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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锦织 衣尘寒* 4075 2021-04-02 20:09

  第2章

  《山海经.海内经》云:“南方苍梧之丘,苍梧之渊,其中有九嶷山,舜之所葬。在长沙零陵界中。”又云舜帝南巡,死于九嶷山,娥皇、女英二妃寻觅未着,泪洒竹上,即成斑竹,“斑竹一枝千滴泪”,九嶷山也因此闻名于世。

  时值冬末初春,绵雨霏霏,阴冷潮湿的雨使缠绕在九嶷山山林间的瘴气也带了植物清新的味道。

  残枝满地,几乎找不见路,却闻有树枝喀嚓折断声,片响后,一个裹着蓑衣戴着斗笠的瘦小身影转出了茂密的灌木丛,拢着一身雾气,渐渐行近。

  他背上背着当地瑶族采药时惯用的药篓,使得整个人显得更加单薄。可能真的很冷,他捂手在口边哈了哈气,又吸溜了下鼻子,抬头望天,细雨绵绵,雾霭杳杳,远处的山脉只有朦胧的轮廓,美则美矣,可他还是更怀恋当初有空调的生活---爸爸,您还好吗?四年了,女儿好想您,可是,我要怎样才能回去?

  却见斗笠下,他的面容非凡娇美,灵眸清澈如秋水寒星,几缕被雨气润湿的黑发粘在脸上,勾勒着他略显消瘦,无一丝血色的脸颊,却更显得入骨的风流,通透的水灵。不知情人若看见他,大抵会感慨此少年若是女儿身,必是倾国倾城的绝世伊人。

  余锦织搓搓手,虽说早就习惯南方这阴湿潮冷的天气,可山中呆了数日,这透骨凉的雨让即使暗运内力的她都觉得有些抗不住,早知道就应该老实跟父亲学内功,而不是逃命的轻功和治病的医疗术。

  进了城就央父亲给她做手把肉,好好犒劳一下她,想想就觉得香,这样想着,余锦织唇边抹了一汪浅笑,吸吸鼻子,压低了斗笠,手拉着背篓,默默运了轻功,加快了脚程。

  入城时,雨停了,天已灰暗了下来,走在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余锦织看看各家院子里袅袅升起的晚炊,自己心底也温暖了起来。起码,这个世界的父亲待她真的很好,宠爱又不失严厉,更教导了自己很多东西,其实,她也快把他当成爸爸了吧,真等到离开那天,她肯定舍不得他。

  她在一处小院前停下脚步,轻轻推开杂柴捆成的小门,奇怪院子的安静,烟囱上没有一丝炊烟。

  放轻了脚步,拉开土砖小屋的木门,家里一如既往的整洁干净,摸摸床炕,却是冰冷的。没有叫唤,余锦织只是皱皱眉,放下背篓,把湿淋淋的蓑衣和斗笠挂到了屋外,瑟瑟抖着用刺骨的凉水清洗了一番,脱下草鞋换上一双干净的布鞋,方觉得舒服些。关上门挡风,她想了想,戴上一顶黑色的帽子,才跑到厨房处快速忙碌了一阵,点燃暖炕的柴火,烧上稀饭,打了几个鸡蛋,忙得差不多了,她就坐在火炉边烤着被雨水泡的发白的脚丫子,安静得等着父亲回来,眼底映着柔柔的光波。

  说起来,她虽然不记得穿越过来前,在这个余锦织身上发生的事情,却很肯定她和父亲是来自北方,父亲会做手把肉不说,还修了这么个大坑,南方人哪会用这个?而且,还是个武林高手呢,没准是为了躲避仇家才居住在了这个南方偏僻的小镇?只是,父亲从来不说,她便不问,等他想告诉她,自然就会告知的。

  正在神游时,有人敲门,还不等余锦织应声,来人就心急火燎般的冲到了厨房。那中年妇女大声嚷嚷道:“小锦啊,你可回来了,我等你可久了。”

  “谢嫂啊,我刚回呢。谢嫂,您见着我爹了吗?”余锦织淡笑着站起来,往里屋桌边走去,开始翻药篓,拿了些药材出来。

  “咳,你不知道,你上山采药没多久,你家就来了好些客人,说的那话我可是一个字都听不懂,一个个长的牛高马大,板着脸可骇人呢,要我说,比县官老爷还有气势。第二天你爹就跟他们走了,这不,走之前让我告诉你不必担心他,他过段时间便回来。”

  余锦织低头擦擦手,无声的拨开她光洁的额前那细碎的湿发,抬头望向谢嫂,甜甜的说道:“哦,谢谢谢嫂,我知道了。谢嫂,这些药草是我采了给您和谢叔带回来的,还有前些日子谢叔上山回来后老是泻肚,这百里香能解瘴气,下回谢叔上山前先服用些。”

  “小锦就是有心,每回进山采药都给我们带药草,真是好孩子,明年谢嫂给你说门好亲事,那我先回去做饭了,狗子他们也快回来了。”谢嫂不客气地接过药材。

  等谢嫂喜滋滋的走了后,余锦织才走到用竹子做成的简单书架前,取出《黄帝内经》翻翻,果然看见里面夹了封信。她拿起信,蹿到炕上踡着脚,打开信封,一手潇洒飘逸的字映入眼帘。

  “锦织吾儿:

  你我居于零陵已逾四年,深居简出,相依为命。然,父尚有旧事未了,念念于怀。近日,父知故友有难,思之,当鼎力相助,怎奈事属紧急,不得待儿归来相告,遂留此书与吾儿。归日难定,幸吾儿虽小,然一惯自立,为父挂牵吾儿,却不担心其他。尔应如往常,自习医术,他日为父归来,必当考之。

  吾儿勿念。

  父笔。”

  余锦织看了两遍,歪头想了想,起身打了杯水,微微喷水打湿了信纸,仔细一看,果然留有别话,只有一行字:“吾儿已习得一身本领,外出历练,一览山河,也无不可。”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群人是谁?照谢嫂和父亲信的说法,父亲当是自愿与他们离开,那父亲应该是安全的,可为何如此匆忙离去?又是什么朋友能让一直隐姓埋名、甘于恬静生活的父亲出手相助?信面上是让她留在此地,淀粉留字却是让她离开,可又不是告诉她此地危险让她离去,却是要她出去闯荡?

  余锦织撇撇嘴,摇摇头,闻着传来的米香味,肚子就咕咕的和鼻子应和起来。不管那么多,既然父亲应该无碍,那么天塌下来,都要先安抚好小肚子,洗个热水澡,睡个饱觉再说。

  本以为累极了会一夜无梦,结果梦中似乎总有人反反复复说着“苍龙剑”、“破云紫莲龙凤玉珏”,弄得余锦织第二天很早就醒来了,在床上翻了半天,就是不想离开暖烘烘的被窝,可人却愈发清醒。

  最后,一个激灵,余锦织刷的坐起来,揉了揉眼,看看枕边放着的书,又像软了骨头一样,扑通一声就倒在床上,黑发四散,光亮如玉,望着屋顶,余锦织叹了口气,心道:“爹爹,女儿很想去找您,可是,我也很想回现代,想我爸爸……您武艺高强,又通医理,善用毒术,一定不会有事的,我就去江湖上仗剑长歌一番,看能不能寻到那个什么剑、什么玉珏的。”

  在水盆前编好辫子,戴好帽子掩住额前的头发,余锦织就背好背篓准备把采摘的药材卖给附近的九德堂,有了盘缠,再上路找寻能打破命运僵局的那两样东西,虽然能不能找到,她自己心里也没底。

  余锦织出门时天色已经不早,街上有许多行人了,不少农夫农妇都与她相熟,与她打着招呼,有些农妇还殷勤的送她蔬菜,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她也不客气,来者不拒,又给她们些家庭常用的药草,真诚的笑脸下是真正喜欢这里民风的淳朴。

  这时,几个差役左摇右摆的走来,然后上演的就是电视上常演的一幕,理所当然地挑拣私拿,却并不付费。余锦织虽看不惯这些,也从不去打抱不平。此事自古如此,不是她见惯不怪,而是这根本不是她能改变的事情,除非是整个社会制度发生变化,否则,做什么都是于事无补,有时一腔热血以为做的一切是为了别人、为了百姓,以为自己是正义的,其实不过是害人害己。

  从药店回来的路上,一个小娃就急匆匆地叫着余锦织的名字,哭丧着脸跑到她身边,扯着嗓子喊着:“锦哥哥,锦哥哥,三哥哥、哥哥被东西卡了,说不出话…..5555,你快去给看看,我娘可急死了。”

  余锦织早已习以为常,每次回来,她这个不是郎中的小少年可比药店里坐堂的大夫还要忙,轻轻拍拍他的头,微微颔首,安慰笑道:“别急,我这就去。”

  那小孩马上破涕为笑,拉着她的衣角就走,道:“有锦哥哥在就好,哥哥肯定没事了,锦哥哥我们跑过去吧……”

  余锦织淡淡笑着,也不表示什么,只是由他拖着往前快步走着。

  进了一个破旧的土房,桌前坐的小娃脸已经涨的通红,头往后仰着,手抚着脖子,眼泪汪汪的,一看见余锦织到了,斗大的泪掉的更急,小嘴噘得更高,喉咙“嘎嘎”扯着发声,死劲咽着口水,可又似乎很疼,那小狗般委屈的眼神,好像在责怪锦织来的晚了。而桌前摆着大碗的水,醋还有米饭。

  他妈妈一见余锦织来了,也松了口气,拉着她让她赶紧给娃看看。

  余锦织不紧不慢让小娃张嘴瞧瞧,又问他娘给他吃了什么,她娘道:“昨儿他爹过寿打了条鱼回来做了吃,可是昨晚也没听他说有事,怎么刚才就叫着喉咙被卡了,肯定是自己偷吃鱼了,他还不承认。都喝了好多水,又让他咽米饭,都没下去,喝醋也不管用。小锦,你快给看看。”

  余锦织无奈的摇摇头,刮了刮小娃的鼻子,道:“三柱子是不是自己偷偷摸摸吃鱼,不小心被鱼刺卡了?”

  小娃头摇得更波浪鼓一般,可看余锦织一板脸,又不甘心,可怜巴巴的点点头,望向他妈妈。

  余锦织抿嘴笑笑,转身对妇人说:“不碍,四姐家有鸭子吧,拧着鸭腿,让鸭头朝下,接下一点鸭子的口水,对碗水,让他喝了就好。”

  “小锦说管用就一定能行,我这就去。三柱子,你个死崽不讲实话,看老娘一会怎么教训你!”说着,妇女就朝着小娃的头,一个爆栗子敲了下去。

  小娃颤巍巍的缩缩脖子,可怜兮兮的用眼神向余锦织求救。余锦织拍拍他的脑袋,爱莫能助的摇摇头,有些后悔把药都卖了,自己要走了,总要给他们这些穷苦人家留些常备药草才好。

  过了一日,清晨,余锦织挎上一个简单的包裹,推门而出。

  罢工了多日的太阳终于破云而出,跳上最高的山头那时,晨雾将晞,天际的浮云色彩明媚,碎金漂浮,清晖毫不吝啬的撒满了青绿的山野,一切瞬时有了生气。

  余锦织迎着阳光,灿然一笑,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她又留念的回头望了望她和父亲的小屋,吸了口气,迈步而出。

  迎接她的,将是全新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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