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一日午后我正在做活，突然有个小丫头跑来说杨义庭让我过去一趟有事相询。我直起身皱了皱眉，不知道这人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想不去也不可能，只好回屋收拾收拾跟了过去。走了很久，小丫头指一指前面的屋子说杨义庭就在里面，我有些疑惑，今日他怎么想到叫我到他的住处来了？

　　刚想问问那个小丫头，她却一溜烟地跑了。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紧走几步来到屋前，屋门虚掩着，我在门口轻咳一声道：“杨公公，你找我？”屋里没人应声，我又叩了扣门道：“有人么？”还是没有动静。我推门而入，屋内的帘子低垂，光线有些昏暗，有一人负手侧立于屋角阴影中，看不清楚模样。

　　我边皱眉道：“杨公公？”边向前走了几步想看清那人，谁料刚走了两步身后的门就“吱呀”一声关上。我心内一跳，忙回头想去开门，就听一人阴侧侧道：“没我的吩咐，你是出不去了，融雪。”我木然呆住，我以为这一生他都不会再想见我，我以为从我入辛者库开始我们就再无干系，可是，事与愿违，他终究不肯放过我，终究要来和我算总账么？

　　九阿哥的声音一如以往，“怎么？不敢回头，是无颜见我么？”我深吸一口气，猛地回头道：“你来做什么？”“做什么？这一年多未见，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我就过来看看你，来和你叙叙旧。”九阿哥边说边朝我走来，光线映到他的脸上，他的容貌并无多大变化，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笑意。

　　我有些不寒而栗，他以前对着我的时候总是阴沉沉的，现在突然变了脸，我的心一点点揪紧，更有着深深地不安。“我没什么话同你说，更没什么好看的，可以让我走了罢。”九阿哥嘴角上挂的笑意一点点加深，“怎么？你害怕了？你不是一向胆子大得很，什么事都敢做么？你也会有怕的时候？”他这话虽是带着笑意说的，可他的眼中却殊无喜色，惟余冰冷。我只觉心跳得越来越快，且说且退道：“我对你来说已毫无用处，你还来找我说什么话？难道……难道你想知道紫禁城内有多少只恭桶？”

　　九阿哥不怒反笑，眼神越发捉摸不定，“看来这一年你在这儿过的还不错，都会说几句俏皮话了，倒是越来越合我的胃口，只不知合不合老四的意？”我脸上有些变色，心也像是漏跳了一拍，九阿哥似毫无知觉地继续说道：“看来是不合了，不然他也不会把你一个人晾在这儿这么久。”我咬了咬唇道：“你这话我听不懂，我的事和四爷有什么干系，说什么晾不晾的。”

　　九阿哥重重哼了一声道：“你嘴再硬也无用，那日你们俩的好事是我亲眼所见。哼，若非如此，还真要被你瞒过去了，”他的眼光一转，透出一股寒意，“枉我在这苦等你的消息，你却跑去和老四花前月下，卿卿我我，还做出苟且之事。你还真是不费我的一番苦心阿，融雪。”我退后一步靠在门上，原来是他，是他看见的，还告诉了十四。他总是喜欢背后窥伺人吗？

　　我有些厌恶地看了九阿哥一眼，他突然上前一步，抵在我身前狠狠道：“你八岁到我府上，我哪里亏待过你？你的一应吃穿用度皆属上乘，又让人教你读书写字，费尽心思送你入宫。我自问待你仁至义尽，换来的却是什么？负我？伤我？”他的鼻息拂在我的脸上，我别过头去不语。过了一会，九阿哥却失声冷笑道：“哎，我都忘了，自从那日我罚你跪之后，你就再没把我放在眼里，我心痛难受只怕会让你来得更快活吧？”

　　他的笑声有些刺耳，面容有些扭曲，我转过身拼命拉门，门却纹丝不动，九阿哥的声音近在耳边，“你再用些力，叫两声也无妨，我到要看看谁会来救你？”我回头怒视他道：“你把我困在这里又能怎样？有些事做了即是做了，我已再无可能回到皇上身边，皇上也已罚我了……”九阿哥打断我的话道：“不错，是罚你了，只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能了了？我会这么容易就放你过门？”

　　我的脸色有些发白，“那你要怎样？杀了我？”九阿哥的脸离得我更近，“你就这么想死？”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嘲弄，“可惜弄死你不过是碾死只蚂蚁，我还不想污了自己的手。”说着他的眼中蒙上一层冰色，“你不会死，我也不会让你死。我说过，你若再给我耍花样，我就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说说，我会怎样对你呢？”

　　他的森森语气让我禁不住一阵颤抖。九阿哥的手指轻拂过我的脸颊，我恼怒地把头转向一边，不再看他，就听他冷冷道：“若你不想这样，就去亲口向皇阿玛承认，是哪个孝顺儿子在背地里勾搭他心尖上的人物，是谁哄的你上了手，又是谁教你的死不认帐。”原先我还心中忐忑，捉摸着该怎样脱身，听完他这话却禁不住暗暗冷笑，原来他还是不死心，刚才的威吓不过是想利用我来伤害胤禛。我直视九阿哥恨声道：

　　“你休想我会这么做！”

　　他看着我面露寒色，眼中尽是恼怒之意，突然一把揪住我的头发一直把我拖到里屋的铜镜前道：“你好好看看你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他还会把你放在心上？还会回来找你？我告诉你，这一年来他好好的做他的富贵闲人，事事讨皇阿玛的好，早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往日胜雪的肌肤早已黯淡无光，隐隐透着股黄气，原本乌黑如缎的长发也已枯晦打结，凌乱如杂草，脸上也因这一年多的辛苦劳作而显得疲惫不堪。我朝镜中的自己淡淡笑了一下，不错，我是变丑了，不过我的心可不像他那么丑。

　　我回过头对九阿哥道：“若你再逼我，我就去和皇上说，是你要我入宫的、是你要我窥伺皇上动静的、是你要我时时给你们传递消息的，你才是他最孝顺的……。”话还未完，九阿哥已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手指深深地陷于我的皮肉之中，“你再说一次试试！你还真以为我都是说着玩的？我不是十四，对你无可奈何，我有的是法子治你，只怕你到时后悔不及！”

　　我拼着命想甩脱他的手，正拉扯间腕上蓦然一松，那只白玉梨花镯竟被九阿哥撸了下来，紧紧拿在他的手上。一怔之后，我立时想去抢，九阿哥闪身躲过，拿着镯子对着光照了照，看我的脸上有着一丝疑惑，“谁给你的？”我不答他，只急道：“还给我！”

　　他对着我紧咬牙关咯吱作响，捏着镯子的指骨也泛出青白，过了好一会才道：““这样上好的白玉又有梨花暗纹，能做成镯子的当世只怕所剩无几。哼，从前我还以为是皇阿玛赏你的，眼下看来怕是他给你的罢？”我紧紧抿着嘴唇，九阿哥的脸上闪过一丝异色，

　　“他就用这个得了你？”

　　话音刚落，他猛然把玉镯往地上一摔，“啪”的一声，玉镯已四分五裂，他似还不解气，又抬脚对着碎片狠狠踩了下去，不断碾压……我呆呆看着九阿哥脚下早已断成几截的玉镯，欲哭却无泪。

　　先前种种，我以为自己真能护住它的，现在看来，我还是太高估自己了。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把它带过来，不该把它露白，不该因为有了小柔的事而把它带在身边时刻不离，只是此时此刻，再后悔也已无用。我抬头看着九阿哥，想闹想吵，却明白再多的恼怒也不过是平添心痛。以前，我讨厌他，可今天，我恨他……

　　我要离开这里，不想再多看这个人一眼。刚一转身，就听九阿哥冷哼道：“我说过，今日你走不了。”我不理他，只管快步走到门前拼命打门，更用脚去揣，几下过后门虽有晃动却仍是未开。转身看旁边的窗半开着，我紧走几步扒着窗棂抬脚刚想爬上去，突然有人抓住了我背后的衣裳，伴着“嘶”的一声，整个人就似飞了起来，接着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手脚火辣辣地疼，背上却传来一阵凉意，紧接着有人重重压在了我身上，我用力扭动挣扎，却被他用腿抵住了我的腿，手也紧紧按在我的背上，丝毫动弹不得。“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别白费工夫了。”我心下一片慌乱，只回头急道：“你想做什么？快放开我！”

　　九阿哥没说话，只用手探进我衣服上撕裂的口子里，然后又是”嘶”的一声，他的手指触到了我背脊上的肌肤。屋里空气凝滞，我的心像是骤然停止了跳动，他的手掌火一般炙热，我却只觉刺骨寒冷。隔了一会儿，耳边传来他阴戾狠绝的声音：

　　“你给老四的，我全都要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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