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知错，奴婢退下了。”第一次听幻音这样自称，我很不习惯也很不喜欢，但这好像又没什么错，在凌夜面前，连我都只是一个奴婢。

　　“当时，我以为，你真的快死了。”他从怀里拿出了我让幻影传给他的那根银针和浸染了我的血的一缕头发。

　　“我先是伤了你，后又骗了你，但是我还是想试一试，哥，原谅我这一次，行吗？”我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表情，却也可以感受到他的不愉快，还好，只是不愉快，我嗅不到杀机。

　　“暮寒还好好的，温雅死了。”他向我走来，意外的说了我最想听的话。

　　“谢谢。”心紧了紧，那原本以为已经死掉的地方，又有些知觉，欣慰之中泛着酸涩，就像是在风干的伤口上润了几滴清露，那种感觉，很疼，却让人心生眷恋。十二年，十二年来第一次真心的对他说这两个字，在这种境况下，在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的境况下，即便他撕碎了我唯一的温暖幻音，我还是要谢谢他，谢谢他在给予我凌迟之前，让我看到了希望。果然是这样，暮寒公子，还是你最重要。就是因为凌夜给了我一个安好的消息，我就那么真诚的感激着，这个人，是他毁了幻音，而我却在感谢着，并且并非言不由衷。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那么。”将手抚上我的肩胛，转到我的身前，瞬间，我从头冰到脚。

　　“凌夜，动手吧。”这是我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我扬起脸，静静的望着他，他的脸，我有多久没好好看过了，即便是看上去有些疲惫，脸色有些苍白却依然无法撼动他的俊朗，他的帅，蚀骨穿心，从来都是。如果我心里没有公子，或者我会为他背叛琉璃谷，不过我的心在很久之前，我的心就属于慕寒了，对于眼前这个男人我只知道无论是理智上抑或是情感上，我都该杀了他，一剑毙命的杀了他。可是，明明刚刚还感激他，对他，我总是乱的想死。

　　“很好，后天打扮的漂亮点，后天的晚宴慕寒也会出现。”这是今天他让我第二次觉得意外，我以为他会捏碎我的肩膀，但是他却让我打扮的漂亮点出席后天的晚宴。一个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晚宴。

　　“我说过，我会给你个归宿。”他轻抚着我的头发，好像真的是要嫁妹妹的哥哥，隐隐的有那么一丝不舍，人生如戏，他接下来要拉着我演的那一出，我最不愿意。

　　“你要我嫁给谁。”既然这是他处罚我的方式，那么，认了吧，毕竟比断胳膊断腿好上一些，只要完整的活着，就没有过不去的难关。

　　“这就要看你的表现，我希望我的妹妹‘一舞倾城’，那样的话，我想我会为你找个档次好一点的人家，你说呢。”依然是轻柔的爱抚，看来，他真的喜欢我的头发，只是，他说的话怎么那样的难听。十二年的所谓兄妹至此为止，现在，他要把我丢掉了，就像丢个垃圾一样随意，也不完全是这样，起码，他给了我一个争取的机会，只要我听话，说不定会有一个好人家。他是真的懂我，于是，他不费一丝一毫的力气，又把我剁碎了。

　　“若璃面前，没有人会看得见我。”我想知道若璃会不会去，我想见见若璃，想知道若璃她好不好，她失去了孩子，她现在好到什么程度了，说好的要好好的活下去，她办到了吗？还有，在我迈入无法预知的未来之前，想见见她。我要嫁人了心底也是希望她在的，普通人家姑娘出嫁的时候，所有的亲人不都是要在场的吗，那么，我就只有她一个，所有，我希望她在，就这么简单，一辈子就一次的事，我希望在能力可及的范围内，尽量正常一点，尽量的去模仿寻常人家的姑娘，能学多少，算多少。

　　“若璃是若璃，你是你，我说让人娶你，就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他的手从我的头上拿下，好像又生气了，音线中涂上阴阴的不快。他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抗拒我提到“若璃”，我并没有要和若璃比什么，就只是想知道她会不会出席。这样你都不准，凌夜，在你眼里，我当真如此不堪，如此的低贱，我提一下若璃，你都怕辱没了她吗？不过倒也是没有什么关系，起码我知道了，若璃会在，在你把我许给不知道是谁的时候，她会在，我出嫁的时候，我的亲人是在的，那么，她会祝福吗，不会的吧。

　　“我累了，我会听话，你走吧。”我不想在和他讲话，一个字都不想。生气，不只他会。

　　“凌灵，我说过暮寒会在，你不求我将你嫁给他吗？”他没有要结束这场谈话的意思。

　　“哥，如果这十二年来，我为你带来过一丁点的快乐，那么我请求你慈悲的不要用我去辱没萧暮寒。你高兴把我嫁给谁就嫁给谁，我懂你的意思，在你掌控了我未来夫君的势力之后，然后一剑杀了那个可怜的男人，我答应帮你，不够吗？”是啊，这样还不够吗，话都说到了这个程度，还不够吗，凌夜。

　　“你很聪明，但是你不该爱上萧暮寒。”他看着我的眼睛，那里我看到了一种近乎于幻觉的不舍，那种不舍让人绝望，这次，我真的愿意相信，我活不久了。

　　“哥，让幻音陪我嫁可以吗？”我想我要带走幻音，为了她，也为了我。

　　“犯了错，就要懂得承担后果。”他拒绝了我的请求，同时他也承认了，承认了幻音的事就是对我的惩罚。

　　“好好的，照顾自己。”我不知道我是这句话的初衷是怎样的，就那样自然的流了出来，我在告别，某种意义上来讲，这或者是我和他最后一次的单独谈话。后天，他就要把我嫁人了。

　　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是这句嘱托也是真的，不是演的，因为没有任何的目的，就那样说了。

　　他没有应接什么，便离开了，看着他的背影，莫名的有些难过。这个人我是该恨的，他毁了幻音，可是真的要离开这里离开他的时候，不舍的心如此强烈，对这里的留恋清晰的让我怀疑我是不是清醒着的，这里，于我而言，没有一丝一毫快乐的回忆。或者就只是单纯的习惯，习惯了这里的空气，习惯了这里的花草，习惯了这里的人，甚至习惯了这里的人对我的不好。

　　十二年，即便我的人生有再怎样的光挂陆离，我也是个人不是吗，我也会习惯，也会因为时间而对这里产生眷恋，何况，这时间这么的长，长到足以囊括我毕生的光华，离开这里的我，仿佛一下子就会苍老，我有这种感觉，并且十分的强烈。

　　“小姐，你后悔吗？”幻音总会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恰当的像是安排好的。

　　“我没资格。”没资格，何其悲凉，我没资格做的事情太多，比如后悔，也比如生气。只是，很快这些小抱怨都会成为回忆，一些不知道是好的还是遭的回忆，毕竟嫁到一个不知深浅的泥沼，或许比这里更难过。

　　“小姐，只要抱着希望，就是可以活下去。”幻音转眼望向远方，在对我说着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不错，我是有希望的，很多很多的希望，这些希望足以让我秉持我的相信，走下去，虽然荆棘不断，但是要走下去，起码，不要放弃，不是吗……

　　梧桐衔着微风，薄凉的天，似乎在这静谧的时光里，褪去了原本的萧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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