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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云散高唐1

云山千叠 云之彼岸 2517 2021-04-02 20:09

  暮色初起。

  大漠的尽头,那轮红日微显颓然地沉向了西方的天空,洒下淡淡的血色夕晖。有暮风从千万里之外遥遥吹来,掠上了已有大半倾塌的塔顶,扬起她的长发。

  “玄卿……”白衣少女低声,在风里喃喃地唤着千百年前曾经爱过的人的名字。

  她的手心里,元灵静静地停留着,依稀有一丝温暖传来,透入心底。

  任凭风拂起发丝,飞扬得一片凌乱,她握住了那缕属于所爱之人的纯白色元灵,微微闭起了双眼,感知着彼此间心与心的遥远感应。

  万里的长空下,楼兰故国的最后一位公主伫立在风中,于漫天的绝域风沙里举目四望,遥看向塔下那座大漠深处的寂寞古城。

  大漠碧天空阔,长风来去,卷起浮云千重。渐呈西斜的红日下,萧索天暮,黄沙从天边铺衍到天边,沙丘纵横,纹痕交错。荒原绵延万里,楼兰故城空寂,城中屋舍倒塌破败,仅留一抔残土,满布流逝的千年岁月印下的沧桑痕迹。风冷冷地呼啸着,从残垣断壁间回旋而过,带起一地的尘土沙砾,悲凉如泣。

  那冥寞的荒城中,除了呼啸的风沙萧瑟之声,一切都是死气沉沉的,没有一丝生气。惟有城中那条古渠道中还有清冷冷的活水流过,一路欢快地歌唱着,仿佛珠玉碰撞发出晶莹剔透的玲珑声响,丁冬不息。

  阿曼拉远望落日下城中的荒凉台榭,心中蓦然间便有一阵尖锐的刺痛袭来,攫住了她,让她有一种想要流泪的感觉。

  ——那是她的故国……那是她的故国啊!

  尽管楼兰故城已被弃置了一千三百多年,但只要一闭上眼睛,那些往世中的繁华就会从深深的记忆之海中浮出,重现于她的心底。

  珍财珠宝、高堂华屋、美人艳姬、万户卿相、高台宫室、曲池浮凫、歌舞升平、风流似锦……

  曾经,在这座丝绸古道的重镇上,商贾济济,来来往往,杂沓涌至。市肆车如流水马如龙,各种锦绣珠宝缤纷入眼,沸反盈天,盛极一时。王室贵族文轩骏马过市,前呼后拥,流云般卷来,引得过路行人驻足瞻望,惊羡其富贵荣华。几万雄师驻守城中,铠甲鲜明,刀矛戟戈,甲光向日时,如同万尾金鳞光芒灿灿,气象威武无限。

  那遥远的一千三百年前,这座大漠深处的古城中曾存在过数不尽的繁华。却被人心无限制膨胀的黑暗贪欲吞噬,在历史的兴衰变迁中沦为废墟一片,从此沉默下去,再也没有任何声息。

  往世繁华,尽皆恍如一梦,一阵风吹过,就遗落在了史书的最深处,化为纸上薄薄一页无从寻觅的遥远传说,缥缈如云烟,被那千年的黄沙永远埋葬。

  白璧黄金万户侯,宝刀骏马填山丘。年代凄凉不可问,往来唯见水东流。

  看到故国中荒凉破败的一切,她再压抑不住心底的悲恸,低下头,用手捂住了脸,不忍再看。

  泪水从眼中潋潋落下,润湿了她苍白纤细的手指,在劲风里迅速蒸发,化为透明的水汽,无声消失。

  呼啸的风声中,她跪在残破的佛塔顶上,捂住了脸,默然流泪。

  那是她的故国……那是她的故国啊!

  在她曾经的记忆中,故国楼兰该是如何梦幻一般辉煌无双的大漠国度,可为什么,当她历经了千年的轮回转世之后,终于回到自己的故国,见到的,只有这样黄埃散漫风萧索的悲凄荒寂?

  究竟是谁,用罪恶的双手毁掉了那长达千年的古城繁华,让它衰落成如此景象?

  大漠无言,惟有大野茫茫,一片沙海绵贯千里。天地悠悠,山河破碎零落,长空大漠浑然一体,荒凉得令人绝望,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故城萧萧,千百年后回归故国的楼兰少女无力跪倒在佛塔顶上,为自己残破不堪的故国哀哀恸哭。

  泪水疯狂地涌出,又被风迅速带走,散落天涯。

  转烛飘蓬一梦归,欲寻陈迹怅人非,天教心愿与身违。

  孔雀故道东逝水,楼兰故城漫斜辉,登临不惜更沾衣。

  “阿曼拉,不要再哭了。……一切都过去了,不要再哭了。”漠风带走了她所有的眼泪,忽然有人从背后环抱住了她的双肩,低声呓语着安慰她,“都过去了啊……不要再哭了——楼兰亡了,但是我还在,……我已经回来了,永远都不会再离开你了,阿曼拉。”

  那个人温柔地将她抱在怀中,不断轻言安慰。他的怀抱坚实而温暖,如此虚幻,如同一个让她无法挣脱也不想挣脱的迷梦,远远近近,似乎遥远,相隔天涯,也似乎接近,就在咫尺之间,触手可及,已辨不分明。

  “……玄卿?!……玄……玄卿!”感受到了那个拥抱里再熟悉不过的温暖,白衣少女心中剧烈一震,下意识地喃喃着抱住自己的人的名字,她本能地转了转身体,想回过脸看他,却害怕这一切只是自己恍惚中的幻觉,“告诉我,是你回来了,是不是?我……是不是你,是不是你,玄卿?是你真的回来了,还是……还是……我只是在做梦?”

  她在他的怀抱中绷紧了身体,僵直着,不敢回头,只背对着他,欣喜若狂,激动得全身发抖。

  “是的,是我,阿曼拉。”少年略微松开了怀抱,轻轻转过了她的身体,让她的脸朝向自己,“你不是在做梦,……阿曼拉,你好好看看我吧,……你没有看错,我是玄卿,是我回来了。”

  “玄……玄卿?”她抬头凝视他,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指,颤抖着触碰到他的脸。

  她用颤抖的手反复验证,直到确认了眼前所见的是真实而非虚幻,才再度唤出了他的名字,投入他的怀抱里,用手臂用力环住了他,似是害怕只要自己一松手,那个隔了一千三百年才与自己再见的所爱之人,就会重新离自滓远去。

  “玄卿……”阿曼拉伏在薛玄卿肩头,感受着那别离千年的温暖暖意,无声喜极而泣,泪水漫涌,浸湿他的衣衫。

  “好了,阿曼拉,不要再哭了。”他任她伏在自己肩头默然流泪了许久,最终还是不忍看着她这样一直哭泣下去,温柔地捧起了她的脸,为她一一擦去了脸上纵横的泪痕,低下头,轻声,“我已经回来了,你还有什么伤心的呢?答应我,不要再这么哭下去了,好不好?——会把身体哭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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