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扶摇为何大病一场,不仅武功精进,人也不是以前的懦弱模样。现在的她,里子是来自几千年后的一颗现代人类灵魂。年初那场大病,她没能扛过去。连续三天的高烧之后,公安大学的高材生姚凤便来此报道了。
扶摇的娘,连生了五个女儿,才得来一个宝贝儿子,不成想,儿子刚七岁,丈夫就获罪发配,连带儿子也得一起前往,女眷则被遣返回乡,痛哭一场之后,这位糊涂又胆大的女人,让他和双胞胎姐姐更换了装束,来个李代桃僵,把儿子留在了身边。等姬正刚发现时,他已经在路上了,还好衙役押解的人很多,没人注意到这个小萝卜头,他们就这样糊里糊涂到了军营。
父女两人回到他们居住的窝棚里,姬正刚脸上的喜色还没有退去:“摇摇,明天,爹爹就可以去军灶吃饭,回来给你带好吃的。”他打火点灯,这才看到女儿一脸苍白。
“摇摇你怎么了?”
“没事,我脱力了,休息一下就好。”扶摇无力地低声说着,便转进了自己的房间。也就是在窝棚中间,隔了个木板,她住里面那半间。
“都怪爹爹啊,唯恐你身份暴露,一味躲避忍让,才让你被人欺负,落下病根……”姬正刚捶打着额头,回想这两年的退缩,令女儿落到这样境地,他十分的自责。
第二天,扶摇病了,姬正刚急忙熬了军医给的退烧药,端给女儿喝下。年初,扶摇被陈强胜推倒在冰寒的山坡雪地里,躺了一个多时辰,这幅身体便落下了病根,军医善于医治外伤,不善调养身体,只能给点退烧的药。
吃过早饭,窝棚外面有人敲门:“扶摇在么?”
姬正刚很奇怪,女儿因为女扮男装,没法放开自己,外面是没有朋友的,他疑惑地拉开门,一个穿着军中小校服装,十分俊俏英武的少年站在门口。
“姬伯伯,我是陈强胜的哥哥,——”
“滚!我孩子被他欺负,今天又发病了,你们还要干什么?再让我听说他欺负人,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
陈强睿很尴尬地站在那里,见姬正刚伸手推他,赶紧说了一声:“我是来送药的。去风寒的药!”
姬正刚有点不信地犹豫了一下。
“真的,伯伯,这是专门从京城带来的,杏堂斋秘制的祛风寒补血虚的药。郝军医不是把脉说他是这个病吗?”陈强睿一边说,一边递上手里提的布包儿,“每天早晚一粒,空腹温水服下,这段时间忌食生冷辛辣。”说完略犹豫了一下,又道,“伯伯,都是强睿没有教好弟弟,对不起了。”
“你是郭将军帐下的?”郭将军为人刚正不阿,他收弟子的条件,也是人品第一,武功第二。
“是!”陈强睿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姬正刚看着他的背影,喃喃道:“难怪比你爹爹和弟弟都好多了。”
扶摇和陈强胜,都是跟着罪犯爹爹发配来的。
姬正刚原是军中一个小官儿,平日里兢兢业业循规蹈矩,可怜上级贪墨,他也跟着倒霉,充军来了这里。
陈强胜的爹陈狗剩,却是中原府城中的一个小混混,吃、喝、嫖、赌、偷、骗、诈样样都干,充军来到北疆大营,还不知收敛,被打了好几回军棍,在这一片窝棚里名声很烂。前年冬天,他偷入军中藏酒的窖里,捂死在里面。
还好靖关军营把不到十五岁的孩子都组织起来,每天操练、干活,有大灶吃饭,陈强胜还能好好活着。
而陈强睿来到军营时还不到十三岁,却幸运地碰上慧眼识才的郭将军,早早进入了军营,这片窝棚里很少有人认识他。
不去练武,就没有饭吃,靠姬正刚在军灶带饭回来,一两天还行,时间一长让人发现很麻烦。扶摇三天以后,便出现在窝棚南边小山坡下的练武场。
陈强睿答应弟弟,他下一回沐休,便来挑战扶摇,陈强胜虽然看扶摇的眼光充满怨毒,但还没有不自量力地自找羞辱。
扶摇穿来的这半年时间,已经打过他三次,陈强胜从来没赢过,他已经不敢明目张胆的挑事寻隙了。
或许是陈强睿给的药好,也或许是郝军医说的,扶摇咯出淤血,气脉通畅了,她感觉身体比以前好多了,不那么畏寒畏冷,也不是脚下虚飘飘没有力气,胃口也好了些,只是小脸依然苍白消瘦,一副病态。
转眼就是十天过去,这天起来,破烂的木板门上,挂了一大包药,扶摇见和原来的包装一样,心里很感激陈强睿,他比弟弟陈强胜好多了。
进入深冬,胡人时有骚扰,姬正刚不得不住进军营大帐中,临走,他找来两个士兵,帮着把窝棚加固结实,又更换了窝棚的木门,叮咛女儿每晚关好大门再睡,这才忧心忡忡地离开,好容易熬过半个月,到了沐休这一天,姬正刚早上一起来,就急急往家赶。
不想还是来迟一步,窝棚前面,已经围了一群孩子,就听见陈强胜正在变音期的公鸭嗓子叫唤道:“扶摇,我哥今天沐休,过来挑战你,为我报仇。你要是怕了,现在学两声小狗叫,今后不许跟我动手,我就放你一马。”
“对,扶摇,大帅军规严苛,你爹是军士,就不能和小孩子动手,哈哈,就是你爹来了,也无济于事!”陈强胜的狗腿子尤俊随声附和道。
“陈强胜,听说你的武功,就是你哥教的,所谓名师出高徒,看到你就知道你哥不怎样,若不是借着有几分蛮力,肯定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哼,我哥武艺高强,才不会借助力量。”
“谁信?”
“哼!我哥从来都是点到为止!”陈强胜说到这里,知道上当了,气得鼓起嘴巴,恨不能把话收回去。
听见女儿清脆地声音,不急不躁地说出这些话,姬正刚心里忍不住点头称赞,女儿大了,说话做事,越来越有章法。那个陈强睿,一看就比陈强胜好多了,有了女儿的的提醒,下手肯定会有考量,不会贸贸然打伤女儿。
北疆大营,以武为尊,这种挑战比武每日都会发生,姬正刚悄悄在人圈外站定,他还没有真正见过女儿和别人过招是什么样子的呢。
人圈里,陈强睿紧绷着脸,十分严肃地抿着嘴唇,并不以自己身高力大就狂傲不羁。
扶摇眼神犀利,紧紧盯着陈强睿。
忽然,陈强睿猛地往前一扑,挥拳直奔扶摇面门。
“好啊,打死他!”陈强胜狂傲地大喊。
扶摇个子矮小,陈强睿十六了,个子又比寻常孩子高很多,饶是他马步扎地低沉,扶摇依然能看到空挡,只见她身子忽然往左一闪,陈强睿收左拳挥右拳,却没想到扶摇那是个假动作,她忽然身子一蜷,在地上一个翻滚从左边钻到陈强睿背后。
“啊!”周围的孩子发出一声惊呼,扶摇后背着地,抬脚就向陈强睿腿上踢来。
陈强睿眼前一花,人没了,他反应也很快,忽然跳起,身子在空中旋了半圈,扶摇打他背后的这招就被破解了,她一个弹跳,蹿了开来,躲开陈强睿借落地时踢她的一招。
观看的孩子大声叫起好来,就连姬正刚,都被两个孩子机敏的反应和可圈可点的招式深深吸引,自忖自己练武二十年,也不过如此,仅仅比孩子力气大了些而已。
转眼之间,两个小人在场中你来我往又是二十几招,扶摇看到陈强睿一个破绽,她身子一矮,从掌下钻进他怀里,伸手朝他脸上掴去。
陈强睿跟么没想到对方会有这一招,他和人打架不知道有多少次,扶摇这么又矮又小的对手还真没有,以至于,他也从来没有意识到双手推出,怀里是个空挡。
当着这么多人被掌掴,实在太丢人了,陈强睿心里忽然有一丝慌乱。
对手体力比她好多了,扶摇身体才刚刚转好,耐力不足,她呼吸已经粗重起来,这一掌拍实了,以陈强睿的骄傲和磊落,肯定会认输退开的。
就在手掌和脸颊快要接触的瞬间,扶摇看到陈强睿的脖子腾一下红了。
不知怎么,扶摇拍不下去了,虽然陈强睿是讨厌鬼陈强胜的哥哥,可他给自己送药,还诚心诚意地道歉,扶摇怎么也没办法把他归到坏人那一类。
她忽然不想让他在众人面前难堪。紧急之间,她五指略收拢一些,在陈强睿脸上一推,两人身形一晃,错身而过,旁边观看的孩子,都没看清陈强睿刚才输了一招。
扶摇喘得更厉害,场外都能听得见。
“哥哥,她不行了,哈哈哈——”陈强胜得意地叫嚣道。
“强睿哥真厉害!”尤俊谄媚地恭维。
“打死他!打死他!”经常跟着陈强胜欺负人的几个孩子,也都挥着拳头喊叫,其他被这伙人欺负的孩子,则一个个紧张地瞪着眼睛望着场中,他们多希望扶摇能赢啊。好几个孩子害怕看到悲惨的结局,已经伤心地垂下了眼皮。
就见陈强睿忽然跳出圈外,他冲着扶摇一抱拳:“扶摇兄弟好功夫!”
场外观看的都愣住了。
“听闻扶摇兄弟今年病了一场,现在身体尚未恢复。你的武功强睿已经领教了,自忖若你身体健康,我未必能够和你过这么多招。强睿惭愧,待我再练一月,下次沐休,一定来领教。”
说完,陈强睿拍拍身上的土,整理好衣服挤出人群走了。
陈强胜愣了一下,恨恨地冲扶摇一跺脚:“切饶过你!”追着他哥背影而去。
虽然比武只有很短的时间,扶摇此刻却是胸口跟着了火一般炙热难受,她剧烈喘息着。暗暗庆幸陈强睿及时收手。不然,光这累,都能让她再病一场,扶摇身子还是太弱了。
孩子都散了,姬正刚赶紧过去,帮女儿拍干净身上的土,搀扶着扶摇进屋歇息。
“爹爹,陈强睿身体十分轻捷柔韧,好像有练内功心法。”扶摇语气里十分羡慕,她来自的那个世界,这些玄妙莫测的功夫已经失传,姬正刚又是练外家功夫的,对扶摇这种柔弱的体质,没有太大帮助。
姬正刚无奈地叹口气。这里崇尚武功,传武的人不少,但真正玄妙的高等功夫,持有人却都秘而不宣,连练功都轻易不会让人看到,更不说能学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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