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一路胤禛和我都没说话，我把脸埋在他怀里既不敢看他，也不敢看路上众人的反应，直至进了养心殿才算长出了一口气。苏培盛迎面一上来见了我就有些讶然不知所措，胤禛已皱眉对他道：“去让耿书秋过来。”我忙连声道：“不用了，我已好多了，躺一会儿就没事了。”胤禛没出声，直接大步把我抱进了内室床上，凌兰凌霜刚想进来伺候就被他轰了出去。一时胤禛看我的眼神让我心里如打鼓一般，只低垂着头避过他的目光绞着衣袖，他则默然许久才道：

　　“是好了，还是一直都很好？”

　　我脸上烫得发烧，不知该怎样答他，隔了会胤禛站起身淡淡道：“我回西暖阁了。”我忙扯住他袖子道：“你生气了？”胤禛点点头，我咬了咬唇道：“我不是有意骗你的，只是想……不想……”“我知道，”他打断我的话，抬手抚了抚我的发，“不过你要记住，下回再装样子时也得装得像一些，免得给人一眼就看出来。”

　　他这话说得我不知该哭还是该笑，默默松开了扯住他袖子的手，他在我额上一吻道：“待会过来一起用膳。”我点头答应着，看着胤禛转身而去的背影，思绪却有些纷乱。碧荷……碧荷为何还在宫中？我不是让她一到时候就即行离宫么，是她忘了我的话还是有人迫她？再者她怎么还能继续留在这里，这中间究竟出了什么状况？

　　晚间我过去和胤禛吃过饭，陪着他批阅完奏折，一起回来后又为他的腰椎揉捏了一番，重又躺在他怀里时，才见他的脸色有些阴转多云的意思。静默了半响，我开口道：“胤禛，永和宫里是不是有个叫做碧荷的宫女？”胤禛侧头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道：“怎么？你识得她？”“我初入宫时曾与采薇、还有她在一起住过两日。我记得她性情温婉、心地甚好，对了，她也擅于抚筝呢。”胤禛沉默了一会，淡淡道：“是么？”“早几年我曾在乾清宫里见过她侍奉你额娘过来，可刚才我看见她似乎还在宫里。据我所知，以她的岁数不是也该放出宫去了么？”

　　胤禛不语，过了许久才道：“额娘说她是头一等的知心可意人，不愿放她出宫。”我怔怔发呆时，他又道：“不过等过几日奉移梓宫去了景陵后，我自会让她走。”我诧异道：“你额娘不是不肯放人么？”胤禛冷声道：“她不放也得放，这宫中定下的规矩到她这里就得改不成？再者我正准备拟旨，凡宫中侍奉的女子年满二十五岁者一律出宫。”

　　我心下正想着他这道旨意不是也该包括我？胤禛已紧了紧搂住我的手臂道：“你不同，等我奉移梓宫回来，就封你为妃。”我一怔，这是第一次听他提起封妃之事，抬眼看了看他，他脸上神色一派肃然。我扁扁嘴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闷闷道：“我不要。”胤禛侧身过来贴紧我道：“我知道你不在乎名份，可往后等我们的孩子出世了，难道也不给他们名份？”

　　我心里烦躁，皱紧眉头道：“那就等有了孩子再封也不迟。”“既然迟早要封，为何还要等？”我一时找不到理由反驳他，只回头对他忿忿道：“你这是言而无信！”他茫然不解，我咬了咬唇角道：“你说过这里是我们的家，如今却又出尔反尔，要让我天天呆在另一个地方等着你……等着你哪天心情好了、翻了我牌子才能过来看我。即便你封我为贵妃、皇后又能怎样？我还是得等着，盼着，”胤禛扳过了我的身子，我则对着他的眼睛道：

　　“我不想等你想看我了才过来看我，我想一直像现在这样，想见你了就能随时过来见你。”

　　昏黄的灯火下，胤禛看我的眼光渐渐柔和，用手轻抚着我的脸道：“封妃一事可暂且放一放，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什么事？”“从今往后，你不能再见允禵。”说这话时他的眼光很深，一望无底。我有些哑然，知道十四今日的一番话再加上我装肚子疼一事又给他心里打了个结，他本就不愿我再见到十四，这回就更是不想了。

　　我轻轻叹息了一声，其实他这又是何必呢？不论见面与否，十四在我心里都是我的好朋友，也仅仅只是好朋友而已，“我可以答应你不再见他，不过你也得答应我往后不能伤他。”胤禛面上的神色冷了一冷，“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你却要我答应你两件事，这样赔本的买卖，你说我会不会去做？”我抿了抿嘴角，在他唇边轻吻了一下道：“这样呢？”他摇了摇头，我又在他唇上重重吻了一下道：“这样呢？”“不够！”我好气又好笑，在他眉间唇角密密地吻了好久才抬眼看他道：

　　“还不够么？”

　　回应我的是胤禛激烈的深吻，他翻身把我压在身下时，身体已如火一般灼人，手也探进了我的衣内肆意游走。他不想再等了么？我任由他所为，强忍着身体心间传来的阵阵悸动道：“我可当你全都答应了。”胤禛蓦然停了下来，喘着粗气看我一会才道：“我只答应你一件事，暂缓封妃或是不伤他，你自个选。”我的眉头拧成了个疙瘩，这人很可恶，这两件事叫我怎么选？我还在绞尽脑汁时，他已开始动手解我的衣衫，边解还边道：“你可以慢慢想，等我从景陵回来后再告诉我也不迟。”

　　我怔了怔，用力扯紧已被他半褪的衣衫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能同你一起去么？”“这一路劳累，你的身子才刚好些，还是留在宫里好好休养，我会让凌兰凌霜留下来陪你。”话音未落，胤禛就低下头亲吻着我的耳后敏感处，手又开始继续作怪。虽说我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也是为我好，可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什么都是他做主，什么他都想好了，临走还要留一道难以选择的选择题来让我做？

　　“我想好了。”

　　胤禛的唇舌已从我耳后移到了脖颈，又从锁骨处开始往下游移，根本没来搭理我。我咬着唇连喘了几口气大声道：“我想好了！”他微微抬头不耐道：“想好什么？”“你封我为妃。”他的身体一紧，眼光瞬间变冷，“就为了他，你肯同我分开？”“为朋友两肋插刀都可以，何况是这么件在你口中迟早要办的事？”

　　胤禛的眉头扭紧成结，我又道：“更何况封妃一事全在于你，你若也不想同我分开，自然可以迟些再封。”他重重哼了一声没答话，许久后我身上一轻，胤禛已侧身而下躺在了一边，“好一个两肋插刀！你既这么重情重义，又这么看重他这个朋友，朕又怎会不成全你？等朕回来就封你为妃，你还可自行挑选居所，把你的狗儿鸟儿都带去，你可满意？”

　　他这么说分明就是成心堵人！我背过身不睬他，半响后他自己伸手拉过被子盖上，亦翻转身用背脊对着我。这一夜我们俩个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直到天明。后面两日，白天我为胤禛打点行装，一应穿戴、所用物品皆细细整理好了交给苏培盛。到了晚上，屋中却是一反常态的寂静，往日的谈笑成了沉默相对，温暖的怀抱也成了冰冷的背脊。

　　第三天晚上睡下后，胤禛终于打破了沉默，背对着我淡淡道：“明日一早朕就要启程，朕不在时，你也不许到处乱跑，乖乖地待在养心殿。每日所吃的那些东西都要吃完，耿书秋朕会让他留在京中，你身子若有什么不适都可让人找他……”

　　我静静地听他说完，片刻后他道：“可都记下了？”我闭紧双眼没出声，他又唤了声“融雪？”我继续装睡，他则扯一扯被子道：“朕知道你没睡！”我扯住身上被子道：“奴婢会谨记皇上教诲，每日默念三遍，皇上可满意？”胤禛冷哼了一声没说话，屋内重又归于一片安静。

　　更漏刚过五声，胤禛已轻手轻脚地起身下床，等到屋里重又变得悄无声息时，我也穿戴整齐走了出去。刚一掀帘子，凌霜就站起身诧异道：“姑姑，怎么今儿这么早就起了？”我点头道：“睡不着就起来了。皇上何时启程？”“大约再过半个时辰。”“我想去看看。”凌霜忙摇头道：“那里人多繁杂，姑姑去了恐怕多有不便。”我淡淡一笑，用手指了指天道：“我就想上城楼偷偷看看，可有法子？”凌霜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虽已是春暮，不过站在清晨的东华门城楼之上，微风拂过时还是带着些许凉意。往下远眺时，但见旗帜翻飞，人头攒动，送灵的队伍绵延数十里。最前面引幡人高举万民旗伞，然后是卤薄举着各种兵器、幡旗和各式各样的纸扎或绸缎制作的“烧活”，再之后是巨大的梓宫以及八旗兵勇、文武百官、皇亲国戚等，中间还夹杂着不少身着法衣、手持法器的和尚、道士、尼姑、道姑和喇嘛吹奏以及诵经。

　　胤禛明黄色的舆辇停在那儿，周围已站着不少侍卫，我抿了抿唇，他应该已是进了车里了吧？不多久，队伍开始极其缓慢地朝前而行，待到梓宫移动时，舆辇则走了另一条道路。我向他走的方向挥了挥手，纵然只是十几天的分离，纵然还在同他怄气，此刻心里却只是不舍……

　　 喜欢清风吹散梨花雪请大家收藏：(321553.xyz)清风吹散梨花雪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