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1)
星稀漏声残,剪剪清风,月成玦。
小窗红烛泪,肠断当时,夜凄凉。
锦织气息微弱,浑身是血,虚弱的靠在胤禛身上,唯那双眸子,一如从前的清澈,清泉一泓,只倒映着爱人的身影。
她用尽了全身气力,颤抖着手抚上胤禛的俊容,满脸不舍怜惜:“禛,我要走了,要回到自己的家了。你要把我忘了,好好保重自己……”
“不,锦儿!”胤禛紧紧拢了锦织的身子,像是守护着此生最重要的珍宝,声声悲戚,“我不允!碧落黄泉,生生世世,情不绝,两不离!锦儿,我再也不会放手,你也不许离开我!”
“晚了!”一个冰冷空洞的声音响起。
胤镇惊慌抬头,猛然看见锦织身后已站了黑白无常,毫无表情的将银链勾上锦织的脖子!顿时脑中一炸,胸如锥刺。
链条被收紧,胤禛眼睁睁的看着锦织的魂魄被勾离体魄。
“锦儿!”一声长啸,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手上实沉的感觉让他心稍定。
他怒视着黑白无常,拼死不放,谁也夺不走她,老天也不行!
“凡胎退避,勿扰我等办差复命!”阴风四起,无常冷冷开口。
“即便紫薇星已……”无常觉察自己险些说漏,急改口威胁道,“速速闪开,否则,休怪我等不客气!”
胤禛置若罔闻,伸手欲解开锦织脖上的勾魂银链。
锦织凄然而泪,喃喃道:“胤禛,你何苦呢……”
鸡鸣声远远传来,黑白无常挪目望向窗外,敛眉对视,天快亮了。
看着执迷不悟,死死不放手的胤禛,黑白无常不再犹豫,一挥法器,一道寒光直直袭向胤禛。
就在光团要撞向胤禛胸膛的时候,锦织猛地扑挡在他前方,一声闷哼后,带着无限痴缠眷恋,锦织极力对胤禛绽露一记轻润平静的笑容,魂魄快速淡去,似一抹清影,隐入了透进屋内的第一缕光明中……
“锦织!”胤禛失魂落魄的惊呼出声,倏然睁开了眼。
屋内沉寂,毫无声响,压抑的气氛中,时间好似被冻结一般,唯有窗外西移的月,提醒着时间的无情流失。
目光急急投向床榻上昏迷着的那抹纤细如新柳的身影,见她还安然平静得躺在床上,胤禛才长长的舒了口气,擦擦额头的冷汗,原来不过恍然一梦……
原来,他这样的放不下她……
原来,那一刻,他宁可失……也不愿失她……
手微有失稳的端起一旁的茶盏,轻轻茗了口早已凉透的莲心茶,狂乱的心绪微淀,他那线条略嫌硬冷的薄唇边若有似无的逸出一声叹息。
“禀贝勒爷,这位姑娘伤累筋骨,气竭血衰,且忧思过重……但请贝勒爷宽心,姑娘伤势虽重,若诊治得当,应无性命之攸……”
可为何已过了三日,整整三日!她还是昏迷不醒?
忽而,心又慌乱起来,他有些急迫的起身,几大步走到床边,俯身将手伸入薄毯,按上了锦织的胸。
感受着手心下她的心跳,胤禛的心神稍定。
他不由自嘲,这几日,这个动作做过多少次了?若恰好她醒来,见此,指不定又要将他说成贪色之徒了。
胤禛无奈的摇头,心中沉叹,这辈子哪尝过这般惴惴不安的滋味,再没了半分平日里的泰然自若,等闲从容。
偏生,为了她,他心甘,不思量,几分羁绊,幽怀愁;又独坐,莲漏烛半,夜难眠。
轻柔的将毯子拉到锦织颈部,将她裹的严严实实,看着橘色的微光下她那清雅惨白的容颜,胤禛心如刀割,温柔的捧起她散落的三千青丝,绕在指尖,脉脉情动。
“锦儿,这一次,谁也夺不走你。哪怕,是天要你我分离,我也敢逆天改命!”俯首吻上她的唇,胤禛在锦织耳边轻声宣誓,那双墨眸里锐色惊人,冰冷彻骨。
毯下,锦织纤弱的手稍稍一颤,一切复又恢复平静。
直到第五日,锦织才幽幽转醒,在浑身剧痛中,挣扎的睁开了眼。
蓦然间,冰凉的手一热,一双温暖用力的大手已紧紧抱住她的。
心中清明,她鼻头一酸,泪光颤动。
往事斑斑,如暮霭易散,哪得恩怨计。
哀哀悲凉,相对语难抒,唯有泪千行。
生死一线间,她脑海中只有他。
九死一生后,守候在她身边的,唯余他。
可,即使她能欺骗自己,父亲遭难并不能怨怪胤禛。
但这历经的一次次追杀堵截,却在提醒着她,或许,她就是胤禛的死穴。
因此,她的存在,很可能会给他带来千灾万祸……
酸涩酝酿在胸口,哀愁似空气包围着她,最后,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她身子一颤,以手掩面,苦苦压抑着,悄然涕泗。
“锦儿……”胤禛清质如水的声音唤着。
任他将她拥入怀中,任他深潭似的黑眸,蕴满情意的融融目光,攫住她的神,伤彻她的心。
她只卸下一切外壳伪装,不管不顾的放声恸哭着,让自己软弱的靠在他怀中,偷享这一时的安定。
至少,此时此刻,他们相伴。
只是,挥不去另一个清冷的声音,提醒着她---人道分离甚苦,却不知,长久相守后,再分开,痛更胜……
如何才能不去想,快乐如露。
哽咽中,默默不语,天又明。
两个月后。
细雨凝碧,云沉风淡,心曲千转,愁肠百回。
大病复原中的锦织披着漆黑的长发,依在塌上,白皙的手中捧着一小碗温热的荸荠粥,时间久了,恍然间,思绪就有些随风欲飘。
胤禛说自从上回,在九嶷山吃过她为他所做的荸荠粥后,就恋恋不忘。回京后吩咐府里来自南方的厨子制奉上,可不知道为何,他就是觉得味道不对,不够清甜,不够香润。还让她大好后,定要常常为亲手为他再煮。
手中无力,锦织手捧碗放在膝上,心中轻叹。
她何尝不知胤禛的意思呢?她曾跟他说过,荸荠粥这种家常小吃,是最富有家的气氛。每次爹爹给她做了,光闻着那清新的味道,她都会感觉安定满足。
这两个月来,他已经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直白的命令她,让她留下。
只是用语试探,于是心中辗转。
她一次次,伤他很深吧。
摇头不再想,手逐一抚上肩背和大腿上的伤口,她柳眉轻蹙,看来是很难再恢复到以前的健康了……
可,难道就留在他的这个别院,守着这一亩小地,四方天,做他的金丝雀?更不论,还可能会生生拖累他?
思及此,她心中一乱,面色中染上一抹焦虑。
想起先前来京的目的,她心下踌躇,罢了,等胤禛、胤祥将大哥救出,还是要托他找寻龙凤璧剑才好。
如果真能回到现代,该有多好?再也不必担忧什么,更不必怕自己会让他陷入困境。只是,到时候真能割舍下一切么?
胤禛……
算算日子,他整有半月没来陪她了。
那日,胤禛告之她,朝廷重事渐多,他公务缠身,不能常来看她。却偏不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最后实在奈不住她的软磨硬泡,他堪堪道了句,他一定会为她讨回公道。
原本,她苦苦逼问,不过是想知道,那次她陷害太子,到底成功没有,是否已在朝中掀起滔天巨浪。
却让他误会,她是在逼他为她报仇……
心头愁乱,眉心点凉,她挪目望向窗外,润雨如酥,淅淅沥沥,如蒙纱雾。看着水滴成线沿檐上流下,锦织的视线渐渐模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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