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季泽厚这人生了张极容易叫人心软的脸,他只需要郁郁寡欢地对着梧桐做摆脸色不舒服,梧桐就心软了。
“少爷,咱们就算出了门,也不一定见得着少奶奶啊。”梧桐看着少爷换上自己的小厮衣裳,又有些后悔起来。他这回要是被夫人知道,铁定要被卖了。季泽厚却顾不得其他,反正他只要能见到佳音,其他的都不管。
季府本来就不是什么铜墙铁壁,大伙儿也实在想不到少爷会抹黑了脸,穿上小厮的粗布麻衣跑出府,只苦了梧桐,穿着少爷的锦绣华服呆在书房扮少爷,一颗心更是惴惴得很。
季泽厚出了季府,便直直地向郝府去。到了郝府,季泽厚犹豫了一下,想着上回郝老爷出来的情形,季泽厚想自己怕是进不去的。不过之前小钱带着自己可是从郝府后门进去的。对,他这回也可以从后门偷溜进去?
就在季泽厚从前门绕到后门这会儿的功夫,郝老爹已经听门房通报了外头的情形。郝老爹倒是不知道自己这个女婿倒是挺有毅力的,前一次被自己拦在外头赏月不算,这次竟又想着溜后门了。
郝夫人在边上瞥了一眼老爷,“我派人把他丢出去?”
郝老爹冷不丁被郝夫人这句话给呛了一下,瞪大了眼睛,支吾了一下却还是讪讪地笑了笑,“这个……哎呀,夫人,您就饶了我吧。”
郝夫人笑了笑,“我知道该怎么做啦。”不就是睁只眼闭只眼,更甚至要大开着门放他进来么?哎,摊上这么个……只一味纯真却不会变通的女婿,他们做人岳父岳母的也很操心啊。
季泽厚绕到后门的时候,立马裂开嘴角笑了。他早就听人说,这后门的管制总是比较松懈的,这回果然是真的。季泽厚看了看左右,见也没人,就这样正大光明地走了进去。
郝府后门真有这么好进?要真是这样,就凭着郝府的富贵,他家后门怕早就被人给挤破了。
反正,这些弯弯道道,以季泽厚那脑子是根本想不到的。他只管照着自己的心意去做就好,比方说现在。好在季泽厚认路的本领还是有的,加上府里的下人已经在老爷的授意下避开季泽厚,就这样让他跌跌撞撞找到了郝佳音的院子。
也亏得季泽厚这会儿运气实在是好。雀儿正好在小厨里做小姐喜欢吃的小点心,其他下人也都在忙活自己的事,季泽厚就这样避开所有人进了郝佳音的院子,推开房门,他看见郝佳音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宫裙,斜躺在软榻一侧正晒着日头,胳膊软软地摊在一面刺绣软扶手上,身侧是一本摊开的线装书。、
就这么一个侧影,季泽厚竟是忍不住想要哭出来。
佳音在竹园的时候,她自己以为藏得很好,但季泽厚不止一次瞧见,她这般没规矩,只是闲闲散散地斜躺着,一点都不像大家闺秀。可这会儿再见到,季泽厚才发现自己竟是这样想她,想她在自己身边的随性散漫,想她如猫儿般懒洋洋的,只要她在自己身边,一切都好。
季泽厚放轻了手脚,一点点挪到软榻边,蹲下身子,就这样坐在鞋榻上,手尖一点点拂过那本书,然后碰了碰佳音温热的指尖,季泽厚抿着唇,竟是傻傻地笑了一下。看佳音似乎睡得很沉,季泽厚又撇了撇嘴,手往前一些,轻轻挪到佳音掌心下,一手移开书册,然后将自己的手放到里头。佳音的掌心温温热热,正好与他的想贴合。
只这么一点小小的碰触,足够叫季泽厚心满意足。这呆子,这会儿真正是呆愣着的,嘴角还扬着傻乎乎的笑,仿佛只要这样就能天长地久一般。
雀儿端着小姐要吃的点心进屋,正好瞧见一个穿着小厮衣裳的人抓着小姐的手。雀儿心底一慌,端着的盘子一松,整个儿摔到地上。这一响动,自然惊扰了屋子里原本相安无事的两个人。
季泽厚转过头,傻愣愣地看着吓傻的雀儿,而雀儿颤着指尖,指着软榻前的季泽厚半响说不出话来。这……不是季家大少爷么?怎么好端端,会跑到小姐面前来?
至于郝佳音,好吧,怀了身子的人总是格外嗜睡嗜吃,她这两天倒是能稍稍下地转一圈,大约是因为之前睡得太久,整个儿身子骨都软了,郝佳音最喜欢这处儿软榻,坐着坐着便斜下身子,搭着毯子便睡着了。
本来,她想着自己睡会儿,等雀儿做好点心再喊自己起来吃,结果想到自己是被吓醒的。郝佳音懒洋洋地眯着眼,看着雀儿一脸惊恐地盯着自己这边,郝佳音低下头,然后顺着自己被死死抓牢的掌心就看到了季泽厚。
咦?自家老爹什么时候允许季泽厚进府了?而且他还这般正大光明吃自己豆腐呢。郝佳音抿了抿唇角,试着甩了甩被牵住的手,结果……自然是不行。季泽厚这人,一旦轴起来,就连季夫人也拿他没办法。
这会儿,他正跟郝佳音轴上了。在季泽厚看来,自己想了她这么久,这会儿因为担心她睡不安生,才偷偷牵一会儿手,连这个都不答应,那他实在是太委屈了。郝佳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怎么扭得过季泽厚呢。
雀儿嘟嘴,“你怎么进来的?!”话语里可是满满地不客气。可不是么,这儿是郝府,又不是季府的竹园,凭什么季泽厚在她眼皮子底下随意出现?
季泽厚这会儿倒是醒悟了,自己算是偷偷溜进来的吧?
瑟缩了下脖颈,季泽厚可怜兮兮地看向郝佳音,他们……可还是夫妻呢。郝佳音不否认掌心被人这样牢牢抓住的感觉,这会儿被季泽厚用小眼神儿一勾,郝佳音心更软了。
“算了,雀儿,你再去端些点心来。”打发不乐意的雀儿出去后,郝佳音拽着季泽厚死死扣着的手扬了扬,“松开?”
季泽厚无赖地笑了笑,反倒是牵得更紧一些,“不放。”
额……郝佳音挑眉,由着季泽厚赖皮地抓着自己的手,“你来做什么?”郝佳音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是来送合离书的?正好,我也醒了,正好……”
季泽厚死死抓了郝佳音的手一下,闹得郝佳音收住没说出口的话,就看见季泽厚神情格外认真,“不合离,为什么要合离?我们这辈子都不要分开,好不好?”说到最后,郝佳音竟从季泽厚脸上看到一抹哀求的神情。
“你娘可不是这样想的,她巴不得咱们早些合离,到时候好让你娶陆家的表妹进门,不是么?”郝佳音轻轻地说着,仿佛这些事同她没什么大关系般。季泽厚心底有些难过,但从他一定要从季府跑出来看佳音时,他就明白,自己心底想要的是什么了。他这样,不算恃宠而骄吧?
郝佳音看着吃一块点心,就乐呵呵盯着自己看的季泽厚,觉得有些头疼。这人,经了这么多事,非但没有本事一些,竟是更加无赖了呢。
“吃完点心,我让小钱送你回季府。”郝佳音自己的胃口倒是极好的,吃几块点心后,她倒是想起这回事,便说了一句。哪晓得季泽厚放下点心,狠狠摇了摇头,“我不要回去!”
郝佳音拧眉,“不回去你要去哪里?”
“我是你相公,咱们不能住一起吗?”言下之意,他是赖定郝佳音了。郝佳音倒是真的奇怪了一下,好端端的,这人怎么就忽然执拗上了呢?
“你没忘了,咱们可是准备合离的夫妻吧?”这世上,一对夫妻都要闹合离了,怎么还能住一块儿呢?郝佳音肯定,自己要是真把人留在郝府,不说爹娘这头会怎么想,季夫人那头肯定得闹出事情来。
“你是偷跑出来的?”偷溜进郝府,郝佳音作为主人家,也就不计较了,可郝佳音倒是想知道,季泽厚是怎么躲过季夫人的盯梢。季泽厚果然有些不好意思,“我跟梧桐换了衣裳,让他在书房里扮成我的样子。”
郝佳音点点头,不过这也不能表示,自己答应让他留下来,虽然爹娘那头显是等着看好戏来着。
她可不是季泽厚这呆子,会看不出爹娘的意思。郝府是什么意思,怎么可能让季泽厚这么个大活人,而且还是这么笨的人,偷溜进来?没有爹娘的示意,季泽厚根本别想碰到自家的大门。
想到自家爹娘指不定这会儿正窝在哪里等着偷乐,郝佳音倒是有些无语。二老这是忘了自己当初怎么回府来的?想到季夫人想要弄掉自己的孩子,郝佳音便整颗心堵得慌。不过,她倒是想起,季夫人没那么高明的手段,她到现在还没去查是谁动的手脚,果真是对不起自己的孩子。
“你娘要是闹到郝府来,怎么办?”
季泽厚沉默了,反正他今个儿打定主意不回季府,谁要是赶他走,他……就躺地上打滚!总之,不回去就对了。
郝佳音看着无赖上瘾的季泽厚,实在有些词穷。
“这儿可是郝府,不但我爹娘在府里,而且我师父师娘也在,你确定一定要赖在郝府不走?”郝佳音倒不是拿爹娘师傅师娘来恐吓季泽厚,只是季泽厚如果非要留下,他一定没什么好日子过就是了。
季泽厚一听见郝佳音说师傅也住在郝府时,眼眸倒是闪闪地亮了一下,“带我去见师傅好不好?你知道的,我……素来仰慕先生。”好吧,季泽厚这样的人,总是分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也没有所谓的自知之明。郝佳音扶着额头,笑了笑,“我让雀儿带你去见我师傅吧。”
郝佳音想,这样也好,让师傅看看,季泽厚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只要季泽厚能过了师傅那一关,有些事,郝佳音知道,自己的胜算会更大。至于这个呆子什么时候能看出自己怀了孩子,那就看他有没有这机灵劲儿了。
雀儿在前头领路,时不时冷哼一声,倒是让跟在后头的季泽厚抿着嘴角,神情里多少有些委屈。
一直到了萧先生的院子外,雀儿是收起脸色,笑盈盈地走到里头。季泽厚正了正自己的衣襟,然后他就见到了自己一直仰慕着的萧先生。
至于萧先生,他甚至连凉凉的一瞥都没有给季泽厚,这人既然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萧先生不觉得自己要给他什么好脸色。倒是边上的萧夫人,自从明白了郝佳音的心思,还有看清郝家人的态度后,她倒是静下心来看待季泽厚这人,然后发现,这人,并非一无是处,起码这两次来郝府,叫萧夫人觉得这人也算是有情有义。
季泽厚这人,最不会看人眼色,尤其在面对自己最仰慕的萧先生时,季泽厚就更加不会看脸色行事了。
好在萧先生是绝对的铁石心肠,对看不上眼的人,且不管你皮相如何,他也不会给你半点好脸色。萧夫人叹了口气,带着雀儿去给郝佳音把脉,至于院子就留给萧先生和季泽厚吧。
季泽厚嘴角一直挂着笑,眼神灼灼。萧先生皱眉,“你有何事?”
郝佳音乖乖地由着师娘给自己把脉。她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一直乖觉得很。萧夫人也是知道。
“脉象总算是稳了下来,只是叮嘱过的事还是要记得。女儿家生孩子可是难关,调养好身子,总是没错的。”萧夫人也从不知道自己会这般唠叨,只是想着当初佳音那苍白无力的样子,萧夫人觉得自己就是再唠叨也不为过。
郝佳音托着下巴,眨了眨眼,倒是好奇季泽厚在师傅那边怎么样了。她可是嫁给季泽厚后就知道,这人有多仰慕自己师傅,这会儿他落到师傅手上,怕是怎么也讨不到好了。萧夫人笑了笑,“就这么幸灾乐祸?”
“谁叫他没本事?”郝佳音其实并非真的介意季泽厚做不来生意,她介意的是季泽厚对着季夫人的时候也是一味的盲从。
萧夫人叹了口气,“这世上,谁是完人?就连你师傅,也有你们不知道的地方。”想到自家丈夫那不为人知的古怪地方,萧夫人温和地笑了笑,“夫妻之间,总是互相包容才能走得长远。你啊,性子太好强,遇上季泽厚这孩子,也算是运气了。”至于季泽厚不足的地方,慢慢来,他现在已经开始有所转变了,不是吗?
萧夫人倒是同郝佳音在一块儿说话,两个人对着清单,倒是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只担心漏下什么。雀儿在边上,抿着嘴傻乐。郝佳音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她倒是知道自家丫鬟笑什么呢,不就是嫌弃自己给孩子亲手缝的小衣难看么?
再难看,那也是自己这个做娘的亲手缝制的。
萧夫人自己也不擅女红,倒也没说佳音什么。只不过她该庆幸,佳音没打算替孩子做所有的小衣,不然……
季泽厚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雀儿举着一件小孩衣裳在笑,至于佳音脸上却是有些恼怒。他不知道为什么,当他进屋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连笑声都戛然而止,一切都透着诡异。
郝佳音最先回过神,给了雀儿一个眼神,她倒是很快退下去,连着那件……小孩衣裳,至于萧夫人,她也站起身,说是回去开个新的方子,至于给谁开方子,萧夫人也没提。
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郝佳音的神情已经恢复正常。
季泽厚皱着眉,一直盯着郝佳音,直把郝佳音盯得有些心惊胆战。
“你……做什么这么看我?”这呆子,不会运气这么好,这会儿就看出什么来吧?郝佳音说不清楚自己心底到底是想他知道还是不想他知道,不过郝佳音知道,若他知道自己的孩子还在,怕是更加不愿回季府了。
季泽厚总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可是被佳音这么一打岔,他又想不起。
“那衣裳……”郝佳音的心简直提到嗓子眼。季泽厚想了想,又笑了起来,摇了摇头,“没想到雀儿的女红手艺竟是这般……呵呵。”
郝佳音面容绝对扭曲了一下,半响才压着嗓音,阴测测地问了一句,“那小衣,真就这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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