外面的动静轻了些，我旋旋地倚在玫瑰牡丹花瓣装的玉色夹纱半新不旧的枕头上，扑地一股子草木的枯味冲鼻而来，似一阵秋风卷积寥落的枯叶从眼前飞过，骤觉得头晕目眩，上重下虚的干呕，这时方想起这些花瓣是暮春装的，自己对这起本不上心。

　　“小姐，早些歇息吧！你可别忘了明日是拂云大姐与载武小姐的生辰。”青蝉掀开一角帷帐怯怯说到。

　　我心中陡地激灵一下，喃喃道：“这几日忙的倒忘记这起子大事了。”又忙唤青蝉道：“前些日子我让你备下的手帕子可好了？”言毕青蝉拿了两方帕子过来。

　　只见一方是素色点翠穿花凤的，还算看得过去，再看那一方紫葡萄颜色苏州绫，两边子栏杆金，缀满了璎珞珍珠碎八宝儿。

　　我不禁叹一口气道：“东西倒是上好的，却送的人不对。拂云大姐最好素简，这等耗费金钱人力的物件合不了她的心意。”在旁忙吩咐青蝉：“你出去叫师傅把这些璎珞珍珠碎八宝儿卸了去就甚好了。我得赶紧把那件护膝给赶出来。”

　　这一夜我们主仆二人忙三顾四，我坐在明晃晃的羊角灯下一针一线的绣花，半分也不敢出差错。青蝉不时换灯烛，剪灯花。我顾不得眼睛酸胀，心里只想明日给拂云大姐一个称心儿。

　　正不知几更几刻，只觉得身上冷津津的，一个寒噤打了出来，刚好做好了护膝。我抬眼一眺，天已经亮晶晶的了，臂粗的红烛下累了一垛珠泪，红莹莹的。

　　青蝉也猛地惊醒，愁眉蹙额，道：“小姐，你这一夜又是没合眼么？”

　　我大喘一口气，欣慰笑道：“可不是一夜不睡，这才做的出来。”

　　青蝉捧着护膝，惊叹道：“这等讲究，看看这花样，瞧瞧这针线，这也是极致了，再好也不能了。”言毕一脸忧色，握着我的手道：“这也忒费事了，还不如让外面师傅做一副来的容易。”

　　“左右不过一片心意——”我半垂着头说，步摇竟退了一半。

　　“天明还有一会儿，小姐稍稍眯一会子眼吧！不至于这样疲惫了。”

　　“不能了，都道‘祝早不祝迟’，况且还是拂云大姐呢！”我怅惘到。

　　我忙收拾完残物，就周全衣物。我又眺了一眼东边的天幕，却是红蓝交接的大气势，多日来的雾气一概全无，冲的心里亮堂堂。这时方坐在镜前装扮起来，脸上那顿萎靡的颜色很是明显，又不得不往脸上涂铅粉，画着细湾湾的翠眉。

　　这时青蝉端来一盏牛乳桂花粥，轻抿了一口就觉得甜腻腻的不得下咽。“小姐，快些喝下去吧！知道你不爱喝，才仅盛一盏。若是不喝这一天的精神哪里来？”

　　我合了合眼睑，压着腻感一气灌了下去，再看东边，真是升起了红彤彤的日头，真是好时候。一边紧唤青蝉，一边款移莲步，拦着石榴红红绫裙，一簇簇红褶子炫在脚畔，犹如一汩汩鲜红的血液，那时方觉得生命的气息和力量，那时我也似乎看到自己那份纯真的渴望与焦灼，那份生活的力量。

　　刚走至门口，热闹闹的沸声，青蝉忙稳稳开了门。

　　我徐徐闪过大理石绽开的墨绿孔雀屏风，展眼一看，却是芙蓉一般的金翠。我忙喜庆庆道：“拂云大姐姐坐好了，我与青蝉给你拜寿了！”言毕噗通跪了下去。

　　早飞过来俩名丫头来搀，拂云也忙过来搀，笑道：“好孩子，何必行这么生分的礼！”

　　青蝉在旁捧着两方帕子并着一对护膝，道：“拂云大姐，这是我家小姐连夜赶出来的，您瞧瞧合不合心思？！”

　　拂云颤巍巍拆开来看，一双挑银线仙草边阑、松竹梅花岁寒三友玉色缎子护膝立时扎眼。拂云眼波一凝，水润润的，葡萄上的露水一般，道：“好孩子，心细如尘，和我想到一处了。”她鼻子一酸，又道：“身上火气大，眼珠子生疼，做不了两针线就流泪，懒怠的做不成这些东西了，幸好你想着，不然我就难过冬了——”

　　我也喜滋滋地说：“聊表花琼鹅毛之意，姐姐定要笑纳！”

　　拂云挽着我的手，轻轻摩挲，道：“这东西虽比不得金花宝贝，倒是受用得很。这么多人你最是聪慧贴心的。”

　　“一点子小事。我听人说拂云姐姐有腿疾，这不是快冷了，做一对护膝给你替换。你要是不嫌弃我的针黹，我便常常做给你。”我笑回到。

　　“好孩子——”

　　葵花在旁打趣道：“花琼这是拿拂云姐姐做靶子呢！来日进了王府好伺候祺王！”

　　默鱼戳了葵花一下，道：“就是你，怪叼的小嘴儿。”

　　正说笑着，雪妈妈近身丫头夏梓来了，福了福道：“几位姑娘好，雪妈妈给拂云大姐与载武姑娘在三层上房安排了酒席，就请你们过去呢！”

　　这时我与拂云几位姊妹一并去上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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