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尚东被关在他家过厅里,听见扶摇带兵来搜索,隔着窗户高叫着他要告御状。
“吴监军,你还是消停些,知道陈卓是什么人吗?五鬼帮的首领。这五鬼帮什么人?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干得最多的就是暗杀,不管对方是谁,只要有钱拿。姚光虞曾经出钱让五鬼帮杀过人。”
“这干我什么事?”吴尚东更是生气,他又没用雇佣过五鬼帮,他连五鬼帮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
“陈卓,原名阿骨打,是个鞑子,就是五鬼帮老大,绰号狼城鬼使。”
“你这是污蔑,打死正当的商贾人家,现在没法给朝廷交代,便在这里大放厥词!”
“呵呵,阿骨打胸口有个纹身,是个狼头。知道谁崇拜狼不?窝金!阿骨打是窝金的人。”
“这不可能。就算你有撑腰的,我也不是没有。谁在这世上,还没个三朋四友亲戚邻居?姬大人,你的手还没长那么大,遮不住天去。”
吴尚东说话的时候,窗外不远有个文人打扮的,两次打手势给他提示,他以为背着扶摇就没事了,岂不知和他对面的张桥直看得清清楚楚,他走过去:“你是什么人?”
“我是家里的帐房。”他一说话,便立刻暴露的身份,扶摇走过去,给张桥直下令:“带他去洗个脸。”
吴尚东惊诧地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等他洗过脸,你什么都会明白的。”
帐房先生怎敌得过张桥直这样如狼似虎的猛士?他被两个人强压在铜脸盆旁边,两只大手在脸上一顿揉搓。
“他的胡子是粘上去的。”张桥直惊讶地道。
“哎呀,他的脸皮也掉下来一层。”张桥直的叫喊,引来在场人的极大好奇,连吴尚东都忍不住伸着脖子瞧过去,他倚重的师爷,顷刻间由黑脸忠臣变成了白脸奸贼,并且,一副飘飘美髯,也几乎脱落殆尽,变成几个稀稀拉拉的山羊胡子。
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肯定是有问题的。吴尚东的脸顿时由红到白,再到灰,陈卓的身份,他还可以强辩几句,自己的帐房,现在每天跟在身边当师爷看待的,竟然是乔扮了的贼人,这让他怎么办?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啊。
“吴尚东,我也没想到,你身边竟然会有这样的奇葩人才,你知道这是谁吗?姜家血案的制造者。”
“老爷,他污蔑,姜琛案并没有破,谁能说清是哪个杀的?我在老家惹了恶人,不得已易容跑出来,碰上老爷时便是这模样,没法改呀,老爷,你要相信我。”白脸师爷狡辩道。
扶摇看他眼珠子骨碌骨碌不停地转着,偶尔会瞄一眼衣袖,便走过去,把他的衣服检查了一遍,除了有个小补丁,再没有异常,十分奇怪,她捏着补丁捻了捻,有点硬,就像脏了似得。
白脸师爷见扶摇还闻了闻,眼神光芒一闪,可扶摇又的头又离开了,他心里十分失望。
“找件衣服,帮他换了。”扶摇不知道这衣服有什么蹊跷,哪怕没有任何问题,都先换掉再说。
吴尚东此刻已经有些绝望,就算他不知情,到最后,朝廷也会觉得他糊涂,不适合继续当官,扒了他这一身光闪闪的虎皮,这辈子,他可就再也风光不起来了。
有吴家下人拿来一件粗布衣服,张桥直指挥着,把白脸师爷上下仔细搜索了一遍,连鞋子都拆了,最后,换了衣服,捆结实,嘴里堵了布巾。
“说吧,谁和他交好?”扶摇问。
院子里一片沉默。
“吴老爷现在,未必能护住大家,这时候谁要是立功了,我立刻除了你的奴籍。”
还是没人说话,除了奴籍,万一找不到事情做,岂不一头脱担两头空?
“还想在吴家,那就赏,只要肯说出来,都有赏赐,若是立大功,二十两银子。”
好多人惊讶地瞪大眼睛,二十两银子?他们大多数,一个月才三四百文钱,这顶好几年的收入了,好多人脸上现出贪婪的神色,但还是好一阵沉默。
“我有一回,看到黄妈在后院,和他说悄悄话。”一个粗使婆子打扮的小声冒出一句。
“你个挨千刀的,老金就是路过,和我说了句闲话……”
“什么话,你老实交代。”扶摇脸色异常严肃,黄妈在她严厉的眼神压迫下,结结巴巴地说了句:“就是让我老头,在老爷跟前多说说他好话。”
扶摇看她不像撒谎,便给了那个粗使婆子一角银子。
见能当场兑现,有人清清嗓子,也说了一句:“老金背地里,和楮二爷家的人来往。”
“那人叫什么?”
“我不认识,新来的。”
“阳高,封了楮老二家,带他进去辨认,把那个家伙抓过来。”扶摇立刻布置道。
“你,如果不想在做这里做下人,现在就去库房报道,才三十出头,到了库房咬牙好好干,熬几年便能升一级,哪怕当个管库,都能传给子孙。”
说话的男人激动地都结巴起来,库兵每年才二两饷银,但哪一家都过得滋滋润润。库房肥啊,就是每年陈粮换新粮,外面掉落的扫一扫,都能弄出百十斤的粮食,一家人当月的口粮都有了。一年到头,库房不是定期翻晒,就是新粮入仓,旧粮出库,反正,当兵的只要不是抗一大麻袋回去,当官的就当没看见,因为搅进了地上的土,库房的粮食就不要了,算折损,库兵的行为也不叫偷。库兵们攒了钱,就去买地,军户不用交粮纳捐,家底便会一点一滴的积累起来,一代一代往下传,这日子就过起来了。
除非碰上楮老二这样的库官,连一年二两的饷银都看得上!
见有人得了好,吴家上下的下人,都攒眉思考,希望能从脑子里挤出些什么,换来今后的美好生活。
“姬大人,福生说的那个楮家下人,和楮三爷的铺子的管事嘀咕过两回,那管事和鞑子商人关系好。”说完这话,才想起和老金没有关系,这个下人讪讪地闭上嘴巴。
“这也算,你要什么?”
“我也想当库兵!”
“好,准!”
好几个人拍着大腿懊悔:“我们也看到过,姬大人刚才没说这也算。”
“七姨娘的哥哥给老爷举荐的陈卓,有几回,她房间半夜有动静,可我盯着盯着,什么也没见,第二天人还没影儿,后来老爷说陈卓手段特别高,来无影去无踪……”
七姨娘气得尖声骂道:“锥心的贼奴才,为了点点利益便这么攀污主子清白,等老爷过了这一难,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七姨娘我说话可是凭着良心的,有个鞑子商人来家给老爷送礼,悄悄让我转给你一个簪子,我都发现了,那是空心的。”
“拿下!”张桥直还是很有眼色,已经让两个兵士悄悄移动过去,扶摇看那七姨娘刚抬手要摸头发,立刻发令,两个士兵便扑了上去。
“是谁在老金和七姨娘之间传话的?”
“黄妈!”
没想到这个老女人,还是一等一的演技派,连自己都蒙过去了,扶摇摆手,手下立刻也把人看住了。
卫尉府后院一排房子,是以前关犯错军士的,这晚,扶摇抓获的嫌疑犯,全都关在这里,还十步一岗五步一哨,警戒森严。
银虎被扶摇拒绝,觉得怪没意思的,就去查粮库,折腾到天黑,什么都没发现,不得已撤回来,他一肚子气没处发泄,便要连夜审犯人。吴尚东眼下还是监军,也被抓来在堂屋后面的里间旁听,银虎这是故意的,他现在不爽,不敢拿扶摇出气,吴尚东可就倒霉了。
银虎有一绝招,就是给犯人逆向输气,那种折磨十分难忍。
不过鞑子奸细还真的厉害,有人一声不吭,顽抗到底,有人满嘴谎话,死也不肯承认自己是奸细。只有吴尚东的七姨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不是鞑子奸细,只是被其胁迫的。
“奴姓郑,本是京城人氏,洪王爷的家生子,洪家败落,我一家人被卖进镇北王府。十三年前,我十六岁,是镇北王太妃屋里的二等丫鬟,只因被进京的楮大爷看上,带回了金箭集。”
“你一个内宅夫人身边的丫鬟,怎可能遇到外面的男子?”
“大人明鉴,是我故意让他看到的。”七姨娘不慌不忙,“奴听到了一句不该听到的话,唯恐王太妃发觉。”
“什么话?”
“那天,镇北王爷和太妃在一起,不经意说了一句:‘这是心儿给母亲的生日礼物,你看看,多漂亮啊!’他大概觉得失言,走到窗户前面查看,我吓得贴墙趴在地上,他平静地返回去,似乎没有被发现。我悄悄溜出去,越想越害怕。知道这个楮大爷常来京城,是个土财主,每年都给镇北王府送来数千两白银,便寄希望于他,打扮好等在他必经的路上,竟然成功了。”
“心儿是谁?”
“就是镇北王的二妹梁心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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