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云汉，风绵辗转，百结千肠，隔世的劫，奈何，孽缘不减，怎堪，心绕眸牵。

　　这次，走向你，孤行单人，偷念着，双影并离，你前，我后，仅此而已。

　　这一次，依旧没有从正门离开，依旧是走的那条小径，安静，安静到就我一个人，这条路我一共走过四次。第一次，是五岁那年，从这里离开，第二次是因为轩辕兄弟的事，第三次是和凌夜，第四次便是这次。因为自己身上穿着新的衣裳，走路也变得小心起来，是的，一定是因为这样，这条路才会感觉走起来很长，因为我怕弄脏衣服，所以走的很慢，因为走的很慢，所以感觉路很长。步子是沉的，心却是轻的，因为是空的，所以，是轻的。什么都不能想，暮寒会不会度过“琉杀璃煞”的第四关，不敢想，若璃要怎么携他一起挣扎在生死的边缘，不敢想，如果成功了，暮寒会变成什么样子，他的那字朱砂会不会滴出血来，不敢想，如果失败了，是不是这个世间，再也不会有“雪殇公子”、“琉璃圣女”的传奇，不敢想，一样都不敢想。还有，因为不被需要，他们之间，我从来都不是被需要的，所以还想什么呢。

　　路，怎样长都会走完，就像我再不愿意，我也依旧走出了琉璃谷。而天色已入了黄昏，风也渐渐的起了，好在，前面刚好有一家小店。

　　“小二，给我一个房间。”这不是一家怎么好的店，却也干净，今夜，便在这里休息好了。

　　“哎，你听说没啊，苍云山现在已经被西域的一股邪佞势力所攻占，而凌夜也不知所踪，有说他死了的，也有说他被囚禁的。”我才不相信他们说的，凌夜不会被擒的，不会的。

　　“是啊，听说凌夜伤的很惨，西域的人对他恨之入骨，把他折磨的人鬼不宜，啧啧。”一群没了心肝的人，凌夜并没有得罪你们不是吗，你们在得意什么。

　　“这二位小哥，你们说的是苍云山的凌夜吗，是教主凌夜吗？”即便是蝼蚁般的角色，我却还是上前问了句，我想知道些，知道多些，知道清楚些。

　　“哟，这位姑娘，你为何？”他们有些防备的看着我，似乎和介意我的问话。走近些看，他们不过两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若是年长些的，定是不会在这种场合口无遮拦的。

　　“因为，因为……”我并不知道用什么借口最合适，往往这个时候，含糊些的措辞，不会大错。

　　“听闻凌夜猎艳无数，当然那是云若璃之前的事，难道你是他的？”看上去稍微大的孩子似乎想到了什么，贼贼的暗笑，幼稚，我心里暗想着，却也默许了他的这个猜测。

　　“那，你们可不可以告诉我，凌夜到底怎么样了？”我看着他的眼睛，在他与我对视的瞬间，便心念了“摄心术”的咒法，我时间不多，我不想在这两个小毛孩子身上浪费时间。

　　“被，被，锁在苍云山。”看来他也并不是知道许多，废物，心里暗自的埋怨了句，便离开。

　　“姑娘留步。”另一个年纪稍微大点的紧跟了上来，神神秘秘的样子，好像有话对我讲。

　　“姑娘，苍云山那种地方，还是不要去的比较好，西域的势力已经将那里完全掌控，姑娘去的话，自然是死路一条。”他是好意，我看得出来，但是我却没打算谢他。

　　“那么你们呢，那么危险，你们还是要去吗？”我嗅到了他腰间香草的味道，那种香草是凡人要上山所必备的防止瘴气入侵体内的必备，看样子，他们是要上山的。

　　“我们是要随师父们上山，额，赶尽杀绝的。”小哥说的也是有些底气不足。赶尽杀绝，难道是凌夜之前的仇家，他屠门那么多次，谁知道，这家是哪家，问了，我也是不记得的。

　　“那，祝你们顺利，我，不会去的，不会的，你们好好的赶尽杀绝好了。”我笑着拍了拍的他的肩，在他的眼里我看到了慌张，我的笑，也可以那样森然吗，那样的令人心生恐慌吗，我从来都不知道，但是从他的目光中我看得出我的阴冷，即便我才十八岁，就让人生畏了。

　　回身，离开小店，身后小二那句“姑娘，您的银子”听的已经不是十分真切，我的步子竟然加的这么快，很急。我只想快些回到苍云山，我想知道，凌夜到底怎么样了，他要是落到仇家的手里，还不如死在我的手里，我不能让他受辱，绝对不可以，如果不是我那一剑，他是不是会躲得掉，会不会有机会翻身。我无法继续忍受自己现在的胡思乱想，不由得动了真气，运功加速，尽一切可能的回到苍云山，尽一切可能找到他，救不了他，就杀了他。

　　于是，在我行至苍云山下的时候，我已经有些喘了，我可以选择从密道上去，只是，那样太过冒险，还不如我直接去见尹啸然，毕竟，到此为止，我还算是帮他做事的人，毕竟没有我绊住凌夜，他也不会烧得掉竹林，毁了凌夜修炼的地方。只是，我没想到的是他那么快就攻了回来，这个消息，想必琉璃谷很快就会知道。接下来的事，不愿多想。

　　“喂，什么人？”一听这个称谓，这个人一定不是苍云山的，苍云山上的人打招呼从来没有“喂”的，因为不礼貌，凌夜不准这个称谓的出现，因为莫雪伊说过她喜欢有礼貌的孩子，所以凌夜杀人，却不骂人，也不会允许苍云山的人不礼貌。

　　“你去通报你们主人，就说温玉的丫头要求见。”云雪落已经死了，我自然不能再用这个身份，即使是在尹啸然面前，我也只是灵儿，温玉的丫头，灵儿。

　　一听到温玉的名字，他们果然安静了，看来尹啸然对温玉真的不错，至少已经好到整座苍云山，小到一个看门的侍卫都知道这个女人的地位很不一样。

　　看一个小兵匆匆的去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回来了，速度，倒是还可以。

　　“小姐，主人请。”他用了一个“请”，看来尹啸然还想利用我做些什么，难道是想我帮他摆平温玉吗，想来想去，我也就这一个用处了。

　　尹啸然倒是节俭，苍云山的布置一点都没变，而他住的地方也依旧是冷宇园。

　　“我要见凌夜。”我直抒胸臆，对他，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并且我现在的脑子很不清楚，我一个像样的说辞都想不出来，那么，就实话实说，如果我没记错，我和若璃，还是他的义妹。

　　“你……不是真的。”他很是有深意的看着我，就像是欣赏一个怪物。

　　“云雪落爱的从来都不是他，你不要想多了。”我没有说谎，云雪落爱的是暮寒，他知道。

　　“好，我会命人带你去见他，但是你要帮我，帮我劝劝温玉，她指明要见你。”我果然猜对了，的确是因为温玉，这只狐狸才肯见我，才肯让我见凌夜，想必温玉一定不知道凌夜的处境，尹啸然，你会后悔，让我见温玉，会是你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温玉，为什么你总是自己送到我的面前，让我利用，让我伤害，对你，我已经有点内疚了。

　　“好，成交。我现在就要见凌夜。”山下那些人什么时候杀上来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尹啸然一定会默许他们带走凌夜，他知道，怎样去羞辱自己的敌人，将凌夜交给那些不知名的小人，远比他自己动手对凌夜的羞辱来得利落。所以，我必须见到他，甚至杀了他。

　　他没说什么，只是向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我也没多想，便跟着他身边的人，出了去。

　　这条路很熟悉，是的，是当初我放走若璃的时候，凌夜，关我的地方，是苍云山的密室，是本应该只有林逸和凌夜知道的地方，现在看来，尹啸然也知道这个地方，而凌夜，现在竟然被关在这里，真是风水轮流，物是人非。

　　“小姐，您进去吧。”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的身体在不停的发抖，就如那个雨夜，在凌夜的怀里一样，不停的的发抖，只是，彼时，我还可以抓住他，而现在，我什么都抓不到。

　　我从未想过我眼见到的他会是一番怎样的模样，因为不愿想，因为不敢想，只是，不去料想的结果就是，我的人都快被震碎了，我眼前的他，就像失了魂的竹，还活着，却好像死了。

　　他被锁在一个铁架子上，身上那一道道的鞭痕，是黑色的，是什么样的毒，会让他的皮肤溃烂成那个样子。在裸露的上身，我看清楚了我刺的那刀，那么深的一道疤，泛着点点黑色的血滴，甚至还在渗着血，他不是人吗，他的血流不干吗，为什么还会滴血，他的手腕和脚腕处那些一条条的是什么啊，尖刻的，扎在他的腕骨处，会疼死的吧，最后，我还是看到了他的那张脸。凌夜就是凌夜，即便已经落魄到了这步田地，他，竟然还是那么的帅，或者，更要帅上了几分。他，好像瘦了，棱角显得愈发的分明，紧闭的双眼，倦怠却不脆弱，谁那么讨厌，在他俊挺的鼻骨处生生的戳上了丑陋的疤痕，被我知道了，看我不剁了他的手。额头处清晰的泛着青筋以及渍渍的汗水，此刻这个男人所承受的痛苦，昭然若揭，发丝凌乱的贴在耳边，很帅，即便是在这个时候，他凌夜，依旧是武林之中最帅的男人，这，毋庸置疑。

　　我挣扎着让自己直立着走过去。

　　“喂，睁眼睛看看我。”我来到他的身边，轻轻的戳了戳他的脸颊，那地方，是酒窝的位置。

　　他听得到我的声音，勉强的睁开眼睛，看着我，没有恨，没有怨，却也没有欣喜。

　　“我，这样子穿，好看吗？”我笑着对他，问他，我这样穿，好不好看，我穿白色，好不好看，我头上的那团毛毛，好不好看。我是真的想知道。

　　“好，好看。”他对我说，很费力的样子，一滴汗水就那样顺着他的脸颊留了下来，三个字而已，真的那么辛苦吗，真的，会那么的疼吗？

　　“那，你喜欢吗？”既然好看，那么你喜欢吗，会喜欢我这样穿吗？

　　“喜欢。”这次，他对我笑了，两个酒窝愈发的深了，他竟瘦了那么多吗，还是我的幻觉，我们分开不过才几天，他的酒窝怎么都成了酒坑了。

　　“那以后我都这样穿，你穿黑色，我穿白色，然后，我们一起去灭了千腾山，好不好。”不是玩笑，是真的，非常非常的认真，灭了千腾山，将是我余生的信念。

　　他敛了笑容，没有应答我的提议。

　　“不能恨我，凌夜，你不能恨我。”我看着他的眼睛，视线有些模糊，眼睛里流出的那些水，没办法控制，就是很多很多的水向外流。

　　“我是刺了你一剑，但是之前你不止一次，差点弄死我，我是放走了我姐，可是我也把我自己给了你，虽然那不是你想要的，但却是我仅有的，我们之间算不清，所以，你不准恨我。”我不能让他恨我，不能，我控制不住的好像不只是眼睛里的水，附带着的还有我的声音，原来我哭的时候讲话，这么难听。

　　“你，你，走吧。”我的言辞好像让他有些苦恼，因为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不对，我的重点又错了，重点是他的唇角又流了血，黑色的血，他，到底怎么了。

　　黑色血，然后，怎么世界都黑了，一阵眩晕，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坐在我床边的是温玉，环视四周，依旧是雅灵轩，温玉居然还住在这里。

　　“你，喜欢他，是吗？”他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只是说了“喜欢”这个字眼。

　　“不要去看他，你会受不了的。”我鲜有和她讲真话的时候，但这句是真的，她，会哭死。

　　“我要怎么做？”她不笨，她知道我会出手想办法救凌夜，也就只有，能有办法救他出去。

　　“我也不知道。”他伤成那个样子，即便放了他，他要怎么离开，活着离开，几乎没有可能。

　　“如果我能留住尹啸然，你有没有办法在一晚之内做些什么。”我什么都没说，这个条件是她自己开出来的，这个场景，多么熟悉，若璃之于凌夜，我之于凌夜，都是为了害他，而现在，有一个女人，为了救他，愿意用同样的方式去对付另一个男人，心，无端的，有点酸。

　　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愿意柔软半分。

　　“她居然还没有碰你，温玉，他对你不错啊。”手撑着床边，我支起身子，这样，和她说话，比较方便。

　　“随便你怎么说吧，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有没有办法？”她并不介意我的不友善，她既然知道了我是凌灵，那么想必她也应该知道我在碧华宫做的事，我是她的仇人，凌夜也是，温玉，你从前是个傻子，现在是个疯子，你，没救了。

　　“我没把握，但我愿意试试。”不是没机会的，凌夜的能量我觉着应该在我料想之外。

　　“好，什么时候需要，你告诉我，你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她的目光还是暗了下来，我挺好奇的，尹啸然真的很珍惜她的样子，我的眼睛不由得盯到她的腹部，不过，可惜我并看不出来，她有没有发生什么状况，毕竟，时间还是太短，还不足以看出有隆起的症状。

　　“别看了，孩子没事，只是，我愿意为了凌公子，放弃这个孩子。”她不只不笨，而且很聪明，很多事情，都不用我挑明。只是，这个场景，依旧熟悉，当初，若璃是不是也用这样的心情和凌夜谈判的，命运的轮盘真是可恶，总是将一个最为扭曲的角度朝向人类。

　　我轻轻的点了点头，她这么懂事，我还能说什么呢。她看我答应了，分不清楚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叹了一口气，便出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无力却漾着一股子的坚强，因为有了想做的事情，所以坚强，她想做的就是为她的凌公子做些事情，无论代价是什么，能做一点于她都愿意为之耗尽所有力气的。这样的她，会让我不忍心，但也仅仅止步于不忍心，正如当初我对若璃，不忍，却还是做了。因为，我的心里，也有想为之努力的人，从前的暮寒，现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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