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公子你可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即便是再卑微的生灵都是有生日的，世人常说过生日可以许愿，那都是骗人的，再来这里之前，我许愿说我希望公子可以陪我胡闹一次，聪明如你，你怎么会看不出我只是希望你陪我走走。只是你看穿了我，却不愿意陪我，一次，你都不愿意。

　　不过，没关系的。云雪落这辈子的爱，这辈子的泪都是公子给予的，所以，萧暮寒，你比雪落的命还重要。只是，公子，你知道吗，我是在向你道别，今夜过后，我就十九岁了，为什么你刚才不多看我几眼呢，虽然我长得不如若璃好看，可是看上去也挺舒服的不是吗“你若是个姑娘，应该是个七窍玲珑的丫头”，你不是曾经这么说过吗，那时候，我以为在你眼里我终究是有些不一样的，不然你为什么用那么美丽的词汇来形容我。如今看来，我想多了，我于你，不过是个死了都没关系的路人。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一来，雪落离开的那天，公子就不会难过了。公子的难过的只留给若璃一人就可以了。

　　长天清净，绛河薄浅，夜，很美，月，也很美，只是月影笼着的我稍显悲戚了一些，对，只是稍显悲戚，稍显而已。

　　他立于窗前，望着刚刚离去的那个瘦小的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吹散的身影，那个为自己几近送命的傻丫头，微微一叹，不是难过只是替她不值。

　　下一秒，心便有了悸动，这世间唯一可以波动他心弦的步子，只有她，云若璃。

　　“你来了。”他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只是心的弦不由的紧了几分。

　　“是的，我来了。”她的声音像醉了月的轻云，悄无声息间最是迷人。

　　“不要说再见。”他知她懂她，也爱她。

　　“谁说要再见了，只是小小的暂别一下，是小小的，不骗你。”她笑着来到他的身旁，轻轻的搬过他的肩，像是在纠正一个小孩子的默书错误般纠正着他的措辞。

　　“若璃，我要走了，西域的势力已经在蠢蠢欲动。”暮寒的眼里蒙着一层灰色，像是浸了雾的清扬，让人神往，神往到心疼。

　　“好，我等你，无论最后你变成什么样，我又会变成什么样，我们都要在一起，只要在一起就好。”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无声的约定，十四岁那年，幕天席地梨花雨的那个黄昏，他在她额头印下的那个清浅的一吻，就注定了他们之间的缱绻痴缠，这份爱，永世不换。

　　“若璃，最后我们会在一起。”他们要在一起，一起坐看风生水起，一起赏观云卷云舒，一起并肩看这天地浩大。只是在这之前，他要击碎西域邪教的入侵，要毁灭苍云教，要彻底击垮凌夜，要独步武林，萧幕寒，你要承受的究竟有多少。

　　“你什么时候走。”剪水的双眸不复往日的顾盼神飞，如蝶翼的睫毛竟也慢慢的湿了。

　　“明天。”若是萧幕寒想离开，凌夜又凭什么留下他。若是凌夜想留下他，萧幕寒又凭什么可以顺利离开。没有人想知道他们究竟是怎样想的，高手之间的过招总是让人琢磨不透。

　　“好，记得好好照顾自己。”瞬间，若璃的眼里便换上了一如往昔的温柔。

　　“我会的，我会牵着你看遍世间美景。”他对着她轻轻一笑，这允诺恍了空间，滞了时间，最简单的字，最是让人魂牵。

　　她没有问在碧华宫发生了些什么，她没有问为什么他可以如此这般安然的呆在苍云教，也没问为何他的住处和琉璃谷里他的房间布置会那么像，他究竟与苍云教有着怎样的关系，为什么他那么恨，而凌夜对他却不曾下死手，这期间究竟有着怎样的纠葛。一切的疑问，一切的不解在她看到完好的萧暮寒的时候，就都烟消云散了。她走了，也安心了，他还是那个宛如谪仙的萧幕寒，他的灵，他的清，他的傲，他的一切一切，均不曾改变。那么她呢，她的冰魂雪魄还守得住几分，想得到就要付出，譬如她得到了他的爱，付出了她的心，那么对于凌夜，她想得到他的命，她又要付出什么，这条路，她已经没了归路，好在他会等她，在终点等着她，等着牵她看遍世间美景，这，就够了，真的够了，人生数十载，能得这样一人的这样一诺，此生足矣。

　　同一片月光下，先后离去的两人，先后向同一个人辞行的两人，一个凄婉，一个不舍，却都是如此这般的安之若素，甘之如饴。她们还真是相像呢，就连爱的人都是一个。

　　看着若璃离去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暮寒重新坐回案前，拿起笔墨，洋洋洒洒的在白色的宣纸上写下一句话“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个男人，从十四岁接管琉璃谷之后，杀戮何其之多，双手上早就满是鲜血。他愿意的，他不愿意，都杀了。只是在寂静的夜，在一轮明月的晕染下，他也会拿起佛经，一遍一遍的看，一遍一遍默，每一个都是用了心的，每一笔都是真诚的，就算是安己吧。而今，他就要离开了，去奔赴另一场杀戮，在这之前，留下这样一句话，算是给这个自己住了一个月的屋子的一点交代。一些曾经存在过的印记。

　　回到我的“灵雅阁”，躺在床上，我根本睡不着，这个时候，有些想念幻音了，人就是这样，总是会惦念不在自己身边的，别人都可以，只是我没那个惦念她的资格。是我让她去亲近林逸的，是我让她去勾引那个当着我的面把她羞辱到彻底的畜生的，我比林逸坏，或者林逸有一天还会给幻音幸福，而我永远都不可能，我只能一次一次的利用她，我清楚自己的不堪却依然执着着自己的勾当，我说过只要能除掉凌夜，没有什么不可以。

　　想着想着我就睡了，果然，我是没心的。

　　第二天的阳光依然温好，我醒的也依然很早，想去见见公子，哪怕是一眼也好，我知道他就快走了，也许说不定已经走了。而且估摸着现在凌夜该是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洛璃的身上，所以我是自由的。于是我简单的梳洗过后，便跑去公子的所住的“风寒轩。”我进门的时候，苦涩一笑，果然，他走了，桌上留着他的真迹“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公子，你这是让我放手吗，让我远离尘世，潜心向佛吗，只是公子，怎么可能，你知不知道，爱上你，怎么可能全身而退，你就是我的信仰啊。”抚着那看似干了不久的字迹，好珍贵。我从来都没有公子的什么东西，这就当是公子送我的吧，这句话是留给我的，我知道，因为他和若璃之间从来都不需要这些，他们是心灵相通的，从来都是。

　　走出那个他住过的屋子，我轻轻的把门带上，这里我会每天都来，是安全的，若璃不会来，因为这里没有他，而我会来，因为这里他曾经呆过，所以我会来，我只能这样，爱着一个不爱你的人就只能这样。

　　只是我依然不清楚凌夜究竟是怎样的看待暮寒，他救他，让他安稳的住在苍云教，知道他喜静，也不安排婢女监视他，自始至终，凌夜都不曾对暮寒做出实质性的伤害，这让我有些不解，但是不重要，重要的是暮寒公子想毁了苍云教，这一点就够了，就这一点，凌夜，我就还是想你死的，是的，我是想你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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