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郝佳音竟然是逍遥客的入室弟子一事,徐芾再三确认,终究还是不死心,借着前来看望的名义,徐芾决定第二天无论如何要去一趟季府。两个人都错过了金元宝闪闪发亮的眼睛,他就说嘛,这个女人不简单,瞧,露出狐狸尾巴来了吧?
于是,第二天季府迎来了徐家米行的二少爷,还有金家赌坊的金少爷。
季夫人现在头疼郝佳音的事,连着对金元宝金少爷的来访也不再如临大敌。往常,她一旦知道金元宝要来府里,那都要心惊胆战好一会儿。这回倒是出乎金元宝意料,他起初以为季夫人是人逢喜事,但后来一琢磨回过味来才明白,压根不是这回事。
不过这些都跟他没关系,这次他来,只是想问清楚,那个跟自己谈买卖的郝家主事是不是郝佳音。
到了竹园,徐芾见郝佳音没出来招待自己,便一脸猴急地绕原地转了两圈,显是明白季泽厚的脾性,也不遮掩着,直接开口问人在哪儿。
季泽厚眨了眨眼,他还不知道徐芾纯粹就是为了郝佳音来的,“你找我娘子有事?《蜀山行》我不是都给你了吗?”
徐芾吐血,虽说明白季泽厚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也不会真的对郝佳音起什么邪心,但他还是说不出口,难道要他说自己对兄弟的娘子很有意思?
金元宝见徐芾在边上着急得只差翻白眼,难得好心一回,对季泽厚点点头,“我跟徐芾知道弟妹有喜,这还带了薄礼,总要请弟妹出来见一面吧?”季泽厚这才了然地点点头,更是嘀咕了一句,人来就好了,闹得这般客气做什么。
徐芾在边上猛翻白眼,他来其实不是为了送礼的。
季泽厚只知道自己出来的时候佳音还睡着,也不知道这会儿起了没有,遂叫来雀儿,反复吩咐一句,若是起了便请少奶奶过来一趟,若是没起,那边不用打扰了。他可是没忘记岳父岳母之前的交代,这时候佳音嗜睡是正常的,凡事一定得顺着她的心才好。
雀儿自从那天庭院里听见季夫人的话后,对没有据理力争的少爷也是不怎么给好脸色,见他言辞里满是对小姐的宠爱这才稍稍缓了缓眉眼,应了一声后才退下。金元宝挑眉,从前倒是一直琢磨着郝佳音是个什么样的人,到是没有注意到,郝佳音身边这个陪嫁丫鬟也是个挺有意思的么。
徐芾压根没去管雀儿是谁,总之听见一会儿郝佳音就能出来了,这厮便激动地直搓手。季泽厚对自己的好兄弟倒是真的没得说,知道徐芾也喜欢逍遥客,也不吝啬太多,拿出从陆家茶庄求来的玉雕。果然,徐芾的眼睛都亮了。
“你说才第一次出远门,就得了这么个宝贝,真是……”叫人妒忌得牙痒痒的啊。徐芾小心翼翼地摸了又摸,然后忽然想起什么,“那我们上次在茶楼见到的那位公子,你说是你娘子师兄的那位,他不就是……”
季泽厚忍不住想起郝佳音说起取字往事时的温柔深情,这脸上便有些介怀,只是还是很老实地点点头,“是啊,郑昶之师兄就是墨白公子。”
徐芾捂着自己的小心肝,只觉得那人实在是风光霁月,啊啊啊啊啊啊,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画出那样好的山水景致,真不知道逍遥客本人是如何的,哎呀,这么一想,徐芾看着季泽厚的眼神就真的有些妒忌了。
这人真是……
娶了郝府的千金也就算了,毕竟这人……咳咳,但这点瑕疵真的没啥关系,毕竟她还有个鼎鼎有名的身份,竟然是逍遥客的弟子啊!!想到这儿,徐芾便真的有些酸涩了,怎么啥好事都落到季泽厚头上呢?
哎……
郝佳音是不知道外间有人为了自己而百感纠结呢,她这会儿是正睡得好好的。她自己是不会把脉,但她这会儿身子好好的,也用不着特意去请林御医看。再说了,信已经送出去了,只要师傅师娘还在山上,那用不了几日便能下山来看望自己,到时候还是请师娘替自己看看,如何调理那时候着手也是无妨的。
想到师傅师娘,郝佳音想着到时候要是能留师傅师娘住一阵子也好,到时候想想法子,到时候将儿子交给师傅,自己肯定放心许多。哎呀,想得太远了,要师傅在元州城待上一年,临了抱一个奶娃娃走,那太不可能了。
郝佳音懒懒地转了转脖子,但实在不怎么想起来。反正自己有了身子,便用不着去给季夫人请安,这日子就更加舒坦了,只是她现在对季泽厚还是有那么一点介怀的,这点心思有雀儿展露出来,郝佳音自己就不好意思表现了。
自己肚里的孩子,不管美还是丑,她都会跟郝老爹郝夫人对自己一般地宠爱,但她现在是真的不能够肯定,季泽厚会不会成为第二个郝老爹。就连他当初答应自己的,一直不离开都不相信,又怎么笃定他不是个只看人容貌的肤浅之人?
郝佳音只听见两个声音在不停地吵嚷,一个说要不是肤浅,怎么会那么小就拿石头砸破你脑袋?又有一个人在辩驳,不是的。季泽厚如果肤浅,他怎么会娶了她,然后对她这般耐心温存?
这样的两个声音,烦得郝佳音睁开眼,睡不着却又懒得起来。雀儿推门进来的时候,虽是放轻了手脚,但还是叫郝佳音立马转过脑袋,“什么事?”
雀儿没想到小姐醒了,连忙上前,将外头的事说了一遍。郝佳音眯了眯眼,听雀儿说徐芾的神情,想着莫不是季泽厚这个对人胎心挖肺的呆子把自己是逍遥客女弟子的事说出去了吧?
有些头疼地抚了抚额,郝佳音由着雀儿伺候自己起来,打扮妥当后才施施然走到厅前,瞄一眼徐芾那一脸雀跃的神情,郝佳音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人跟季泽厚一样仰慕自己师傅,脸上的神情跟当初季泽厚简直一模一样。
果然,等徐芾和金元宝将贺礼递给自己后,郝佳音就等到徐芾那雀跃又带了些哆嗦的声音,“你……真的是逍遥客的弟子?”
郝佳音偏过头,“相公同你说了,你不信,那我这会儿说是或者不是,似乎都不对呢。”
金元宝在边上眼眸闪得更亮,这人……没错了!
郝佳音自然也看见了金元宝那紧抿着的唇,微微一笑,这人这儿,郝佳音是不打算认的。
徐芾被郝佳音一堵,虽嘴巴上没肯认输,但这心底其实也是信了的。郝佳音却是好整以暇地坐在一边,神情自然极了。谁说逍遥客的弟子必须是优秀的呢?她就不是,只不过当初那股子倔强合了师傅的脾气罢了。
想着每次师傅看着自己就一幅怒其不争的模样,郝佳音便觉得好笑。其实她是知道的,师傅跟师娘一样极疼爱自己。师傅与师娘没有孩子,他是真的拿自己当女儿来疼的。为了这个,郝老爹没少吃醋,郝佳音想着便觉得好笑。
所以,她知道,师傅疼自己的心丝毫不比郝老爹少。当初自己说要下山嫁人的时候,师傅没拦着,怕也是觉得,自己同师兄没可能的吧。至于师傅为什么不问自己要嫁谁,也是因为师傅相信,郝老爹精挑细选下定会选一个对自己最好的相公。
其实郝佳音该知足的。换做别的男子,怕是从掀开盖头那天起便鄙弃自己了,季泽厚起码给予自己正妻的礼数,已然不容易了。他那样好看的男子,元州城多少女子前仆后继,却对自己如此周全,真的是很不错了。
只是,世人眼底的不错,在她这儿,怕是不够的。说她贪心也好霸道也罢,总之不够就是不够。
就在几个人心思各异,就季泽厚一门心思讨好自己娘子的时候,外间有小童来报,说是表小姐来了。
郝佳音挑眉,陆文瑶从知道自己有喜后甚是低沉过一阵子,这会儿来也不知道所为何事。说起来,不止是陆文瑶低沉了,就连平日最能蹦跶的吴远航也一并低沉了不少,这人莫不是在谋划些什么吧?
当然,只要吴远航别把师兄招惹来,郝佳音都是不担心的。一个吴远航,她相信自己还是能忽悠过去的。
陆文瑶进来的时候,郝佳音发现这人显是憔悴了不少。
其实,佛说各有缘法,这话郝佳音也是信的。人,一念之间,前途便是未卜的。每一个选择,都走向一条未知的路,谁能够预测到人的心呢?
陆文瑶这般的女子,其实郝佳音是有些羡慕的,她没什么不好,甚至可以说样样拔尖,可偏偏就入了魔障。撇开那副皮囊和纯真的心,他是真没什么好的。但就是这样一个人,竟叫自己生出了过一辈子的心,也迷住了陆文瑶,或许她得承认,季泽厚这人还是有点可取的。
“表嫂,这是我亲手做的一些酸枣糕,我听下人说你喜欢吃……”陆文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从亲耳听到大夫说郝佳音有喜之后,陆文瑶才认清一件事,那就是郝佳音已经是泽厚表哥的妻了。
从前她不甘心,那是因为没见过郝佳音;现如今自己跟来了元州城,一样觉得不甘心,不止是因为郝佳音长得不如自己,更因为她没有从郝佳音身上看到她同自己一般的,对表哥的爱慕。
这让陆文瑶实在不甘心。
只是为什么?偏偏这个郝佳音会有身孕?陆文瑶觉得这就是个莫大的嘲讽,为什么不喜欢表哥,却还能嫁给表哥?而她一直记挂着表哥,却嫁不了表哥呢?现在,就连当初陪着自己一块儿来元州城的弟弟也觉得自己是错了,要自己放弃。
如何放弃?
她当着一院的宾客,言笑晏晏,势必要随着季泽厚来元州城。可未等她盼到什么指望,郝佳音就传出喜讯,再看泽厚表哥那欢喜的样子,陆文瑶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盼头。
这会儿,她在厨房,做出这碟点心,满心满意想的都是泽厚表哥,可她却没有理由拿着这盘点心给表哥。她实在没这个脸面,倘若表哥嫌弃不肯受的话,陆文瑶只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所以,她走到竹园门口,理由却只能对着郝佳音说,在对方的注视下,她知道,所有的借口都一目了然。
可是除了不甘心之外,她又能怎么办呢?表哥就算自己站在这儿,眼都没有落到自己身上,她在众目睽睽下,有种被人看穿的羞愧。如果可以,她也不想为了表哥追来元州城,真的。
郝佳音看着面前的陆文瑶,还有她端着的点心,虽说知道她不会在点心里下手,可郝佳音为了孩子,绝不能大意。更何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点心是陆文瑶专心做给季泽厚这个呆子吃的。不过,郝佳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孩子的缘故,她最近的脾气总之有些古怪得很,反正她就是不想看到季泽厚吃陆文瑶亲手做的点心,好在这会儿不止季泽厚在。
“瞧,表妹可真是贴心。不过这会儿可不止是咱们在,还有徐芾二公子与金家少爷在呢,倒是不如一块儿尝尝表妹的手艺?”郝佳音,这么一来,陆文瑶的心意怕是折损了,可是谁让她惦记她郝佳音的相公呢?
这个相公,只能她不要了,却绝不能从自己手里被人抢走。
于是,陆文瑶端来的点心,便宜了徐芾这个贪嘴的,细腻爽口,半点都觉得甜腻,闹得徐芾直嚷嚷陆文瑶贤惠非常。
倒是金元宝,眯着眼,细细品味后中肯地给了一句,“水头不够好,不然更妙。”郝佳音惊叹,却原来不知道金元宝这肥硕的躯壳下掩藏着一个真正的饕餮。正在郝佳音目瞪口呆之时,金元宝睁开眼,对上郝佳音,竟是一番龇牙,唬得郝佳音立马肃了脸。
她真是白长了心眼,跟一个刀口上讨生意的人琢磨什么呢,总之她是打死也不承认。
金元宝知道反正今天是没机会同郝佳音对峙了,就看季泽厚这护得紧紧的模样,不过他一定会想到法子逼郝佳音出面,到时候就是拆穿她真面目的时候。想着,金元宝便闲闲地看了一眼边上的徐芾,好笑地看着他对着陆文瑶大献殷勤的模样。
这样的女子,怕是早就对季泽厚动了心,怎么也是轮不到徐芾的。只不过金元宝倒是奇怪,陆家茶庄的大小姐,徐芾这次倒是不怕人家的身家了?徐芾这人虽是混人,但也懂得规矩,什么女人能碰,什么女人不能碰,这都是有讲究的,难不成?
总之,郝佳音是不去管这些人怎么想的。她是真的又犯困了,只觉得这一整天,除了用膳,其他时候都让她躺在床榻上过去才好。季泽厚见郝佳音撑不住,便连忙告罪,扶着郝佳音回到内堂休憩。郝佳音倒是不想季泽厚出去见到陆文瑶,但若是这么点自持都没有,那这个男人还真不如早点踹了的好。
季泽厚守在床榻边,等郝佳音睡着了,他才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带门的时候,示意雀儿走开几步后才反复叮嘱,一定要在外间守着,要是一有什么动静,立马去前厅叫他。雀儿点头,心底对他的想法倒是更好了点,便有些憋不住,想着小姐受的委屈,雀儿脱口而出。
“少爷这么疼爱小姐,就不担心小姐生的孩子同小姐一般,脸上也有一块疤么?”雀儿就算是问少爷这件事,她也不想说什么小姐的坏话。在雀儿心中,小姐是那么聪慧,只有蠢笨的人才会盯着小姐脸上的胎记看。
季泽厚倒是愣了愣。
这话,当初是娘同他说起过。当时季泽厚就挺生气的,不明白娘亲为什么要这么诋毁佳音。龙生龙,凤生凤,这事不是佳音一个人说了算的。再说了,佳音脸上的胎记像一朵荷花般好看,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可是他根本说不过自己的娘亲,也不愿跟一手将自己养大的娘亲争锋相对。他不知道雀儿从哪里听来的这个流言,但他忽然间紧张起来,“雀儿,娘子是不是也知道了这件事?”
难怪佳音这两天似乎胃口不大好,刚才文瑶表妹端来的点心挺好吃的,但佳音也没怎么动,莫不是就是因为府中下人的胡说?
雀儿不吭声,就算是默认了,这让季泽厚坐实了自己的猜想,只懊恼地想要解释,“不是,我……这都是下人乱传,你家小姐是绝不会信的!”季泽厚这话也不知道是安慰自己呢还是安慰雀儿,总之到后来他是急出一脑门的汗。雀儿在边上微垂着脑袋,再抬头已经红了眼眶,“少爷,小姐过得委屈,您可得多用点心。”
季泽厚连忙点头,想要哄雀儿,雀儿被又是梨花带雨地冲他笑了起来,“少爷快去前厅招待客人,小姐这头雀儿会用心守着的。”
等季泽厚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回廊,雀儿面无表情地用手背拭去脸上的泪,哎,这女人么,一哭二闹三上吊,虽是烂招,不过倒也挺管用的。对少爷这般心软的,你装可怜最对。
小姐是永远不可能对着少爷一哭二闹,那就换她来。她就不信自己今天这么一番作为,少爷不会多想。到时候,雀儿相信,等下次再对上季夫人的时候,少爷肯定能有点长进,起码能帮着小姐多说几句好听的了。
季泽厚好一会儿才从后堂出来,这脸上也是忧心忡忡的,倒是让金元宝他们都好奇了一下。
也是,从认识季泽厚起,他们就挺难得见到他这么一副模样,也就是从娶了妻子之后,徐芾觉得季泽厚的烦心事似乎多了起来,也不知道娶这个妻子好不好。唔,徐芾是彻底忘了自己刚才还妒忌季泽厚的运气好呢。
逍遥客的弟子啊,啧啧啧。
陆文瑶神情呆呆的,就算徐芾凑到自己跟前说了好半天讨巧的话,知道她从云城来,也没怎么出过门,便硬是邀请她明日出门游玩。陆文瑶其实心底明白,不出门游玩是因为表哥整天在府里守着郝佳音,那元州城的风景再美,如果陪在自己身边的人不是他,又有什么意思?
这会儿,陆文瑶也见到表哥一脸神思恍惚的样子,心底说不上是着急多一点还是幸灾乐祸多一些,她迎了上去,“表哥,是表嫂怎么了吗?”
季泽厚下意识地要张嘴,后又觉得不合适,连忙摇头,期期艾艾地说是佳音有些累了。又不是所有人都跟季泽厚似的憨,再说了就季泽厚说谎的段数,怕是个五岁的孩童的都不如,怎么可能骗得过所有人?
徐芾倒是立马搭上话,“哎呀,这有了身子的人可得好好养着,不如明个儿去聚雅阁里坐坐?”郝佳音来不来,徐芾倒是不在意,反正都已经是季泽厚的人了,更何况现在还怀着身子,他现在一门心思只想将陆文瑶约出去。
季泽厚倒是摇了摇头,“岳母之前有交代,头三个月最要小心。再说了,我们得留在府里等师傅师娘。”郝佳音说萧先生脾性古怪,但只要收到她的信定会快马加鞭来元州城,就是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季泽厚不愿错过半点机会,所以什么聚雅阁,他是统统不会去的。
“不过表妹来元州城,我这个表哥倒是一直没能得空下来陪她还有表哥文涛好好逛逛,不如就由徐兄作陪,带他们一起好好游赏下元州城?”
憨傻的季泽厚如郝佳音的意,总算是将陆文瑶给正大光明地推出去了。至于吴远航,因他官家子弟的身份,压根轮不到季泽厚来安排,更何况这两天他时常出门,似乎在元州城里也有不少认识的人,倒真的不用季泽厚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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