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天气很快转热，因为满人向来过不惯北京炎热的夏天，所以每到此时康熙总要去热河避暑，顺带木兰秋狝外加和蒙古人联络感情，今年也不例外。这次随同出行的还有大阿哥、太子、四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以及几位年幼的皇子：十五、十六、十七、十八阿哥。

　　原本轮不到我随同侍驾，只是那几位先前患病的宫女刚刚恢复，身体尚虚，若雅就命我代替出行。采薇倒是很高兴，拉着我蹦蹦跳跳，我心里也挺开心，至少不用每天见到九阿哥的臭脸了，而且可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何乐而不为呢？

　　一路车马劳顿，康熙先在热河呆了一阵子，又一路北上，这日终于进入围场地界。此地天气凉爽，芳草如茵，“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草原风光让我沉醉不已。想到现代时我也曾想到这片皇家猎苑来纵马驰骋，只是还未成行便穿越了，现在以古代人的身份走在这草原之上，心头别有一番滋味。

　　在帐内安顿好之后，我见采薇坐在那儿有些闷闷不乐，便道：“怎么了？一路上就数你最欢，到这里却又不高兴了？”采薇瞥了我一眼道：“皇上这几日有些上火，若雅姑姑本来寻思着金莲花最是清热解毒，又是此地的特产，想着给皇上泡茶喝，可皇上说有一股子苦味，不怎么乐意呢。”我一笑道：“原来皇上也怕苦，那加点糖不就成了？”

　　采薇皱眉道：“皇上说喝起来甜不甜，苦不苦的，不爱喝。”唉，这皇上就是难伺候！我想了想随口道：“我看这次带了很多蒟蒻粉，不如做成蒟蒻当成点心送上去,换换花样说不定皇上就爱吃了。”采薇想了想，眼睛一亮道：“这个主意好！来，和我一起去和姑姑说说。”我蹙眉道：“你去说不就成了？拉上我做什么？”采薇失笑道：“哪有你这种人？放着大好的机会不在姑姑面前表现表现，快和我走！”说着硬是拉我去了若雅那里。

　　若雅听了我的提议后点点头，当即让我试做，又加以改进。这日康熙正和诸皇子闲谈时，我和采薇便把点心奉了上去。淡黄色的蒟蒻冻中有一朵鲜艳的金莲花，映着碧色的琉璃碟，宛如花儿仍在草原中盛放。刚一奉上，康熙便笑看若雅道：“怎么？换花样了？”若雅含笑道：“皇上先尝尝味道如何。”

　　康熙点点头，又向众位阿哥道：“你们也快尝尝。”众阿哥点头称是，一时间大帐中就只闻得众人的咀嚼之声。康熙吃了两口后抬头问道：“如何？”那些人自然一片赞誉之声，康熙笑向若雅道：“样子精巧，味道也好。是谁做的？”若雅笑道：“皇上怎知不是奴婢做的？”康熙道：“你伺候朕也有十几年了罢，朕还能尝不出你的手艺？人呢？带过来让朕瞧瞧，看看是谁有这玲珑心思？”

　　此时我正站在帐子一角垂手伺候，听到康熙要见我就有些发愣，抬头见若雅边向我使眼色边对康熙道：“皇上，人就在这里。”于是我只好迎着众人的目光，走到康熙座前跪下道：“奴婢参见皇上。”康熙看我两眼道：“新来的么？”

　　我点头称是，就听康熙道：“不错，小小年纪就有这等手艺。朕且问你，这蒟蒻用金莲花茶制成，却没有一丝苦味，是何道理？”我道：“奴婢在这其中加了点甘草汁，既去苦味，回味也清甜。”康熙笑道：“好，这法子甚好！抬起头来让朕看看。”我慢慢抬头，这也是我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康熙，这位帝王的目光中既威严又不失慈和，脸上不动声色，心中自有城府，叫人不敢小视。

　　康熙看了我片刻点点头道：“叫什么名？几岁了？”我低头道：“奴婢融雪，今年十五了。”康熙拈须微笑道：“融雪？倒是人如其名。”突然又似想起来什么，冲底下那些皇子道：“这丫头的名儿倒在一首诗里，可有人知晓？”底下一片窃窃私语，过了片刻十三阿哥站起身微笑道：“据儿臣所知，白居易有诗云：

　　‘融雪煎香茗，调酥煮乳糜。慵馋还自哂，快活亦谁知。’①”

　　他话音刚落，底下就一片窃笑声，康熙也笑道：“不错，不错！”不错什么呀！我怎么觉得他们父子君臣都用一种想把我拿去泡茶的眼神看我呢？

　　这样的眼神触动了我的心境，看我是俎上之鱼么？我头脑一热，脱口而出道：“皇上，奴婢也知道一句。”康熙微微一怔，“你说。”我抿了抿嘴角扬眉道：

　　“桃花水涨冰犹凝，燕子泥融雪更飞。②”

　　康熙看我片刻大笑道：“好，好一句‘融雪更飞’！说罢，想要什么赏赐？”我想要什么？自由？这个好像康熙不会给；回家？这个他给不了；金银珠宝？要来有什么用？我又没地方花。我出了会神道：“这次姑姑和大伙都帮了奴婢不少忙，奴婢不敢独自领功。”康熙拈须一笑道：“你倒乖巧，那就都赏！”此话一出，下面伺候的太监宫女都忙跪倒谢赏。

　　康熙点点头又看向我，“朕再给你一次机会，想要什么？”我又想了想道：“奴婢一直想有个机会能骑马游草原，求皇上成全！”康熙微笑道：“你的心思倒有些古怪，为何想要骑马游草原？”我微笑道：“回皇上话，一来奴婢想领略一番我大清锦绣河山；二来奴婢也有个小小的私心，想体会一下一骑飞驰草原的乐趣。”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果然康熙被我一句“锦绣河山”逗得龙颜大悦，拈须道：“好，朕就给你个机会，让你好好看看朕的锦绣河山！”我磕头道：“多谢皇上！”

　　回到帐内，采薇拉着我道：“看不出呀，融雪！你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皇上被你逗得如此高兴，姑姑也说你乖巧懂事！”我淡然一笑道：“胡乱说说而已，只别讨嫌就成。”采薇笑道：“哪会讨嫌？看得出，皇上很喜欢你呢！只是你要的赏也太古怪了，要是我就要很多金银珠宝，每日看着都高兴！”

　　我笑着一点她的鼻子道：“你这个财迷！”我要的是我一直想得未得的，在康熙第二次问我时，一时之间也只想到这个在现代时的愿望，作为古人游草原，一定会很有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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