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待我要看时,拂云已执进铜炉里面烧了。她又笑道:“我也是糊涂,怎么可以相信这劳什子。”从她将信将疑的神情里,我猜那支签并不是什么上上签。也许从一开始我就应该知道我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我又双手合十,闭目祈愿,但心里涌出无限的念头,也不知去许哪一个愿,最终什么愿望也没有许下,又睁开了眼睛。
“姑娘,我们该走了。”是白犀温婉催促的声音。
我依然跪在原地,一动不动。这时拂云将我从地上拉起,道:“去吧,去吧!”
我抬眼看粗布葛衣中的拂云,眼神琐碎而挂念,看着她迟暮的容貌,看着她安详的面容,低头而去。
拂云把我们送到山门,看着我们远去。
至此我又回到那座宏伟而寂寥的宅院,一切如初的平静和繁忙。我将玉香楼所有的契约交给默鱼,由她来掌管,也就是由她来料理玉香楼的纷争。迫不得已时,默鱼还可以拿出来保护自己,以防让雪妈妈威胁。
在大宅子里白犀对我更是寸步不离了,生怕我会有什么闪失。我也十分惭愧,因为是我的倔强使得王妃为难白犀,不过白犀没有什么怨言。白犀对宅子里的丫头管教的越加严厉了,因为那些丫头之中不乏王妃的心腹,我看着自己缓缓隆起的小腹,越加感到危机。
辛酉年,十二月腊八节。年逐渐接近我们,而远处的战争依然在轰轰烈烈的展开着。祺王也不会在新年回来了,注定我要独自一人度过新年。一进腊月,宅子里的人就会更忙碌,虽说这里不是正经的王府,但是还要打扫神龛,还有云兆公主的大殿,还要置办年货,不过这些都是下人们的活儿,而我的任务就是养尊处优,这样一来我就会拥有更多的时间来思念,忧愁,自责。
回想以前我的新年都是与家里的姊妹们一起度过的,那时是少女无忧无虑的欢乐日子,而今那些如同幻影一般飘走。
“姑娘。”白犀捧着描金的红漆盘来了,走至身前,放下一碗腊八粥,笑道:“姑娘,刚刚熬出来的,吃一点吧!”
我信手一挥,没有一点儿胃口,看到浓稠的粥更加畏怯。白犀蹙眉道:“姑娘,这可不行,你整日闷闷不乐,这样郁结对身子很不好。”白犀还未说完,只听得门外管家喊道:“白犀,你出来。”白犀闻言出去了。
不一时,白犀笑嘻嘻的进来,十分高兴,忙对我笑道:“姑娘,喜事呀!打听到你母亲的消息了。”
“是吗!我母亲现在何方?”
白犀握着我的手道:“刑部的刘大人说前几个月共发配了三个姓金的妇人,而且都进宫了。”
“这么说这三个金氏中有一个是我的母亲了?是么?”我喜极而泣。
白犀频频点头,道:“是,是,是,她们被带到宫里做宫奴。”
我骤然觉得眼前一亮,心里踏实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样。我急迫毫无顾忌地说:“我们能救出我的娘亲么?”
白犀半咬着唇,许久道:“虽然找到了,但是姑娘家犯得是重罪,不要说救出来,就算是见一面也难比登天。”
我的身子登时软了一般,呆呆地仰在椅子里,道:“这有何用!”
“姑娘不要泄气呀!等到祺王大战获胜后,便可向皇帝请愿,来救回那一批旧臣,到那时你们一家便可团圆了。”白犀切切的宽慰道。
我讷讷道:“哎!父母在外吃苦受累,我却眼睁睁的看着。”
白犀道:“姑娘还是好好养身子,等来日为王爷诞下孩子,你再风风光光嫁进王府,你父母是何等的光辉呀!”
我低头不言,许久冒出一句来,“白犀,暗中打听着我娘亲的境况,有劳你了。”
日子在家眷的忙碌和喧嚣中滚滚过去了,自从我知道母亲的下落,变得更加担心,因为罪臣的家眷一旦做了宫奴多半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她们每天衣食不足,还要做着最脏最累的活儿,我担心娘亲能否吃得消。
新年一点点逼近,宅子也越来越新鲜,各处刷了新漆,挂了金箍黄穗的大红灯笼,神龛处打扫一新,欣欣向荣的样子,众人脸上的光彩也红润起来。只有我,每日是慵懒的,告别了胭脂水粉的脸再也红润不起来,显然有些渍黄,最多天气晴朗时披上斗篷出去到园子逛逛就回来了,我的脚步也是颓丧,心里是复杂的。
“这几日玉香楼那边有消息么?”我一张开嘴,冷风就霍霍的吹了进来。
“昨儿听青蝉说还是原来的样子,幸好有默鱼在中间调和着,不然狭路相逢必有输的一方。”白犀微微沉吟。
我点点头,不多说什么,怕极了外面的冷风,忽而嗫嚅道:“这样也好,不至于自相残杀,只是……苦了她们手下的小罗罗。”这天的太阳实在耀眼,是一种强烈的白光,但是不暖,我恐惧这样的太阳,因为它似乎在厉声批评一个人。
“我们回去吧……”
白犀踌躇片刻,道:“回去也好,明儿就是除夕了,姑娘早些歇息,明日定要累个半死。”
回至房中,看着新帖的窗花和福字儿,将屋子里烘的红晕晕的。白犀几日前就为我准备好了正月里穿的衣裳。我坐在灯下看着书,白犀在镜前收拾明日戴的首饰,满满的一大垛。自从回到宅子里,我还从没戴过那么多的首饰,看着首饰就想临阵脱逃。忽而想到玉香楼此时此刻定是人声鼎沸,声乐喧腾的场面,想到那些姊妹这几日肯定也是不眠之夜了。
“姑娘,大喜了!”管家一边喊就闯进了厢房。
白犀在一旁啐道:“这么大的年纪也不懂规矩,你若是吓到姑娘可怎么办?”
我幽幽一笑,道:“无碍,过年了,热闹些好!你说说有什么喜事?”
管家笑嘻嘻道:“祺王那边传来捷报,一连大胜,想必过了年儿就能回来了。”
“是么?!”白犀首先做出回应,也许他们太需要祺王这个主心骨了。
“可不是,皇帝都下旨了。元月初一让王府里的王妃和侧王妃进宫朝拜时领赏呢!”管家冲口而出,白犀闻言神色一凛,看着管家向我努努嘴儿,他们定以为我生气了,因为王妃和侧王妃都进宫领赏了,而我一人无名无分,还空守闺房。
我淡然一笑,放下手中的书,示意管家起身,道:“王爷平安无事就好。”
管家尴尬笑了笑,道:“还是姑娘您通情达理,来日王爷回来后,你就进王府了,我们下人还真是舍不得。”
“还是我麻烦你们了,你们不烦我才好呢!”
“哪里!这是奴才的福分。你不走才好呢!”
“好了,好了,别耍嘴儿了,明儿事多得很,赶快回去歇着吧!姑娘也累了。”白犀道。
管家闻言就走了,白犀走到我身前,握住我的手道:“姑娘这下子放心了吧?!王爷很快就回来了,你也不需这样战战兢兢的了,这个年乐呵乐呵儿的,好么?”
我沉重的点点头,强笑着。
次日,天还未亮,白犀和一群丫头就过来伺候我梳妆。屋子里灯火通明,一溜子小丫头拿着铜盆,帕子,痰盂,茶盒……
白犀不让旁人接近我,自己亲手为我梳发,细腻而又利索。青蝉在一旁递钗递环。白犀怕我烦腻,就梳了个简洁的流苏髻,戴的发饰比往常节庆要少,但还是很复杂。她一边比对着一对紫燕钗,一边说:“虽说这里没有什么外人,但你也是这里的半个主子,做事得有模有样的,不然让下人笑话去了,传出去是不好的。”
我苦笑道:“只是昨夜没有睡好,显得有些累了。”
白犀撇嘴儿偷笑,道:“不过说了说王爷,就睡不着了?!”我闻言羞红了脸,在镜子里俏色瞪一眼白犀,道:“又在编排我了。”
“好了,终究还是小姑娘呢,怕羞呢!赶快敛一敛吧,不一会儿,有你累得,这大半天可是油水儿不进的。”白犀说着将一盘轻质的紫檀缕金穿花凤的珠箍戴了上来,骤觉得头颅沉闷,只好不言语。
青蝉一开窗,已是晓风飘飘的样子,一色的红灯笼迎风旋转,又闻得远处晨钟慢鸣,东方渐渐发白。白犀道:“快关了窗子,姑娘还没有穿好衣裳呢,别冻着!”言毕青蝉悻悻关了窗子。屋子里的丫头,熄灭了一半儿的灯烛。
我又穿上正红的纹子裙和如意云纹的窄袄儿,腰间拴上了藕色水绿如水双扣的丝绦,脚穿大红镶鞋,好不华丽。最后罩上了缕金百蝶暗细丝花云的曳地长袍,流光溢彩,摇动人心。
白犀扶起我来,稍稍有些炫目,白犀左右打量,生怕有一点子纰漏,我忧愁的回望一身华装,眼眸里充溢着五彩光华,似乎万花盛开一般,又有沉沉低沉抑郁之风,繁华处仍旧不忘四平八稳的规矩。
青蝉又一次开窗,已是红霞满天,晨曦欲上,将红墙紫亭互相掩映着。白犀松一口气道:“今天是个好日子,多好的天儿啊!”转而笑看着我,一脸的满意和歆羡道:“姑娘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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