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相见欢
待得沐浴完毕,重上了轿辇,一直在前引导的天昊宫的内侍恭敬地跪于辇前,说道:“小的这便带大妃前往寝宫。”
是了,昨天婚礼结束后直接去的是迹礼的大汗寝宫,大妃的寝宫则是另在别处的。心里对自己未来的住所存了份好奇和向往,桓喻宁的心绪不由得雀跃了几分。
因着涌泉宫较为偏僻,大妃寝宫自是不会在这种地方的,因此便又往回行走了有一会儿,轿辇方在一处颇为雄伟的宫宇前。桓喻宁下了辇,抬头便见正门前“栖凤宫”三个金铸大字格外耀眼。
桓喻宁不由得微微点了点头,这赫图皇宫中的宫殿,起名字倒比景国一味的用些寿、康等四平八稳的字要来得有趣。
一行人簇拥着桓喻宁向正殿走去,但见殿中刻画雕彩,锦帐珠帘,甚是华丽,却又不至于过分奢华,隐隐透着股端庄大方。桓喻宁在心底暗暗点了点头,不愧是大妃的居所,同当时自己在景国之时那寒酸的小寝宫当真不可同日而语,对自己的寝宫很是满意。
只见十数名内侍宫人规规矩矩地跪在正殿中央,见桓喻宁走了进来便齐刷刷地叩头请安,待她在上头坐了下来这才言明了身份。原来是栖凤宫的内侍和宫人首领带着手下当差的内侍宫女来拜见大妃了。内侍首领执侍和宫人首领掌事姑姑皆四十出头的年纪,两人望之都很是稳重的模样。
昨日夜里睡得太迟,今儿又起得太早,再加上舒舒服服地沐浴过,此刻的桓喻宁更是只想去床上好好地睡一觉,因此只同他们说了几句话,便在念慧和柚柔的搀扶下走进了寝殿,等见到了寝殿中央那看起来柔软舒适的大床,便不管不顾地躺了上去。念慧和柚柔只道她昨夜初经人事不堪劳累,因此只相互注视了一眼,偷偷抿嘴笑了笑便退了出去,只留下桓喻宁一人在寝殿内安眠。
这一觉仿佛睡了很久,直到桓喻宁睁开眼来时已是暮色四合,夕阳的余晖透过窗静静地洒在地上,殿内烧着的香从炉鼎上袅袅升起,淡淡的香气萦绕一室,一切显得温暖而安详。桓喻宁抱着被子靠在床头,怔怔地望着窗外的落日,忽然觉得,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这样的归宿似乎也还不错。
接下来的几日却是忙碌的,且不说宫中连办了几次酒宴,便是接见宫中嫔妃、了解宫中事宜等大大小小的事也让桓喻宁忙得够呛。在她来之前,后宫中的大小事宜皆是纳加扎在掌管,如今她为大妃,自是要接过这些,但她在考虑了之后,却仍是将这一权利交给了纳加扎。纳加扎和在场的妃嫔皆变了脸色,桓喻宁却只是捧着茶杯微笑道:“本宫身子弱,且性子疏懒,最头疼这些事了。何况纳加扎夫人一向将宫中掌管得井井有条,交给她本宫也放心,就权当是帮本宫一个忙吧。”
她说的话不全是真的,却也八九不离十,她没有什么权利欲,懒得管这些琐碎事,也想借此让无论是迹礼还是后宫众人知道她并没有什么野心,也不会去生什么事。适当的示弱,权当是保全自己的手段吧。
而迹礼在听得这一消息后,也微微地吃了一惊,却只微微笑了笑便再没有多说什么,或许在他眼中,后宫中女人们的这些事,都是些不值得费心的小事罢了。
自天昊宫中那夜之后,迹礼天天晚上都是宿于桓喻宁的栖凤宫。虽然还是没有碰她,一人一床被子分开睡,她仍是提心吊胆得这几天晚上都没有睡个安稳觉,生怕迹礼突然就发难,同时心里的疑惑也越来越深。
这样的现象绝对不正常!桓喻宁坐在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掐着手中的花枝,暗暗皱眉。
这是一处她新近发现的好地方——在最初忙碌的几日过去之后,极是闲暇的她便经常携了念慧柚柔二人在宫中瞎逛,竟然在一处无人看管的宫院中发现了这里,建筑虽有些陈旧却并不甚破败,院中更是花草繁茂,别有一番情致。这架秋千正好在一棵极大的合欢树下,合欢花开得正旺,风吹过之后便有大大小小的合欢花撒落一地,坐在秋千上轻轻地晃来晃去,感觉甚是悠哉,因此这日下午她又自己一人跑来了此处。
只是却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这几日来一直困扰着她的烦心事,连带着头顶树上的鸟鸣都觉得有些聒噪起来。
正想得入神,不妨听见身后有人迟疑的声音唤道:“公主?”
桓喻宁不由得吓了一跳,连忙从秋千上跳了下来,转身看过去时,不远处那个长身玉立唇边含笑的人不是杨景齐又是谁?
从未料到竟会在此处遇见,桓喻宁不由得楞在了原处,好半天才低低道:“杨大人?”声音里带着一点点难以置信,更多的却是带着期许的欣喜。
杨景齐只负手站在原处,等到桓喻宁唤出了他的名字,方才微微颔首,走了过来,来至桓喻宁面前时,却微微停了停,随即一撩衣服下摆,礼数周全地朝桓喻宁跪了下去,恭敬道:“微臣参见……大妃。”
他的话仿佛一下子将桓喻宁心中那一点欣喜冲散,她怔了怔,随即轻笑道:“大人免礼。”只是声音里饱含着的浓浓的失望和疲倦却再也掩盖不住,一如她现下的心情。是啊,如今是在赫图皇宫内,她早已不是景国的泰熙公主了,她现在的身份,是大妃。两人头顶上的天空,再也不是那时头顶那片广袤的夜空了。
她回到秋千上坐下,将头轻轻地靠在绳索上,闭上了双眼,再不看杨景齐一眼。她的心中对杨景齐这般的礼数周全是有不喜的,甚至隐隐地似乎有几分怨怼,却不知这究竟是为何,因为这并非是他的错。
见桓喻宁这般神情,杨景齐不由得也静默在了原处。聪慧如他,自是知道她方才的欣喜和此刻的低落是为何。方才见到她的身影时,是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对她昔日的称呼,而在一步步走近她的过程中,却又一点点地依稀记起他如今应该唤她一声“大妃”,而不再是“公主”。她如今,是他的君上的妻子了。
然而只是略一思忖,他的脸上便又浮起了淡淡的微笑,温和道:“大妃莫不是不喜见着微臣?似乎是臣叨扰了大妃,那臣这便告退了。”说着便欲转身离去。
“杨大人。”桓喻宁却突然出声唤住了她,业已睁开了眼,却并未看着杨景齐,只低低说道:“难得他乡遇故知,本宫又怎会不喜……”
“既是承蒙公主仍将景齐视作故知,公主这又岂是他乡遇故知的欣喜之态?”杨景齐笑道,容色里是打趣的意味。
闻言桓喻宁抬起了头,却见杨景齐的笑容仿佛有舒缓人心的作用,心中的烦闷顿时消散了不少,似有千百种念头在她的脑海中闪过,是啊,能够再见到朋友便已足够了,自己又是在这计较些什么呢?竟然钻了这样的牛角尖,未免太看不开了些。想及此,她脸上展露出笑容:“你就当做是本宫欣喜过了头罢。”
见她脸上的笑容发自真心,杨景齐也仿佛受了感染一般宁和微笑起来:“那公主此时可是收回来了?”
“你说呢?”桓喻宁调皮一笑,轻轻地歪了歪头,眉眼间娇俏无比,以至于杨景齐甚至觉得被她的笑晃了晃眼。
说着不等杨景齐答话,她又问道:“杨大人怎么会在这里?可是进宫来有事?”
杨景齐暗暗定了定心神,答道:“正是进宫来面见大汗,如今正要回去。”
桓喻宁奇道:“此地偏僻,大人如何知道此处的?”
杨景齐却只是笑着走到桓喻宁身后的合欢树下,抚着树干轻声说道:“我从小便是在这宫中长大的,我如何能不知道此处?”
不说则已,闻言桓喻宁更是吃惊,她从秋千上跳了下来,走至杨景齐面前,诧异道:“你……外臣为何会在皇宫中长大?难道……”她顿了顿,又打量了杨景齐一眼,“你莫非竟不是外臣,而是皇亲国戚不成?”
杨景齐失笑:“公主,我确是外臣,只是……”他的头略微低了低,脸上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情,“我自幼失牯,是先帝将我抱进宫养大的。”
“原来如此。”桓喻宁恍然大悟,却又觉得这背后的故事似乎更加复杂了,只是想想在一个男子面前这般八卦终究不好,因此便强忍住了心中的好奇,只看了看头顶的合欢花,微笑道:“若非如此,也没有了今日在此相见的缘分了。”
“我有先帝特许在身,可于皇宫中自由行走。其实我已许久未曾来这里了,今日不知为何却突然想来看看。”杨景齐转身望着她,“如今看来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让我与公主得以再相见。”
有风吹过,合欢花轻柔地从两人的头顶飘落,飘飞的花瓣中,杨景齐脸上的神情分外的柔和,让她也仿佛从心底里柔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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