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渡
李承简一路策马狂奔,一边暗暗祈祷着自己的推断是错误的,桓喻宁和柚柔一定不能出事!
马跑得飞快,不多时醉仙楼便在前头遥遥可见,李承简多了个心思,并没有停到醉仙楼门前,而是在隔着几丈之遥的时候便跳下了马。
寻了处地方将马拴好,李承简望着醉仙楼,略一思忖,又环顾了下四周和醉仙楼的格局,便抬脚朝醉仙楼的后院处走去。
走到拐角处,果见后院的墙上开了一扇小小的门,正要上前时那门却忽然自里头打开了,李承简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借着墙根掩去了身形,定睛往院门处看去。
却见先是一个人自门里走了出来,警惕地环顾了下四周,见没有人这才回身往门里挥了挥手。便见门里先后出来了四个随从打扮的人,两两首尾扛着个麻袋在肩上。尾随在这四人身后又出来了一个管事模样的男人,低声冲着头前那人嘱咐了些什么,脸上微微露出笑容来,又朝他们挥了挥手,便又退回了门里。
李承简将一切看进了眼中,心中不由得大是疑虑。光天化日之下,这些人如何这般鬼鬼祟祟。而且他方才看到那个管事脸上的笑容,实在让他隐隐地觉得不安。
正在想着下一步要如何,那扛着麻袋的四个人已经往东边走了去。李承简见状,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一探究竟,比较靠后的两人肩上扛着的麻袋想是没有绑牢,就见里头忽然掉出来了一个东西。
那东西落到了地上,扛着麻袋的两人许是走得急,并没有留意到。
李承简却已经一眼看到了那个碧绿色的东西,只觉得一瞬间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冻结了一般。
他认得那个东西。
他还记得那一日,在桓喻宁家中,柚柔曾经拿出一块碎成两半的玉佩,问他贺京中哪里的玉石店的修补手艺最好。当时他并没有将那玉佩看得仔细,然而那玉佩下头缀着的胭脂弹金流苏他却是看得真切的。
那个掉出来的东西,正是柚柔的玉佩!
李承简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目光又朝前头的那个麻袋看去,里头装着的,莫不是……心头仿佛被人尖利的指甲狠狠地抓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就想要冲上前去。
然而他又迅速地止住了自己的步伐,终究还没有丧失全部的理智。那四个扛麻袋的,还有最前头的那个人,步伐轻盈,腰间都是佩着匕首的,定是练家子,而他全然不会功夫,如今又孤身一人,若贸然冲上前去,非但救不了桓喻宁和柚柔二人,只怕连自己也会将命搭进去。
他又望向那几个人走去的方向,隐约可见河岸边的几丛芦苇,心中越发地焦急起来。
待那几人走得远了一些,李承简快速地猫身上前,将落在地上散落两块的玉佩捡了起来,放到自己怀中,同时又跟上了那几人。
果然没再走几步,一条深不见底的河便映入眼帘。李承简趁那几人未留意,寻了处茂密的芦苇丛便躲了进去,观察着他们的动静。
就见那几人停在了河岸边,又环顾了下四周,见没有行人路过,为首的那人挥了挥手,扛着麻袋的四人便一使力,将肩上的麻袋抬起,扔进了河中。
两个麻袋掉到水中时激起了很大的浪花,然而迅速地就往下沉去,河面上冒上来几个水泡,又迅速地恢复了平静。
那几个人见状拍了拍手,没有多做停留,便返身朝醉仙楼走去。
李承简被吓得几乎没了三魂丢了七魄,待那些人一转身走,便纵身朝水中跃了进去。
还未落入水中,眼角的余光却忽然瞥到有一道身影比他更快地跳入了水中,然后迅速朝着方才麻袋掉入的方向游了过去。
李承简来不及多想便已经落入河水中,连忙舒展双臂轻蹬双腿,奋力朝那边游了过去,待来到那处河面上时深呼吸了一口气便猛地扎进了水里。
这处河水不甚清澈,水面下的能见度极差,李承简在浑浊的水中睁大了双眼仔细搜寻,果然见到两个正在继续缓缓下沉的麻袋,方才那个比他还要早跳入水中的身影已经凑了过去,抱住一个麻袋就往水面上浮去。他也连忙毫不迟疑地潜游至另一处麻袋前,用力抱住麻袋往河面上带去。
不知过了多久,李承简只听见头顶有哗啦的水声响起,同时有光芒映入眼中,知道已经浮出了水面,便大口呼吸了一口气,同时手中没有片刻迟缓地将麻袋的袋口解开,所幸并没有系牢,很容易地就将袋子解开,柚柔因在水中憋太久而发白的面孔出现在他的眼前。
“柚柔!柚柔!”李承简连声唤道,又转过头去。
却见离他不远的水面上,一个人影也正在解着麻袋的口子。那个手微微颤抖着,脸上毫无血色的人,不是胡赢又是谁?
胡赢手忙脚乱地将麻袋的袋口解开,一边颤抖着双唇喃喃道:“喻姐姐,喻姐姐……”
随着手下的一使劲,将袋口的绳子扯掉,袋子中,正是桓喻宁。
桓喻宁不再是平时的模样,浑身湿透,头发也一缕一缕地贴在了额上颈上,面色苍白如雪,双目紧闭。
胡赢颤抖着手伸了跟指头至桓喻宁鼻下,感觉到桓喻宁仍有微弱的呼吸,才狂喜地抱着桓喻宁,低声喊道:“喻姐姐,喻姐姐!”同时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脸颊。
李承简见状大喊道:“小赢,我们赶紧上岸去!”
胡赢这才回过神来,将还罩在桓喻宁身上的麻袋扯掉,然后半抱半挟地带着她往岸上游去。李承简也带着柚柔迅速跟了过来。
待二人游至岸边爬上岸,只觉得浑身的骨头仿佛都要散架了一般,手脚也皆是千斤重,然而谁也没有休息,而是赶忙将桓喻宁和柚柔轻轻在地上放平了,轻声呼唤着。
李承简看了躺在地上的桓喻宁一眼,又自一脸焦急之色的胡赢身上掠过,目光微微地一沉,定了定神,便俯下身拍着柚柔的脸颊,试图将她唤醒,同时开始按压起她的胸口。
胡赢也是一样的举动,只是他心中在犹豫着,是否要像当时桓喻宁救他那样试着救救桓喻宁,然而又想及李承简还在场,这般行动究竟不好,终究没有实施,只是伸手在桓喻宁的胸口上轻轻地按压着,让桓喻宁将呛入喉的水吐了出来,然后急切地在桓喻宁的耳边低声唤道:“喻姐姐!喻姐姐!”
桓喻宁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梦中是一片冰冷的漆黑,却又有从四面八方袭来的无边的压力,仿佛下一刻就可以将她碾碎,让她难受得似乎整个胸腔都要爆炸开来。却又忽然那些加诸于身的压力骤然消失,好像有人缓缓地为她将那些要将她炸掉的东西都引导了出去,让她觉得呼吸又慢慢地回到了自己身上。
耳边有人在轻声地呼唤着她的名字,是谁?是谁在这样温柔地叫着她?眼睛还是睁不开,她努力地想要睁开,终于有光线进入眼中,眼前也模模糊糊地有了晃来晃去的人影。
为什么那个身影,看起来如此的熟悉,似乎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在梦中,在现实中,都曾经见过,见到他温柔的身影就在自己的身旁,那一份温热,触手可得。
“景齐……”脑海中似乎突然闪过一个名字,桓喻宁下意识地呢喃出声。
胡赢见到桓喻宁终于有了意识,不由得一喜,正要再叫桓喻宁几声,听见桓喻宁口中的叫着的名字,却怔了一下,身子似乎也一僵,扶着桓喻宁肩头的手也仿佛瞬间变得烫手,让他下意识地就想松手,然而最终却还是紧紧地握住了桓喻宁的肩,小心地扶着她坐了起来。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轻声唤道:“喻姐姐,是我,是小赢啊,你赶快睁开眼睛看看我。”
桓喻宁似乎听到了他的呼唤,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胡赢焦急的脸孔进入她的视线,在见到她醒来的一刻迅速转变为了狂喜。
是小赢……桓喻宁怔怔地想着。真是奇怪,刚才那个人……她为什么又会突然想到那个人呢,实在是可笑。
“小赢。”桓喻宁虚弱地开口说道,话音刚落便被呛得咳嗽了好几声。
“姐姐,我在这里,我就在这里,你先别急着说话。”胡赢连忙拍着桓喻宁的背,轻声安慰道。
一旁的柚柔也已然醒了过来,李承简见状连忙扶着她在一旁的石头上靠着,随即走到了桓喻宁身边,关切道:“喻儿,现在感觉怎么样?”
桓喻宁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看见了一旁的柚柔,连忙问道:“我没事,柚柔怎么样了?”
柚柔也听见了桓喻宁的声音,看着她微笑了笑答道:“小姐,我没事了。”声音还有几分无力,然而脸上已经渐渐地恢复了几分血色。
桓喻宁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她看了一眼胡赢和李承简,最终将目光落在了李承简身上,轻声道:“你和小赢救了我们?”
李承简点了点头,“我听小赢说四海楼的管事请了你们在醉仙楼便连忙赶了过来。”
胡赢也微微点了点头,“我看他走得急,怕是事情严重,便跟临江仙的王师父借了马车也赶了过来。”
桓喻宁微笑着看着胡赢,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背,问道:“怎么救的我们?”
李承简答道:“我来到后门时,正好见到他们几个人偷偷摸摸地扛着两个麻袋出来。”
“原来是打算把我们装麻袋里沉了江。”桓喻宁冷冷一笑,随即又望着李承简奇道:“即是麻袋,你如何知道袋子里装的是我和柚柔?”
李承简闻言自袖中掏出了刚才从地上捡起的玉佩,递到桓喻宁眼前,“我是看到麻袋里掉出来的这个。”
谁料桓喻宁看到玉佩时,脸色却蓦地一变,“为什么还有这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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