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哭累了,在苑荣怀中睡去,泪痕满腮的模样,看得他心疼不已。联络器没有关,里面传来青博士的声音,他在叫着玄衣。苑荣执起她的手,对着那个类似手镯一样的东西说道:“她睡了,还有什么事,我可以转告。”
那边的青博士明显地愣了愣,问道:“你是?”
“我是玄衣的结义兄长,我叫苑荣!”苑荣说道。
青博士有些激动:“你一直在场,玄衣的事你都明白,你不惊奇?”
“惊奇,不过在这里,巫姓的人有法术,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他们的地位很高,纪国的国师也是巫姓,能祈雨降福,拥有强大的力量。玄衣既然是巫家人,有法力是很正常的事。”
“原来如此!”青博士在那边喃喃自语,“苑荣,拜托你好好照顾玄衣,请你转告她,我会尽我毕生之力继续研究时空穿越技术,如果我有生之年能够实验成功,一定接她回来。”
“好!”苑荣说道,“不过私心里,我更希望你的实验永远不要成功!玄衣有我照顾,我会爱惜她,胜过我的生命,你放心吧!”
“我明白了!”青博士说道,“记住,这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承诺,玄衣的亲人都离世了,我是她的导师,相当于她的父辈,你的话,我会记住,她的未来就交给你了,不要让她受苦!”
“我以我的生命起誓!”苑荣说道,看着联络器渐渐熄灭,没了声响。
他掀开床幔,将玄衣轻轻放在床上,拉过棉被盖好。
“筠……”玄衣在梦中呢喃。
苑荣痴痴地看着她的容颜,自从接收了玄火令的能量,她变得更美,更有灵气,躺在那儿,她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着,肌肤如玉,衬得一头乌发比墨还黑,她是九天仙女下凡尘,自己这个凡人,配得上吗?苑荣长叹一口气,站起身来默默地离开,阖上了门。
从那天以后,玄衣再没哭过,她仍旧如往常一般早睡早起,可是大半的时候,她会对着天空发呆,苑荣费劲心思变着法儿地给她换口味,做了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她也只是浅尝即止。苑荣不知道要怎么办,她才能露出笑颜。
她偶尔会对苑荣笑笑,那笑容却令苑荣更心疼,它是那么空洞,不带一丝感情,筠死了,似乎连她的灵魂也抽走了。
“玄衣,看着我,你不能这样,你答应过你爷爷,要坚强地活下去!”看她一天天消瘦下去,苑荣忍不住了,他扶着玄衣的肩膀劝道。
“别管我,我很累,你放开我!”玄衣甩开了他。
一向脾气好的苑荣看不得她自暴自弃,再这样下去,她会把自己折磨死!
“巫玄衣,你看着我!”他一把拽过调头离去的她,贴近了他的胸前,“筠已经死了,他不在世上了,他不告诉你,就是不想让你变成这个样子,你明白吗?你要好好活下去,你要按他说的,再找个爱你的男人,结婚,生孩子,幸福地活下去,你懂吗?”
“别跟我说这些!他死了,你让我怎么幸福?好男人?你吗?”玄衣大吼一声,冷冷地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听到筠死了,你是不是很开心,我回不去了,你是不是偷着乐?我的死活不关你的事,你不用对我这么好,你对我再怎么好,你永远也代替不了筠!”
话说出了口,再也收不回,玄衣看到了苑荣震惊的脸,她清醒了一些,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一时之间却找不到话说。苑荣定定地看着她,半响没有言语。
“原来我在你心中,是这样的人!”过了好久,他才以极慢的语调说道,“好,我以后不管你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你放心,我从没想过代替你的筠,我根本……不配!”
话说完,他放开了玄衣,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玄衣追了两步,他的背影已消失在眼前,她扶住了门框,哀哀地哭泣着,慢慢滑倒在地,积蓄了多日的泪水找到了渲泄口,顺着眼角汩汩流出。
“我这是怎么了?”她问自己,心头一阵刺痛。
苑荣出去很久了,一直没有回来。玄衣哭够以后,心中的郁闷稍渐,甚至觉得有点饿了。她到了厨房,想弄点东西吃,可是火没有人添柴,早就熄了。一直以来都是苑荣做饭给她吃,她连厨房的边也没摸过,愣愣地看了半天,她也没弄懂这古代的原始厨房要怎么才能做得出饭菜来,只得放弃。还好屋里有些铜板,她拿了去,在西角门的王二哥那里买了几个烧饼充饥。烧饼早就冷了,不是她曾经吃过的细白面做的,是粗粮所制,又硬又糙,难以下咽,她只得就了几口冷水吃下去。想到了苑荣每天端到她面前的饭菜,其实每样都精致可口,她却基本没有吃,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混着饼子咽了下去,咸咸的。
他一定生气了,他对自己那么好,他劝她,也是为了她好,自己不该那样说他!玄衣后悔不叠,她一直坐在门边等着苑荣回来,她想跟他说一声对不起。
夜很深了,玄衣找了一件苑荣的大氅披在外面,抵抗着寒意来袭,点着烛火等了很久,几次在瞌睡中惊醒,放眼四周,仍旧只有自己一个人,孤伶伶的。她越等越是心急,苑荣不会出什么事吧,他出门从来没这么晚回来过!
她想起了失明的初期,他们身上带的银两已经花得差不多了,为了赚钱让玄衣过得好些,他不顾玄衣劝说,花钱请了王妈妈家的四丫头来照顾她,他那么高的医术,却委屈自己到同德堂做学徒,每天早出晚归,忙团团转,直到他的医术得到了人们的认可,也积累了一点财物,他才自己开了个医馆为人看病,每天给病人疹治完就匆匆而来,陪着玄衣说笑,她的任何要求,他从没有拒绝过。
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莫非他是歇在医馆了?那里没有床也没有被褥,空落落的房里只有一张桌子几张板凳,他难道要睡在那里?还是……他不是说不管玄衣了么,他这一走难道不再回来了?玄衣越想越是心惊,本来她就没了什么亲人,若是苑荣再离她而去……
她忽地站了起来,冲到了门外,她要去医馆看看他在不在。拉在大门,咚地一声,一个人影从门外跌了进来,带着浓浓的酒气。
玄衣定神一看,正是苑荣。她急忙架住了他:“大哥,你喝酒了?”
“嘿嘿,没醉,我没醉,我只喝了一……一坛酒!”苑荣伸出一根手指,比了个一字,嘴里嘟囔着说道。一坛酒!玄衣叹气,一坛酒那是多少,起码有几斤,不醉那是神仙了!
她关上了门,扶着他往里走:“大哥,来,跟我回屋休息。”
苑荣推开了她:“我不去,我不回去,我没有家了,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着,折了一根枯枝在手,在院中舞了起来。“看我的七绝剑法,厉害不厉害?”
“厉害,厉害,”玄衣敷衍道,“行了,练好了就跟我回去吧。”
“回去?回哪儿去?”他坐在了院中的石凳上,“爹死了,娘死了,玄衣也不需要我了,我有仇却不能报,有爱却不能爱,我本来就不该活在这世上!要是可以的话,让我死了,让那个筠活过来,也许玄衣就高兴了!”
“大哥!”玄衣走近,看着他,“对不起,早上我不该那么说,我是无心的!”
他捧起了玄衣的脸,看了半响,伸指揩了揩她眼角的泪,轻声说道:“玄衣,不要哭,我最见不得你哭,你一哭我的心都跟着痛。”他用力的捶打着胸口,“这儿,这儿痛,钻心地痛!”
玄衣拉住了他的手:“大哥,是我不好,你要打打我吧。”
苑荣没有听进她的话,哈哈哈笑一阵,将头伏在了石桌上。
“大哥,大哥……”玄衣推了推他,以为他睡着了,忽然间他却一下子抬起了头,倒把她吓了一跳。
“玄衣,玄衣!”他迷茫地叫道。
“我在这儿,大哥,我在这儿!”玄衣握住他的手。他长舒了一口气,抱住了她。
“你不要走好不好?留下来,我知道我不是最好的,可我是最爱你的人,你知道吗?我爱你,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爱上你了,可是那时你是我兄长的未婚妻,等你不是他的未婚妻了,你却又有了心上人。玄衣,为什么上天不让我早点遇见你?让我上辈子,不,上上辈子就遇上你,那样的话我一定紧紧地抓住你,不再放手。”
人都说酒醉吐真言,玄衣虽然一直以来有所感觉,知道苑荣对她实是男女之情,但是听他这么直接地说出来却是第一次,而且依他说来,在她还是南紫宁的时候,他就喜欢她了!想到了他奋不顾身为她挡飞刀的一幕,玄衣不禁心酸,她没有推开他,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我知道,我知道……”
“玄衣,嫁给我好不好?”他喃喃地说道,说道乱七八糟,玄衣要想想才能明白过来,“不!不行!我在父母坟前立过誓要为他们报仇的,仇家的武功很高,我如果打不过他,不是害了你,你还是不要跟着我……我是个克星,克死了爹娘,不能再克你!爹,你为什么要杀了娘?为什么?你是不是连我都想杀,那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回景家?”
玄衣捕捉着他的每一句话,慢慢地有些明白了,不禁愣住,她轻轻地追问了一句:“大哥,你要杀了景言德为你娘报仇吗?”
“他是我爹,是我亲爹,你说我要不要杀了他?”苑荣醉眼迷蒙,“不杀他,对不起我养父,杀了他,我就是不孝,你说我该怎么办?玄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我的仇人是他,我宁肯这辈子都不知道!”
景言德居然是苑荣的亲生父亲!怪不得当年他不杀了苑荣,怪不得他要淳王放过苑荣!玄衣呆呆地看着他,心中酸楚不已。苑荣听到景言德就是他的仇人时,该是多么痛心,那时的他才是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可是倒过来却是他安慰玄衣,他自己的悲痛只字不提。
“大哥……”玄衣叫道。苑荣捧住了她的脸,似乎清醒了一些,又似乎如在梦中,他呢喃着凑前,在玄衣眼角吻了一下,轻声说道:“不哭,乖啊,不哭!”他的声音就像在哄小孩,玄衣愣住,一时忘了退开,就这么任由他一路吻向下,落在了她的唇上。他的唇舌间有着酒香,玄衣被这酒香迷醉了心神,他的吻与他的温雅不同,热烈而奔放,像一把熊熊燃烧的火,灼痛了她的心。
他的鼻息渐渐变得粗重,他的手移到了她的腰上,将她搂紧,玄衣看着眼前放大的俊颜,那浓密的睫毛就在她的眼前,扑闪着,像两只蝴蝶。一直以来,她的身边有他相伴……对他是什么感情呢?亲情?亦或是爱情?玄衣已经分不清楚了,刚才以为他不再回来时,她的感觉是惶急而失落,未来的日子如果没有他,她不知道怎么办了。筠已经死了,她清清楚楚地想到了这个事实,世界上可能再也找不出比苑荣对她更好的人了,她也并不讨厌苑荣,那么,为什么不?她闭上了眼,默默地承受着他的吻,心中对过去说着再见,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去了,至少最爱我的人还在!
伸出手来,玄衣攀上他的脖颈,苑荣喘息加重,蓦然将她打横抱起,跌跌撞撞地走入室内,放在了床榻上,他高大的身躯随之压了下来,玄衣只觉眼前一暗,他的吻再度袭来,满室里一片缠绵悱恻。
“玄衣,我爱你!让我来照顾你,一生一世!”他的吻与誓言一同印在她的耳边。
“好!”玄衣轻轻地应道,缓缓闭上了眼,恍惚中筠的脸在眼前一闪而过,已是隔世的模样,而苑荣的脸开始变得清晰。
或许是酒的关系,苑荣的唇,苑荣的手都带着很高的热度,慢慢温暖了玄衣那颗冰冷的心。就这样了吧!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原来这世上她不是一个人,至少还有他陪着。她放松了自己,任苑荣的手滑过她的腰际。她准备着,有些害怕地等着衣带滑落的时刻。忽然苑荣轻轻一歪,靠在她身上再也不动,听着他呼吸渐均,玄衣忍不住吃吃地笑,关键时刻,他竟睡着了!
笑过后她愣愣地盯着黑漆漆的床顶,往事一幕幕从脑海闪过,他的笑容竟也那么清晰地印在了她的脑海。一阵凉风顺着半掩的门吹进来,玄衣打了个哆嗦,她将苑荣推到床内,拉了被子给他盖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走出了房间。南方的冬天不算冷,不过夜里依然凉,她在院外坐了一夜,天明时,她为过去划下了一个句号。
可是玄衣万万没想到,第二天苑荣醒来,竟然把昨夜之事全然忘记了。
“昨晚你喝醉了。”玄衣愠怒地说。
“哦,对不起,有没有弄脏你的房间?”他客气地问道。
玄衣摇了摇头,心下懊恼,再无片言只语。
从那天起他变得繁忙起来,长时间呆在医馆里,总是很晚了才回家。有一日晌午,玄衣等了好久,以为他不回来了,只得自己试着生火做饭,没想到弄得灰头土脸的时候他来了。
“我来吧!”他只说了三个字,接过了玄衣手中的干柴,几下就将火烧得旺旺的。吃饭的时候玄衣偷眼打量他,看到他俊朗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他的嘴唇生得很好,唇线很明,轮廓优美。玄衣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天晚上,脸颊有些发热。
“脸怎么红得这么厉害,是不是感染风寒了?”苑荣问道。手探前来试了试她的额,“晚上我给你开些药来……”
他话未说完,玄衣甩开了他的手:“我没病,不用你管!”
气氛一时陷入尴尬。
“以后你别弄这些事,我来做,今天病人多了些,所以回来得晚了,你别生气。”过了一会儿,苑荣说道。
“我不是为这个生气!我吃饱了,你慢慢吃!”玄衣放下筷子,跑出了房门。她跑到院中,对着树干踢了几脚,这个呆子,做了什么全然忘了,还真当她是陌生人了,难道还要让她来提醒他吗?踢累了她坐在石凳上,将手放在桌上,把头伏了上去。
苑荣看着她只扒了一口的饭,也没了味口,默默地放下了筷子。来到院中,见她伏在那里一动不动,本来说过不管他的心终是没能忍住,走到了跟前。
“玄衣,别伏在这里睡着,会伤风的。”
她没有动,苑荣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抱起来,玄衣也没有反抗,任由他这么抱着,眼敛低垂,竟不看他。
“别跟我怄气了,你说吧,要我怎么做,我都听你的,好不好?”他边走边低声说道。
玄衣睁开了眼,枕在他的臂弯看着他,手揪住了他胸前的衣襟。“你都说不管我了,我哪敢跟你怄气啊!”
苑荣看着她尖尖的小脸,这段日子来几乎瘦了一圈,本想真的想不管她了,可是总是硬不起心肠。“算我错了,好吧?我答应过会好好照顾你的,怎么会不管你呢!”
玄衣的泪掉了下来,这段日子以来,她总是动不动就掉泪,似乎要把多年积蓄的泪水全部倒出来,一点也不像她了。有时候她自己也想,是不是因为苑荣太宠她了,所以变得娇气了。
苑荣走回厅前,将她放到凳上坐好,心底的防线全部因她的泪而瓦解了。“别哭,对不起,一切都是我错,你打我骂我都行,只要你别哭。”
玄衣听他这话哭得更厉害了,苑荣无奈,只得将她搂到怀中,轻轻抚慰。她的头埋在他胸前,露出了一片粉嫩的脖颈,她将头歪了歪,将眼泪鼻涕全蹭在他身上。苑荣暗叹,她的动作有时候有些小小的无赖,就像是个小孩子。忽然间视线一转,被她颈侧的一片红斑吸引。
“这是什么,玄衣,你的颈上怎么会有红斑?其他地方有没有?”联想到她最近的状态,苑荣生怕她得了什么病。
玄衣抬起了头,眼泪已经干了。“你说这个吗?”她拉开了衣领,指着上面深深浅浅的斑点。
苑荣倒抽了一口冷气,她的颈间全是。
“手上有没有?”这时他也顾不得避嫌,绾起她的袖子就看,皓腕如玉,只是手腕处有一圈淤痕,淡淡的,但在莹白的肌肤上很是醒目。
“这是……”他愣住,手不自觉地抓紧。
“放手,你再捏,我的手又要青了!”玄衣说道。
“又?”苑荣迷茫地看着玄衣,慢慢思索,有一些片段从他深藏的记忆里显现出来,“这些……是……是我弄的?”
“是狗咬的!”玄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苑荣看着她脸越来越红,眼睛里有东西在苏醒,唇角慢慢浮现出笑意,他说道:“对不起,我喝得太醉了,不大记得了!”
“不记得就算了!”玄衣起身欲走。下一刻,她被拖进了一个温暖的怀中,苑荣紧紧地搂着她,在她耳边许下承诺:“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玄衣,嫁给我!”
喜欢重楼难锁相思梦请大家收藏:(321553.xyz)重楼难锁相思梦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