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就在我为理不清的思绪烦恼时，草原之上已是风云突变，祸事连连。先是十八阿哥病势突变，虽经全力医治但终告不治，年仅八岁。世间之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况且又是最心疼的小儿子，康熙为此茶饭不思几天，哀痛之情溢于言表。

　　可叹此时太子仍不知收敛，就在别人都安守本分时，他还对随行的官员、侍卫大呼小叫，呼来喝去，毫无哀伤之情。有时康熙对他怒目而视，他也毫无知觉。康熙为此实在怒不可遏，叫了一班随行皇子过来训斥，说他们毫无兄弟之情、手足之义，这话其实大半就是对太子所说。太子似也嗅出点味道来了，行为有所收敛。

　　这日晚间，恰逢若雅和我值夜，她在里间服侍，我自在外帐守候。夜深人静时，李德全出来要水，突听里面传来一声惊呼，是若雅的声音。我和李德全对视一眼，赶忙跑到里面，却见若雅站在康熙的床铺边面色惊慌、神色不定。康熙站在一边连声问道：“何事如此惊慌？”若雅忙跪下道：“奴婢刚才整理被褥，见到帐子缝隙中似有人在窥视，故此有些惊慌。”

　　康熙面色发沉道：“看清楚了么？是谁？”若雅沉默良久道：“奴婢眼花，未能看清。”康熙冷冷道：“你还想瞒朕吗？他在此窥视也不是一两日了！哼，朕生的好儿子！立得好太子！”若雅在地上磕头不止。我在帐内垂首而立，心中暗想这太子真是酒色过头、利令智昏了，此时跑来窥视父亲的行动实是令人难以理解，而康熙早就发现却一直未动声色，也让人感叹父子亲情抵不过一张龙椅，各自有各自的打算罢了。

　　康熙此后一直对太子隐忍未发，只命大阿哥多派人手保护自己。直至九月四日在布尔哈苏台行宫，康熙召集随行皇子、大臣齐集于宫内，宣布废立太子。听当时在场的小太监说，康熙宣读上谕时且谕且泣，说太子“不法祖德，不遵朕训，惟肆恶虐众，暴戾淫乱，不堪接替太祖、太宗、世祖创立的基业，将其废黜，并加以监禁”。宣谕完后，康熙即扑到在地，大哭不止。

　　这一次的废立太子对康熙的打击很大，再加上此后右臂麻木不能写字，更是整日面色阴沉，像一个移动炸药桶，随行之人皆是面色凝重，小心翼翼。若雅私下嘱咐我们这时候做事千万小心，若是惹怒皇上，谁都保不了。

　　是日值夜，我按惯例奉上茶水，便想退出帐外伺候，却听康熙淡淡道：“融雪，过来给朕捏捏臂膀。”我一怔，自从那次奉上点心后，康熙也没特别待见我，我还以为他早已忘了我这号人，原来还记得。我暗暗瞥了眼李德全，这捏手臂的活不都是他来的吗？今日怎么叫我？李德全朝我微微点了点头，我只好答应一声，上前几步，半跪在康熙身侧，轻捏他的右臂。

　　康熙以左手批阅奏折，我在一边看他下笔流畅，不由十分佩服。想我在现代即使拿圆珠笔左手写字的话也是断断续续，这字更是不堪入目，更不要说用毛笔了。我暗暗赞叹这位帝王的本事，却见他搁下毛笔，取过茶杯抿了一口水，侧过头看我一会道：“还是女孩儿好啊。不像朕的那些儿子，个个不叫人省心。”我知道近日太子被废，其余那些皇子自然个个摩拳擦掌，想一争储位，康熙见了心中自是烦恼。

　　我看着他鬓边的白发，眼角的皱纹以及略显疲态的面庞，心里泛起一阵奇怪的感觉。在史书上看到的短短几行字，到了这里却是活生生的痛苦与无奈。一时感慨，我脱口而出道：“皇上，儿孙自有儿孙福，您也不必太过介怀，身子骨要紧。”

　　话一出口，我就有些后悔，这些人身份特殊，所要争得也是这位父亲手中的权力，他能不介怀吗？我有些尴尬地停下手，垂着头，就听康熙一笑道：“你这个小雪人儿也来安慰朕吗？倒也有心。怎么停下了？刚才捏的舒服，来，接着来！”我心里一松，抬眼见康熙神色平和，才放心地继续为他揉捏臂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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