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夫人这样的人,不聪明也不一定得天独厚,但绝对有本事让自己过得很好。她替儿子求了郝佳音,相中的就是郝佳音那满满当当的嫁妆,以一种施舍的姿态等着郝佳音对她伏地膜拜。
可惜的是,直到现在,季夫人还没在郝佳音手上讨得半点好,当然那装满中公库房里的嫁妆比起郝佳音嫁妆册子上列出来的那些,根本算不得什么,这一点季夫人早就心里有数了,所以对郝佳音的不识抬举也就更加不满了。
这次郝佳音说要回娘家,准备将钱都放到她娘家。季夫人初听差异,但等郝佳音走后却是无所谓的。哪有将嫁妆藏回娘家的?除非这媳妇死了,娘家才可能来索要那些嫁妆。季夫人想过了,若到时候郝佳音非要把嫁妆带回家,那她就去本家闹,让季府那些老顽固去念叨。人活一张皮,她还不信了,这郝府家大业大为了一点子嫁妆能闹得脸面都不要了。想到这里,季夫人是更加开心了,尤其知道方嬷嬷已经让人将藏红花放到郝佳音房里后。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季夫人想了想,决定把三房妾氏都叫来陪自己打马吊。从前,季夫人才没那个功夫让三个妾氏陪她,只除了一个水氏偶尔叫过来陪在边上伺候着,至于梅氏与何氏,季夫人真心看不上眼。
不过这次,既然要挑起事来,那么只能将三个人都叫来,就是不知道是谁先看不下去准备动手。当然季夫人希望动手的那个人能够聪明点,怎么说也得等少奶奶回来才好啊。想到这里,季夫人嘴角的笑愈发诡谲。方嬷嬷叹口气,太太这精明劲儿要是放在生意上就好了。
不过要做的事,还是要做。方嬷嬷就准备看看,少奶奶如何应对这宅门里的事了。若是不行,就这样被赶出季府也好,对少奶奶是种解脱,等娶了新媳妇进门,对季府也有好处。
既然是下人来传话,请了三位姨奶奶过去陪太太打马吊,这边走的时候,自然也要一起才行。
水氏带着莲儿安静地等在院门口,一会儿后梅氏才领着蕊儿花枝招展地走过来,见到何氏没到,冷哼一声,眼睛细细眯了眯,然后盯着水氏,“水姐姐,几日不见,你这气色可是不怎么好啊。”
水氏轻轻笑了笑,不准备接话,倒是梅氏越发不依不饶,“也是,莫说是水姐姐了,就是我,要不然娘家托人带了两盒燕窝过来,恐这脸是看都不能看了。”后宅里的女人都吃燕窝,当初何氏没身孕的时候,每个人都能轮到一两次,现在何氏有了身孕,依着老太太的吩咐,燕窝之类的全往何氏屋里去,而季夫人又是个从不吃亏的主,扣了水氏与梅氏的份额,全都供给了何氏那头。
梅氏甘心才怪。这会儿见着只有水氏,她无论如何都要刺上几句才甘心。水氏素来温和,听着梅氏话里话外都是讽刺的话,心底说是不酸又怎么可能?只是对着梅氏,她不可能跟着一同说何氏什么闲话的。
这个世上哪有什么东西是平白无故得来的?水氏从被卖进季府后就绝了那些单纯的念头,若不然季夫人身边这么多丫鬟,怎么就自己成了少爷的通房?
对着梅氏,水氏的眼底不可查地划过一丝轻视,看不清眼前局势的人总归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梅妹妹貌美如花,而我是已经老了,吃不着便吃不着,给何妹妹吃了也好,毕竟那是少爷的孩子,不是吗?”水氏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满满的柔和颜色,倒是让边上的梅氏更加恼火,这个何氏那么讨厌,怎么除了自己仿佛谁都不在意?
你说少奶奶不在乎,可能郝府养大的千金,不懂这后宅的争斗,又或者她是正妻,不惧怕什么庶子庶女,反正都是要叫她一声母亲的。这也就算了,只是水氏呢?她可是少爷的第一个女人,现在却早就不受宠了,全被何氏抢走了不说,现在何氏又有了孩子。后宅里的女人,年老色衰,又无子可依,算起来,不该是水氏最嫉恨何氏的么?可为什么,自己几次试探下来,这个水氏仿佛什么都不看在眼底,这让梅氏也开始暗地里急得上火。
何氏上去了,可不就是说明她快撑不住了么?等何氏真把孩子生下来,那这季府还有自己什么事?
她千辛万苦地让自己爹爹送自己进了季府,来到少爷身边,可不是为了让何氏将自己给踩下去,所以不管如何,她都要借这个机会将何氏连根拔出,剩下不管是水氏还是郝佳音,梅氏相信都不足为惧。
“你倒是性子好,可惜啊人善被人欺,你不吃那一口燕窝,人家压根记不住你的好。”像是想到了什么,梅氏捂着嘴角呵呵呵地笑了起来,“还是少奶奶舒坦,莫说是这么点燕窝了,她那儿就是下人吃的都比咱们争的要好呢,这人啊,果然是同人不同命。”梅氏也妒忌郝佳音那十里红妆,只不过比起自己来,有一个人更恨。
“呦,何妹妹来啦,瞧瞧这肚子,大得可真快,我听人说这肚子大得快肯定就是个女儿了,再看看妹妹这好脸色,可是越来越水灵了,都说女儿是娘亲的贴心小棉袄,养人呢,今日见了妹妹,可算是明白了呢!”
这话……可真毒。
水氏面上淡淡的,只不过心底却为这梅氏的口才夸赞一句。可不就是毒得很么?就算她们都没怀过孩子,但也知道,前三个月肚子根本不显,偏这何氏,才第二个月就能挺出老大来,可不就是自己撑出来的么?她就是为了显摆自己肚子里有货,存心刺激她跟梅氏罢了。结果呢?这梅氏,真是个厉害的,从话头到话尾都说何氏这肚子里的是个赔钱货,可不是存心膈应人的么?
不过说起回,这何氏确实肤色好了许多,她也听府里头的老嬷嬷说过,怀身子的时候越变越漂亮的多半是女儿了。水氏淡定地站在边上看着何氏憋红了一张脸,至于梅氏,竟然走到她身边,还挽住自己的胳膊,神情间满是亲昵,“水姐姐,何妹妹可是身娇体贵,我可不敢碰她呢,这肚子里啊可有咱们府的大小姐呢,还是咱们走一块儿吧。”
何氏在边上,搭着翡翠的胳膊,恨不得扑过去将人撕了!!
后宅里头,谁不想生个儿子,老有所依?偏就这个梅氏满嘴喷粪,说来说去都认定自己肚子里的是个女儿,这叫何氏堵着气根本就咽不下。只不过何氏没怀过孩子,听梅氏说越坏越美的时候,她这心底不可查地咯噔了一下,确实,这些日子自己看着镜子里,可不就觉得自己越来越好看了么?
难不成肚子里的真是女儿?
不成,绝对得是儿子!想到这里,何氏咬了咬牙,却是一番柔弱姿态,对着梅氏也是温声细语的,“梅姐姐说得哪里话,且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都是姓季的,是咱们府里的第一个孩子,太太关心着也是该的。”
何氏也不是个蠢的,这会儿跟梅氏吵起来,只能让下人看笑话,等着吧,等到了梅园她自然有太太做主,她就不信今天找不回自己的场子。
梅氏挽着水氏的胳膊悄悄一用力,水氏抬头,就看见梅氏眼底的愤怒,嘴角微微一弯,“时候不早了,可不要让太太等,咱们走吧。”
季夫人歪在榻上,由着方嬷嬷给自己捶背捏肩,听见外头的响动,才懒懒地睁开眼,“人都到了?”方嬷嬷看了眼外间伺候的婢女,点点头,“老夫人吩咐的,她们自然紧着来。”
紧着来?方嬷嬷不提倒也还好,这一开口立马招惹了季夫人不痛快。从竹园到梅园可用不着大半个时辰,谁知道这三个女人在那儿搅和什么了,哼,没一个好的。季夫人是真心不打算应付,不过想着陆文瑶,这口气到底还是咽了下去。
“叫进来吧。”
等人都进来后,季夫人扫过排排站在自己面前的三位侍妾,倒都是艳丽好模样,只可惜妾氏就是妾氏,现在看来都没什么出息。不过做戏做全套,季夫人指着自己左边的位置,“来,何氏做我这里来。今个儿,咱们就打几圈马吊。何氏你啊,只管玩,输了就算太太我的,赢了都归你,算是给我小孙孙的礼了。”
季夫人一开口,就闹得有人欢喜有人暗恨了。
说实话,从她们三个到了季泽厚身边伺候,季夫人对她们仨就怎么都看不顺眼,这个性子太闷了,那个太泼辣了不够贴心,那个弱得能让自己活着就差不多了,总之没一个看得舒心。好在现在来了个郝佳音,季夫人这苗头都别到郝佳音身上,对这三个侍妾倒是看得顺眼许多。只不过这次,还是要利用下她们。
想到这些女人都为了争自己儿子,季夫人又是很得意,瞧瞧,自己儿子就是好,引得这些女人争得头破血流,可惜,如果不是最好的,谁也配不上自己儿子。
何氏自然喜不自禁,笑盈盈娇生生地做到季夫人身边,“还是太太疼我呢。”说着那眼角的得意就直直地冲梅氏飞去。后宅里头,可不就是一个太太最大么?梅氏懂得说几句酸话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坐自己后头?
想到这儿,何氏下意识地又想挺肚子,且不管那桌子是不是会遮住,她才猛地想起梅氏说的女儿,这肚子立马瘪了进去。总之,她肚子里的一定得是儿子。
梅氏呢?明晃晃的被何氏踩了下去,刚才在竹园门口才找回来的舒坦一下子又没了。太太看中何氏肚子里的孩子,她又能怎么办?堵着气,梅氏冲季夫人爽快一下,“这可是咱们太太的宝贝疙瘩,何妹妹可要好好护着呢。”
当着季夫人的面,梅氏也不敢明摆着说何氏肚子里的是个女儿,不过到底是金疙瘩还是银疙瘩,水氏与何氏都明白。季夫人不动声色地看着何氏对梅氏地愤恨,只觉得将这滩水搅得更浑浊才好。
“坐下吧,对了,我记得水姨娘从前这女红手艺很是不错,不如赶明个儿你绣点小肚兜给何氏肚子里的孩子,也算是你这个姨娘的心意吧。”只要不是跟自己儿子有关的,季夫人可不会心疼这人是不是自己给的。再说了,面前这三个姨娘可都是她亲自挑选出来的,现在折腾起来都不差那点狠辣,这会儿更加不会心软。
水氏眼眸闪了闪,依然温顺地点头,“太太说的是,是妾疏忽了。”梅氏不屑地撇了撇嘴角,季夫人倒是不曾错过,想着这人果然得梅氏来才行。
“你们啊,可得让着我这宝贝疙瘩,都喂些银子才行!”季夫人这么说着,边是漫不经心地带了一句,“可别学少奶奶,这一回娘家连个影都不见了。”
元州城里谁不知道郝府有钱,郝府是整个元州城最有钱的人家!这个节骨眼上,先是梅氏提了一句,现在季夫人又提了一句,另外三个人能没有心思才怪。方嬷嬷专心地候在季夫人身后,也不看桌面上的牌,只是小心伺候着季夫人,收到季夫人的眼神后,也格外顾着何氏,填茶送点心倒是也勤快得很,根本没翡翠什么事。
梅氏看见这一幕,更是暗地里咬牙得紧。她今个儿牌面格外好,只是想着一开始太太的发话,只能将好的牌都给拆了,活生生都喂给了何氏,几圈下来,带来的银钱大半都落到何氏兜里,瞧瞧她那眉眼不见的模样,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上不去台面。
季夫人倒是不在乎这么点小钱,等赶走了郝佳音自己手头要多少有多少,还在乎这么点小钱?都是瞧着有些得意忘形,连娇弱都不装不下去的何氏,季夫人眼底更冷,这样的人怎么配怀自己的孙儿?
想到这里,季夫人就更加不后悔当初的决定,这个何氏是真的不可能留下了。方嬷嬷看着季夫人的神情,心底对如花似玉的何氏叹了口气,谁叫偏偏是她给怀上了呢。不过早晚都会有人有这样一天,是不是她还真不重要了。
水氏倒是一直嘴角挂着温和的笑,给钱也痛快,没什么舍不得的样子,只不过在何氏又一次赢了后,水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瞧瞧你们这手气,我的钱可都输给你们了。”妾氏的月银都是季夫人发的,每个人每个月多少银钱她一清二楚。这会儿见到水氏输光了钱,季夫人倒是不客气,指着梅氏同水氏说,“管梅氏借些,总不好扫了咱们的兴致,何氏你说对不对?”
何氏当然说对啦,这钱大部分都掉进自己口袋里,还剩一些进了季夫人口,输得都是梅氏与水氏。水氏没钱是因为她本来带得就没梅氏多,这梅氏的老子爹可是季府的管事,比水氏的出身好太多了。这手头的银钱也自然多了不少,季夫人这么一说,却是存心给梅氏添堵,也让水氏明白,三位姨娘里她是最弱的。
这滩水,只有越乱对她才越是有利。自己儿子心底好,连对着这样的丑媳妇也不恼怒,季夫人就知道,她只有彻底不沾到一点才能维系住跟儿子的好。
梅氏与水氏的脸色一下子都差了起来。梅氏知道,自己今天这个冤大头是当定了,而水氏则更加。她手头没钱,当初就是卖了死契进的季府,身上除了那一套旧衣裳,其他什么都没有。这些年就收了点月银,可是在府里生活哪儿不用打点?就是莲儿这边也时不时要给一些,这银钱的确吃紧。这会儿已经输掉了自己两个月的月银了,太太还不收手,果真是不打算给自己台面下来了。
像梅氏借了,然后全都输给何氏,到时候还得她拿钱去还梅氏?水氏嘴角挂着柔和的笑,只是那笑已经牵强许多。她不是郝佳音,有着万贯身家,她也不是梅氏,有个做管事的爹爹,更不是何氏,肚子里怀着季府的孙儿辈,她至今还只是个季府签了死契的奴仆!!
几不可察地咬了咬牙关,指尖扣着自己的掌心,水氏看着梅氏,“那就劳烦梅妹妹了。”唇瓣微微有些白,水氏说话的时候话语轻柔极了,仿佛再响一些便能像风一样散了。梅氏看着仿佛倦怠了一半的水氏,手心一转,却是藏到袖腕里一些银子,只放到水氏手心二两银子,然后抬头对着季夫人笑了起来,“太太只当我真是散财童子了?我这儿可是没多少银子了,再借给水姐姐,可就真是回头要赖着太太养活了。”
这么说着,梅氏摊开自己掌心,里头也只剩下一两碎银,只把边上的何氏逗得嘴角憋着笑,若不是顾忌着还有一个太太在,恐怕会使劲笑出声来。梅氏这次倒是不讽何氏了,她只知道有那么一个瞬间,自己被水氏打动,想要帮帮她。
这么点银子,搁在从前的何氏眼底,那可是大过天了,谁让她爹爹只是个穷得都快饿死的书生?而梅氏却不一样,这点银子她也看不上,只不过看着温和笑着的根本不懂得反抗的水氏时,梅氏还是心软了一下。
不过是这么点银子,至于将人作践成这样么?梅氏这么一来,倒是惹得季夫人不能做过分了,再打下去难不成还真让人传出去,说自己剥妾氏的银钱?想到这里,季夫人便嫌弃极了地瞪了一眼水氏,真是一脸穷酸样。
“得了,今个儿也打了好几圈,何氏也该回去补补身子,可不能委屈我的宝贝孙子。”说着,季夫人还很是亲厚地摸了摸何氏的小腹,梅氏哽噎了一下,才慢慢站起身,拉着水氏的胳膊,应了声,等出了季夫人房间后,梅氏松开水氏的胳膊,只淡淡地看了一眼屋子里还在亲厚说话的太太与何氏,说了这样一句话,“你得争,要是什么都逆来顺受,只恐怕下一次就没有之后了。”
说完也不管水氏什么脸色,梅氏转身就走了。水氏手心还抓着梅氏给的那二两银子,唇角依然是淡淡的笑,只眼角细细地眯了一样。
下棋的人,自以为掌控了整个棋局,只不过人不是棋子,冰冷僵硬没有自己的脑子,他们其实会走会跑会闹会想会逃,永远不会有人心甘情愿入局的。
季夫人眯着眼,想着今天陪着这三个不开脸的妾氏打了一通马吊已经算是天大的面子了,就不信没人不动手。
方嬷嬷在边上替季夫人揉肩,“太太,什么时候将少奶奶请回来?”其实该做的,季夫人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得郝佳音上场了。
季夫人一听见方嬷嬷提起郝佳音就浑身不爽落,什么少奶奶,马上就不是了。占着自己儿子这么好的相公,她也配?
“你去,派个人问问,她还记不记得自己谁家的媳妇了?”季夫人若不是看在嫁妆还留在季府的份上,才不会这么客气,当然,郝老爷的本事她也是知道的。若要日后还能在元州城里做买卖,那就不得不看郝老爷的脸面。只不过若是郝佳音自己做了错事,那郝老爷就算是想发火也得掂量着,甚至得讨好她。
不得不说,季夫人这辈子难得的一次谋划,费尽心机,全是为了季泽厚好,这一点的确毋庸置疑。
郝府里。
郝佳音看着来请自己回复的季府下人,唇角一勾,好戏是该上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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