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事情上,陆文涛显然没有陆文宇想得多,他是真的好奇,这个草包一样的俊美公子拿得出什么画作来。之前一直听人说他画美人极好,可他接触过季泽厚后觉得,这人真就是个草包美人,家业迟早被他败光了。他想着,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样,季泽厚的娘才把主意打到自家姐姐头上。
要知道,姐姐陆文瑶的贤名可是有口皆碑的。陆文涛倒是的确挺聪明的,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将季夫人的心思给绕了出来,可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格外不待见季泽厚。就算季泽厚没有娶妻,为了这目的就想将姐姐娶回家做牛做马,他不答应。
结果,陆文宇还没来得及拦住,这边陆文涛就凑过去,趁着陆文瑶愣神的功夫,一把抓过她手上的画卷,然后打开……
季泽厚的画,是连郝佳音见惯了师兄郑昶之与师傅萧如风的画后,也一样觉得惊艳的,你说这会儿,摊在茶花园子里,能不叫一甘看不起他的人惊讶么?
一群人,都呆住了。
陆文瑶生得好看,那是有目共睹的,可这好看不仅仅是因为五官精致,还因为那身上的气质,典雅娴静。而季泽厚的画里,一株十八学士抢不过陆文瑶的悠然气韵,只那眉尖微蹙的模样,就叫茶花羞怯。
画作上的陆文瑶,芙蓉如画柳如眉,身段婀娜,自有一段风流,虽是陆文瑶,却又不是最常见到的她。一众人看了看画作,又忍不住抬头看陆文瑶,最后目光不置信地落到季泽厚身上。
“这是你画的?”
没人信一个草包,能画出这样惊艳绝伦的画?可事实上,就是季泽厚画的,他拿出来的画,下面的落字也是他。在座的几位公子,都是自诩才俊之士,其中擅画丹青的,也不止季泽厚一个。可却没有人,敢在看过季泽厚的画作后跳出来说自己能画得比他更好。画山画水透出俊美灵秀便好,可人不一样,人要有神韵,尤其是替美人画画。因为美人本就是美了,你的笔只要不经心,那便会毁了美人的神韵,反倒是不美了。
季泽厚笔下的陆文瑶,如何端艳明丽,没人挑得出不好。
先说一声好的,反倒是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吴远航,知府公子。他起初见了季泽厚,也同大伙儿一样,觉得这人个威胁,谈了两句后就知道,这人半点心机城府都没有,压根不是自己的对手,也就懒得去管,毕竟相貌这种东西并不是最重要的。等到陆文瑶来,见到这副画后,吴远航觉得自己看错了。
眼前这人,的确是没有心机城府,但吴远航知道,季泽厚这是真的剔透,他与人不藏着心思,因为从始至终他只是以诚待人罢了。吴远航从不知道,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的人。听先前说的,这季泽厚也是商贾人家的孩子,怎么就能这么不谙人情呢?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陆家大小姐对他,似乎真的动心了。
这就麻烦了,因为他家娘亲大人看遍整个云城,只相中了这么一个媳妇,他要是不花点力气把人娶回去,只怕他家娘亲大人会生气的。吴远航对季泽厚笑了笑,“没想到泽厚兄一手妙笔,将云城第一美人陆家大小姐画得如此鲜活。”吴远航这人处事圆滑,也不愿得罪什么人,就算心底不喜欢,他也不会仗着自己知府少爷的身份欺负人。所以,这些年,云城的人对他都是赞誉有加的。
这会儿听见他开口,边上的几位少爷,虽心底不服,多少也要给吴远航面子,并没有再唠叨什么,让季泽厚松了口气,脸上微微一热,“昨日表妹陪我逛了逛茶花园子,见了十八学士,实在好看,便急着将画画了出来,倒叫各位见笑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的道理,季泽厚一早就懂,要不然也不会那样推崇逍遥客了。
吴远航倒是无所谓季泽厚说了什么,这人实在太单纯,心底怎么想的,脸上便怎么表现出来,实在不需要自己费心思猜什么。他现在倒是好奇陆家大小姐的心思。
“陆小姐,画的可是你,你说说看,可是画得真好?”吴远航眯着眼,转向边上呆愣的陆文瑶。
这是自己吗?陆文瑶指尖甚至不敢去碰那画轴,只侧着身,看着画上的自己轻触茶花,眉尖拢着淡淡的愁,与嘴角那浅浅的笑糅合到一处,整个人格外鲜活好看。人家都说,画只不过画师一个人的眼。陆文瑶看着画轴上的自己,她在表哥眼底就是这样含着轻轻的愁绪,却无比美好的女子吗?
想到这一处,陆文瑶是真的雀跃起来。原来表哥看自己,竟是这样美好,那是不是说……自己其实还有机会?还有什么机会呢?他已经娶了妻,就算他肯,自己愿意只做他的妾氏么?不,不会的,无论如何她的骄傲都不许她成为男人的妾。要做,只能是妻。这是她答应过娘亲,也是自己的坚持。
所以,陆文瑶你欢快些什么呢?
嘴角依然是浅浅温和的笑,但眼底的失落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陆文瑶冲吴远航点点头,“表哥画的,自然好,文瑶愧不敢当。”表哥的画将她停在最美的那个瞬间,而她呢?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那样美的。
边上的公子连忙哄陆文瑶,说着边还瞪一眼季泽厚,仿佛就是因为他才把陆文瑶给弄得失落了。只有吴远航明白,失落不是因为画,而是因为作画的那个人。这倒是有意思了。
来陆家茶庄前,老太太千叮咛,要自己一定要在陆夫人的寿宴上好好表现,争取将亲事说定。自己想着过个场,到时候再说。可这会儿,谁也没料到会出来一个这么傻却又这么强大的对手。吴远航可以毫不客气地说,想要娶陆文瑶,最要紧的就是陆文瑶的意思,只要她自己点头了,这亲事多半就成了。
可是吴远航现在好奇了,陆文瑶有叫人心动的资本,那么为什么,为什么季泽厚看上去似乎还是一点也不开窍的样子,而陆文瑶呢?她的失落又是为了什么。只有知道了为什么,替自家老夫人争口气,将媳妇娶回家去也不是不可以。
陆文宇看着众人对着画作与姐姐惊艳的样子,倒是有些恼怒。这不长脑子的弟弟,姐姐怎么说也是个名门闺秀,就算这几年撑起陆府不容易,可也不能就这样被人看了去。女子的画作,是这样轻易就给人看到的么?
这门亲事,若是成了,倒也不失为一番风月美谈,可看眼前局势,分明是成不了的,可弟弟就这样大刺刺将画卷打开,这叫姐姐日后嫁了人家,怎么同人解释这次的事?还有这幅画,若是不知道那也就算了,这会儿被人都看见了,那日后可不就是埋下隐患了么?
想到这儿,陆文宇便不动声色地靠过去,趁着陆文涛发愣的功夫,接着边上某位公子推了一把,撞飞陆文涛手中的画卷,正好落到一边的茶桌上,那上头正在煮茶。茶炉整个倒下,里头的炭块跌到画布上,水也洒了出来。
那画卷,算是毁了个彻底。
陆文涛连忙飞扑上去,袖子扫开上头的炭块,到底救不得那画,焦空了一大片,正好将侧身而立的陆文瑶,大半个身子也烧掉了,只剩下那株十八学士娉婷立在一边。
众人一下子惋惜起来。
那画作,真正是难得一见的。撇开陆文瑶不提,若是他们平时看见,定要买回去收藏的,可没想到,也不知道被人冒失地毁掉,真正是可惜了。
吴远航没错过陆家二公子陆文宇的小动作,虽也一样可惜季泽厚的好画,不过陆文瑶既然是他想娶的女人,这留着别的男子替她作的画,总是不美的,倒不如就这样毁掉,也算清清白白。
陆文瑶呢?
神情哀伤地看着陆文涛正不停用袖子小心印掉上头的水。难道,自己与表哥,真的有缘无分么?明明表哥眼底的自己如何美好,为什么就不能嫁给表哥呢?她跟表哥,从小就认识。那时候,两家娘亲还笑谈,说是约为亲家。那时候自己就听人说,文瑶是泽厚的新娘子。
多开心的事,怎么一下子忽然就全变了呢?为什么,表哥不早点来?为什么表哥要娶另外的女人?
为什么,她傻傻的,听见表哥要来,就护不住自己的心,这么沦陷了?
尤其是今天,看到表哥画的画之后,陆文瑶更加不愿意了。她不能就这样输了,对,季伯母既然要表哥来,还有那寿礼里显是送给自己的那匣子饰物,这里头应该还有点什么。她相信,季伯母不是那样拎不清的人,自己是陆家大小姐,怎么可能给表哥做妾。
那是不是说,这里头有什么蹊跷,而自己还有机会做表哥的妻子?只是看着弟弟陆文涛拭干画卷的动作,陆文瑶这心底便疼得厉害,转过头,眼巴巴地看着表哥,也不知道是想求他再画一幅,还是听些安慰的话。
倒是季泽厚。
这一切变故来得太快,他根本没注意到怎么了,这画卷就飞了出去,然后自己的画就这样毁掉了?
好吧,季泽厚的脑子的确跟一般人不一样。对他来说,这画的确是自己画的,现在被毁掉也是有些惋惜,但这画他已经送出去了,那就没什么可惜的了。对他来说,对什么都没到那珍若性命的地步,尤其这画上的人同自己也没多少情分。
不值得他为了这事摆脸色啊。
于是,在看到表妹凄婉的模样时,季泽厚笑了笑,“可惜了。”然后,没下文了。他昨个儿晚上画得有点迟,这会儿也是真的有些累了,要是可以的话,他想回自己院子里歇一歇。
这么个态度,倒是叫一干人傻了眼。这陆文瑶不是什么蒲柳般娇柔的女子,可那眉眼是真的好看,当她这样温婉柔和地看着人,哪个人不是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掏出来捧上去,可季泽厚倒好,竟然无视美人的亲睐,就这么傻呆呆的,可真是……奇葩啊。
吴远航倒是觉得有趣极了,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陆文宇后,才拍了拍季泽厚的肩,“泽厚兄要是不介意,不如去同我去看看,在下闲暇时也好画上几笔,不如泽厚兄替我指点一番?”
季泽厚这会儿正想着自己困呢,被吴远航这么一带,倒是没来得及拒绝,就这样被吴远航给带走了。陆文宇皱了皱眉,看着远去的知府少爷,又看了一眼姐姐脸上的不舍与惋惜,再看看还在擦拭画卷的弟弟,只觉得这日子越来越麻烦了。他现在只希望吴远航将季泽厚带走是为了教训教训他,要不然这事还真是有点麻烦。
因为姐姐如果不是嫁给季泽厚,那么云城里头,的确没人能跟吴远航比,不管是才貌身家,无人可比。姐姐若嫁得不是他,只要吴远航有心,那姐姐以后的日子也必定不会好过。而姐姐若是嫁给了吴远航,就今天这番作为,他不信吴远航没看出来,那么处置不好,里头的事故就会更加麻烦。真是……
再看一眼傻呆呆只顾着画的弟弟,陆文宇觉得自己真是太累了。
“各位,我们姐弟三人还要去前头待客,不如请下人带你们去茶山走走,如何?”等转了角将人都甩开后,陆文宇问姐姐陆文瑶要不要去前头。陆文瑶摇了摇头,然后走到陆文涛前头,“将画给我吧。”
那副毁掉的,只来得及惊鸿一瞥的,属于她的,画。
陆文涛是真的被惊艳到了,不止是为了画作里的姐姐,也为了季泽厚的画工。其实私下里,陆文涛也喜欢画画,只是他的画素来拿不出手,于是家里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挺喜欢画画的。这回见到季泽厚有这样一手叫人艳羡的画工,陆文涛是真的嫉妒了,才会拿着画半点回不过神来。可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画就毁了,真是叫他心疼极了。
这会儿又听见姐姐要拿那半幅画,立马将画作往身后一藏,这脸上的笑也是讪讪的,“姐,你看这画已经毁了,不如……”
“拿来。”陆文瑶摇了摇头,固执地盯着那藏不住的一段卷轴,那是属于她的,表哥第一次替自己画的画,且不管好看不好看,完整不完整,那都是她的。
陆文宇狠狠地瞪了一眼陆文涛,才让陆文涛不甘不愿地将手里的画交给姐姐陆文瑶。陆文瑶小心翼翼地拿着画卷,嘴角勾出一抹浅浅的笑,陆文宇看了眉宇皱得更深。就为了一幅画,姐姐不会做傻事吧?
一路上,季泽厚一直想同吴远航说,自己其实更想回去睡一会儿,哪晓得吴远航这人,且不管怎么样都能先一步阻掉季泽厚想要说的话,然后扯出其他的话,抓牢季泽厚不懂得如何拒绝,然后将人一路带到他住的地方。
同季泽厚一样的是,吴远航也是陆家茶庄的贵客,这住的地方,其实离季泽厚住的地方并不算远,风景也是一样极不错的。季泽厚望了望自己住的地方,还是不死心地想要开口,吴远航却是一把拽住季泽厚的手,跨进自己的院落,“啊呀,听说你极爱逍遥客的玉雕,说起来,那玉雕我见过几次,也是极喜欢的。没想到,倒是你有这缘分。当初逍遥客来的时候,我就该觍颜替自己求一点什么的。”从刚才几位公子的话语里,吴远航套出一点,那就是季泽厚喜欢逍遥客,既然这样,要留下季泽厚似乎不算太难。
果然,季泽厚一听见吴远航说起逍遥客,这眼神立马就闪闪发光起来,不用吴远航拉着,这人就自发地跟着吴远航朝里间走去,边走边忍不住问他,“听你这么说,是不是见过逍遥客,而且你还认识他?”说到这儿的时候,季泽厚已经忍不住身子超前倾,这脸上更是止不住泛出桃花红,明明是男儿身,但这一瞬间的俊美临仙也叫吴远航微微愣神。这样的男子,不会为了陆文瑶这样姿容的女人动心,也就说得过去了。
“自然。逍遥客先生也是好茶之人,当初来了云城陆家茶庄,品那碧云流。恰好这逍遥客先生同我爹有过一面之缘,连带着叫我也见了先生一面。”这话倒是不假,只不过说起来,吴远航同逍遥客的关系可不只是这么一面之缘。如果郝佳音在边上的话,她一定认得这人。
这人,算是除了师傅与爹娘他们之外,唯一一个知道自己女扮男装替父操持生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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