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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秋来只恐西风起

初沉月 沫沫微凉 3313 2021-04-02 20:09

  第二天,嘉陵帝子烨下了早朝便直奔翊萱宫,才刚一进院门,便看到清荷穿着一袭浅碧纱衣正背对着他立在树荫下伏案写字,并没留意到他。于是,他放缓步伐轻轻走到她身后,探头看去,纸上却是用小楷工整誊抄的一首纳兰词,字体娟秀飘逸——

  “暮雨丝丝吹湿,倦柳愁荷风急。瘦骨不禁秋,总成愁。

  别有心情怎说?未是诉愁时节。谯鼓已三更,梦须成。”

  “是《昭君怨》?”他突然出声,将清荷吓了一跳,腕上不由一颤,将最后一笔落得重了,显得异常突兀。她回头看去,嘉陵却似乎并未注意她眼中的嗔怨,只皱眉道:“为何想起这么一首悲凉的词来?可是因朕最近繁忙,冷落了你?”

  清荷对上他的目光,只见里面满是犹疑。她微微一笑,并不言语,搁下笔,拾起桌上的《饮水词》翻看,将他晾在了那里。嘉陵却并不在意,笑着从后面环上她的腰,还来不及叹一声舒服,便被她像小鱼一样从怀里溜走,也不看他,拿着书径直进了屋。

  嘉陵挑眉,不慌不忙地跟着她走了进去,迈过门槛,抬头却见她正在窗根底下的那张檀木躺椅上坐着,仍旧捧着书看,似未曾见他入内一般。早有宫女请安毕奉上茶来,嘉陵挥挥手让她们都退下,自己便坐在了清荷对面,将她手中的书抽出撂在一旁,看着她的眸道:“你今天究竟怎么了?对朕不理不睬的。”

  “臣妾不敢。”清荷敛目,语气淡淡。

  “这叫不敢么?”见她终于开口,嘉陵好笑道,“若不敢你就已经这般待朕,若要敢,是不是还得朕跪下来求你?”

  清荷别过脸去,目光落在案台上那只背插双旗,高踞虎背的“兔儿爷”身上,那还是他去年中秋带她出宫时买给她的。转眼已经大半年过去,在她的心几经曲折后终于打算落在他身上时,他却……

  “你又在想什么?”嘉陵伸出手将她的脸扳回来面向自己,不满道,“对着朕就这么让你不耐烦么?那朕以后不来便是。”说完,他作势欲走。

  刚一转身,便有一只手不出他所料地拽住了他的袍角。他掩藏好唇角的笑意,转回身来问道:“你这又是做什么?不是不愿理朕么?”

  清荷手放开,却没有抬眉,只垂首问道:“昨夜……皇上歇在了何处?”

  嘉陵方明白她是为这事烦忧,想了想道:“自然在朕的寝宫啊。”

  清荷轻咬下唇,她很想接着问问是不是还有别人,却始终无法张开口。嘉陵见她的唇已被她自己咬得殷红,几乎滴下血来,连忙用拇指抚上,将她的唇从齿下救出。清荷一愣,便瞬间忘记了要问的话,只将头埋得更低了。

  嘉陵见状,叹道:“朕知你在烦什么。昨夜朕确实是在寝宫安歇的,并无召人陪侍,你可以放心了。”

  清荷闻言抬头,目光清亮:“真的?”

  嘉陵没有正面回答,只忍不住用手轻刮了一下她小小的鼻尖,笑道:“没想到,你也是个小醋坛子。看来,朕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太好过啊。”

  清荷早已摒弃方才的冷淡,扬起小脸巧笑倩兮:“我是不是招皇上厌烦了?”

  嘉陵却摇摇头收起笑容,以指抚上她的脸,轻声道:“若是别人,朕一定会认为她是个妒妇,从此之后绝不再见她。可现在这样做的人是你,朕心里却只有欢喜。朕着实没想到,竟能等来这一天。”

  清荷闻言抬起晶亮的双眸,不由起身伸手环上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前。嘉陵欣喜地反搂住她,指尖滑过她黝黑的长发。在他目光看不到的地方,她闭上双眼,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在无声默念:你只要说,我就会信,哪怕,你是在骗我。

  ……

  十九年的秋天,翊萱宫传出了喜讯——汐婕妤有了身孕!

  这对许久没有子嗣消息的皇家来说,无疑是一道久违的甘霖。消息传入慈安宫,淳宁太后听了,忍不住一个劲地念佛,甚至还亲自移驾翊萱宫去看望她!

  这淳宁太后自先皇去世,新皇掌权,便一直与先皇太妃们搬至慈安宫中深居简出,除非皇室有重大活动,就连御花园她都甚少去,更何况纡尊降贵到新皇妃子们的寝宫亲探,就连当年惠妃生育时都不曾有过,足见太后对子嗣的渴望是多么迫切。

  而她这一举动,无疑也间接刺激了其余各宫。一时之间,众妃有艳羡的,有嫉妒的,有暗恨唾弃的,也有冷眼旁观的,更有那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一类,想借机拉拢抑或浑水摸鱼,便也拎着东西挂着笑容紧随太后的脚步登门拜访,清汐阁顿时不复往日清静,宾客盈门络绎不绝,热闹程度甚至超过了重华宫。

  清荷实在不惯与这些女人打交道,便称不适躲懒不见,统统交给了从蓉打理。那些人见清荷避不见客,也不好硬扰,便纷纷转到翊萱宫主殿与颐妃说笑打探,没过几天,连颐妃也不胜其扰,推病不见。

  清荷无法,只好得空向嘉陵诉苦。这嘉陵帝正满心欢喜,激动难掩,不知如何抒发,如今见太后也甚喜欢,便一道旨意颁下,晋封她为汐妃,迁居西六宫的宸汐宫,命其安心养胎,闲杂人等一律不得扰其静养。如此,才算暂时还了她一个清静。

  清荷头一次坐胎,自是满心欢喜,起坐走动都小心翼翼,如今再无闲人来扰,更为舒心,因嘉陵帝严命她不可劳神,将屋中所有书籍一概收走,她每日里只与宫女们闲聊做耍,无聊时动些针线,缝制个肚兜荷包之类,倒也过得。

  嘉陵每日下朝后都必定先来看她,用过午膳才返上书房。因她宸汐宫在最西端,距离乾元殿有些路程,有时他便午休后才走,每逢这时,他必定要清荷相陪,将她搂在怀里才能安心睡去。清荷有时睡不着,便静静地看着他熟睡的面容,用眼神一笔一划地勾勒在心里。去掉了往日威严与凌厉的帝王,睡得像一个孩童。她暗叹,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是真正属于她的罢。

  清荷升为一宫主位,又加上身怀龙种,内务府拨来的太监宫女比当初在翊萱宫时多了不知多少。尽管这是皇家惯例,可这人一多,事必杂乱,更何况那些新来的并不如老人贴心知事,虽有同升任一宫掌事的从蓉带着秋雁、冬香两个里外照管着,怎奈她也是头一次管着这么些人,心有余却力不足,到底防他不住。

  且不说别的,单就说这么一个人。

  这人本是烧火房一个极低等的杂役内监,因家中贫困养不起,四岁时被父母狠狠心去了势卖进宫来,到底是条活路。他的本名早已无人记得,众人只唤作小六子。这小六子因身份低微,又不懂得钻营,八九年了连个烧火房都没混出去,更别说侍奉主子娘娘,那都是想都不敢想的。

  谁知机缘巧合,这次却赶上了个巧宗儿。因他在火房清理柴堆时捡到了总管太监梁公公丢失多日的金戒子儿,那可是太后赏的,正着急上火的梁公公见小六子缴了来,一高兴,便趁此机会把他分派到了宸汐宫使唤,身份自是涨了几级。

  从蓉见他老实,便让他和另外两个人做些日常清理的活计,只要每天清晨轮班在主子起身前将宫苑洒扫完即可,这活儿比之烧火房不知轻省了多少倍。

  这小六子有了时间,又有了些闲钱,便难免被人引诱,玩起了关扑。关扑本是民间商人好耍的游戏,顾主与商人以买卖之物商定,按质论价关扑,嬴则得物,输则失钱。后来这些宫中的太监们不知何时将此戏悄悄带入宫中,每次耍时,有一方押以贵重之物,扑的双方拿铜子儿往瓦盆中掷,若所有铜钱均背面朝上,则赢走该物。宫中日长,关扑一时风靡内苑,玩者众多。

  这些长期嗜赌的内监们见小六子老实,便暗中勾结合谋骗他钱财,无奈他自己又看不出里面暗藏的猫腻,便只有输的份。一场扑下来,别人输一二十个铜子儿,他便能输上百个,没几次就把本钱输得一干二净。

  他见钱没了,便欲走,那些人哪能放过,轮番花言巧语劝说他借钱翻本,这一来二去,连本带利,他竟欠下庄家十两银子!这下,小六子彻底傻眼了,再有人劝他翻本也不干了。那庄家见事已至此,便忽然翻了脸,逼着他还钱。可怜小六子哪里还拿得出一个铜钱,眼看就要挨打,他吓得闭紧了双眼缩在地上。正紧要关头,忽听一个声音说道——

  “众位息怒,这银子,咱家先替他还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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