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有鱼有肉,大家吃得极尽欢畅。
“姬大人,年前你去不去临海府?”银虎问扶摇。
“前几天就准备去呢,就怕鞑子再攻打金箭集,放心不下。”
“我替你看几天。”
这里是他的封地,但勋贵只负责向封地的官员要贡奉,可以监督地方官,辅助地方官做事,却不能越俎代庖,临海府的官员肯定得换的,他就不好插手,这么说话,很合乎规则。
“那就辛苦你啦。”扶摇也给他留下适当的空间。
“说什么呢!你要是人手不够,把我的侍卫也借给你。”
“好嘞,这么说定了。”
礼部的官员上次带给扶摇一个密匣,里面是一张空白的官凭,临海府知府的,扶摇当时还有点疑惑,随即就明白了,雍华书院的山长翟清泉,是个不愿为官的隐士,皇上这是想让她请人出山呢。
前几天她就派梁效过去摸情况去了,这个翟清泉,不知道是怕地方官打压,还是怕有人请他当官,反正躲起来了,哪儿也找不着,现在,官衙都封印过年,他才悄悄回到家。
扶摇刚好借着拜年去找他。
刚下了一场大雪,大地白茫茫的,北方的雪,下来后都被冻成一粒一粒的,踩上去就像走在沙滩上,刚开始扶摇还挺新奇,现在已经厌烦了,因为那样走起来很累。
让人做了十几个爬犁,扶摇和大虎带着二百多的护卫出发了。八百里路,因为河汊都冻得结结实实,不用绕行,午时就到了草滩镇的驿站,扶摇见时间充裕,便在这里吃了午饭,继续前进。
扶摇穿来的时代,靠海的地方没有不富裕的,她以为临海府肯定比金箭集好,谁知到了地方,都有些傻眼。
低矮的城门,衣衫褴褛的居民,冷清的街道,马上就要过年了,也没个节日气氛。
“这里怎么这么穷?”
大虎跟在扶摇身后,也是目瞪口呆,自然回答不出来。
临海府的知府和同知,都知道自己被罢官了,只是继任没到,他们还得继续履行职责,不过都是一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模样。想想也是,临阵脱逃,自己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弃全城百姓于不顾,鞑子退了,又厚颜无耻地揽功于己身,他们以为,翟清泉不图虚名,不慕仕途,临海府天高皇帝远,这事儿不会有人知道的,却不想,现在还是暴露了,怎么能有心在政务上?恨不能赶紧到京城好好活动活动,为自己脱罪才是。
扶摇在临海府城里到处转了一圈,梁效就带着一个年近五十黑瘦干练的老者来见她:“知道翟清泉躲在哪里了?”
“就在他家里。老爷你们是不知道,那一片四个宅子都是他的,你们去正院求见,他就从后门出去,随便哪个偏院一住就可以。”
“他的四个院子还不相连?”
“嗯,那原本是四家的,是他后来买下的。”
“翟清泉一个教书的,怎有那么多钱?”
“他娘子善庶务。”
“哦!你们还是把他盯紧,我处理了手头的事情,就给他拜年去。”扶摇下令后,便带着大虎去了临海府衙门。
“这临海府怎没有县衙?”
“有府衙,还要县衙做什么?”大虎奇怪地问。
扶摇想笑,这里没有附廓知县,那段出名的民谣“前生不善,今生知县,前生作恶,知县附廓,恶贯满盈,附廓省城”,就是有穿越,也没法带过来了。
“你笑什么?”
“你说,这知府听说咱们来了,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看一下就知道了。”
扶摇一边回答,一边朝衙门里面走:“知府大人在不在?”
守门的看他这通身气派,不敢怠慢,但也没有回答,只是满脸堆笑:“这位爷是……”
“大胆!这是道台大人,还不行礼!”听到声音,跑出来看热闹的几个小吏,都吓得赶紧跪下。
“知府大人在不在?”
“在,在!”朝廷严令谨守衙门,等候继任者,他哪里敢跑了?跪下的心里都这么想,但没人敢言语。
扶摇大步走了进去,大虎紧随其后,来到衙门大堂后面的官廨里。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里面一张熟面孔,令扶摇震惊地无以复加:“梁师爷?”
梁师爷听人叫出这个称号,脸色僵了一下,立刻强作镇定:“大人你认错了,小人姓蒋。”
“是啊大人,他姓蒋,是小人的师爷。”临海府知府刘长林,自知一会儿就罢官了,也不称卑职,一步到位自称小人。
“你什么时候雇来的?”
“已经跟了我两年。”
“你这官儿,可是与他有关?”
刘长林眼睛嗖地瞪圆了,虽然很快便掩饰住了,但没逃过扶摇的眼睛。
“你可知道他是谁的人?梁秉望,他曾经是梁秉望儿子的师爷。堂堂镇北王世子师爷不干,跑到这犄角旮旯当你的师爷,你不觉得奇怪吗?等会,你好好给道台大人讲讲,这位师爷都给你出了什么好主意。”
大冬天,就算房子里不冷,但绝不会热到哪里去,刘长林脸上的却一串一串地掉下来。
“大人,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什么镇北王。”梁师爷还要狡辩。
“把你烧成灰我也认识,尤其是你这公鸭嗓子,没几个人能学得像,拿下!”
所有的人全都愣了,新来的长官也太雷厉风行了。
“看牢了,不许他逃跑,也不能自杀!”这就是要审问了。
“是!”侍卫扬开带了两人,把梁师爷揪了出去,按倒在地上捆了个结实,放到衙门口的耳房里让人守着。
刘长林心情很复杂,战争过后,师爷便闹着要回去,是他坚决不答应,前几天,师爷偷偷溜走,结果他发现了,还派人追了回来,好言好语,让他去京城为自己活动。当年,他在京城待选,就是因为巧遇这位自称蒋子才的师爷,才得以官升一级到了临海府,一任下来,他都能把这地皮刮下三尺,都是有这蒋子才的活动,他好几次都遇难成祥,化险为夷,对蒋子才的能力特别推崇,为了留住人,还把京城的一个庄子给了他。
没想到蒋子才竟然是梁秉望的人。梁秉望叛国投敌,皇上还没处理呢,自己会不会被牵连?这次弃城逃跑,皇上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会是个什么罪?会不会因为蒋子才,把他划到梁秉望一党去?
刘长林越想越害怕,此刻,恨不能这两年不当官,也好过马上要上断头台。
“说吧,蒋子才都给你出了什么主意?”
扶摇不客气地坐了上位,大虎他们侍立在一边,一个个满脸怒容,杀气腾腾,刘长林吓得,就像离了水的鱼,张着嘴猛喘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老爷,我来说吧。”一个主簿模样的人,挤上前来。
“讲!”
“刘长林带着蒋子才来到临海府,可把当地百姓害苦了。尤其是这蒋子才最坏,说他在京城有背景,让刘长林放开手脚大肆搜刮,各种苛捐杂税,比前头的陈大人多收一倍多,人头税、丁亩税、捕鱼税、交易税……,连媒婆做媒,都得一年交一两银子才能拿到牌子税,没有允许牌子,私下做媒杖二十,屡教不改,杖五十。”
这也太黑了,扶摇一时无语。
“大人,这还不够,刘长林还要人们纳捐,一年到头,不是要修城门,就是要建军营,还要修海堤、建码头……,名目繁多。”
想到那低矮地城门,扶摇笑了一声:“城门就是刘长林来了之后建的?”
“原来是有城门的,只是旧了些,蒋子才出主意让拆了重建,结果钱都让他们私分了,最后就弄那么个鸡窝一样的城门糊弄人,临海府的百姓,过城门都不敢抬头。”
“没那么低!”扶摇笑,这位主簿还挺幽默的。
“大人,是羞愧,城门是一城百姓的脸面,大家看到那个,都觉得没脸的很。”
“哦!”看了这临海府的百姓觉悟还是很高的,难怪有人振臂一呼,应者云集,没有官员,士兵和百姓自发守城,还能坚持十天,真不容易。
“杨振,我也没少分你……”刘长林气恼地咕哝了一句。
“这脏银我可不敢花,我怕拿了烂手,吃了烂肚肠。”杨振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纸,“这是三年一来,他们想要堵住我的嘴,分给我的银钱,都在我房间里放着,我没动一文。”
杨振又掏出一张纸:“这是他们修衙门所花费的底单,官府里看到的账簿,都是蒋子才做的假。”
“刘长林贪腐的银子都哪里去了?”
“以前的都运回家里了,今年的,让鞑子劫掠一空,他还哭了呢。”杨振鄙夷地斜睨了一下刘长林。
“刘长林把军备的银子都贪了,这里原来是卫所的,虽然改成了府,兵部却并不拨银子,由当地的税收来顶。”
“守备能答应吗?”
“守备和他是亲戚,两人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共同贪污,谁也不说谁。”
“这守备怎么死的?”刘长林给朝廷的奏折,把他说成英雄一般,扶摇觉得不可信。
“哼,没藏好,让守城的百姓发现了,挨了哄捶,就是很多人打,打死了。”
“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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