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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马惊魂

凤舆江山 君莫思归 6186 2021-04-02 20:06

  下午的赛马场地设在不远处的草原上,一早便有禁军戒备清道,三百丈长的塞道旁围拥着不少人在翘首盼望,都是来凑热闹的。

  但凡年轻的贵族男子都去参加赛马了,终点搭出来的高台上只留了几个年长的王爷伴着皇上,台下除却守备禁军便是些宗亲大臣,一边观赛一边喝茶聊天。

  侍者踩着木阶捧着今次的奖品走上高台给皇上过目,男女组分别是一柄十分珍罕的紫杉弓和一座约有半人高的珊瑚树。

  “皇上今次可是大手笔了。”金葛戈的老王爷捋着胡子,瞧着那柄五尺长的大弓,赞叹,“这把弓可是价值不菲,瞧这木质,这牛筋……”听口气,老王爷都有些爱不释手了。

  突厥人喜好狩猎,所以最重视的便是弓、刀和马,这三样东西对他们而言比金子还珍贵。

  “老王爷,少郡王不是也参加赛马了吗?少郡王的马术可是不错的,说不定能拔得头筹呢。”又有人说道,这话正搔在老王爷的痒处,论骑术他儿子确实出类拔萃,不过话却是不能说满的,老王爷索性一个劲的笑,颇有些自得。

  皇上轻笑道:“朕也看好少郡王。”

  老王爷受宠若惊,忙道:“那小子怎么成,若换成当年,他可是连皇上的马蹄尘都赶不上的。”

  无论是真心的称赞还是有意的恭维,完颜澈统统以一笑待之。侍者上来为众人杯中添上镇了冰块的奶茶。恰此时,远处响起“轰”的一声炮响,是赛马开始了。

  男子间的比斗向来精彩纷呈所以通常是压轴的,刚开始的第一场便是女子间的比试了,那些女子虽马术娴熟且样子也漂亮,但总归没有男子比赛时的那种激烈,所以看的人情绪也并没有吊到最高处,大家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最后一场的男子赛马上。

  但此次不同,不但皇后和公主参加了,甚至那位不曾抛头露面却甚得圣宠的贵妃也破天荒的参加了赛马,好奇的人不少,看好戏的人更不少,在她们的观念里,汉人尤其是女子,那是骑不来马的。

  “听说贵妃也参加了?”有人试探开口,“看来今年的桂冠赫敏敏恐怕是要让贤了。”

  还不待别人答话已有一道男声早一步响起:“敏敏郡主的骑术那可是一等一的,连皇后都逊她三分呢。”

  完颜澈看向踏着木梯走向楼台的景慕,他一笑回礼,口称,“陛下。”

  “怎么没去参加赛马么?”完颜澈扬手让他入座。

  景慕大咧咧的撩了衣袍在完颜澈身旁的空位坐下,叹道:“让我去这不是给别人垫底么,我才不去。”

  完颜澈笑嗤他一声,昔年只差半步就能赢了自己的人,至那次以后居然再也不愿上赛场了。

  “皇上别看我呀,看那里。”景慕伸手指着前面绿油油的草原,亮开嗓子嚷道:“看那当先一人不正是贵妃娘娘么。”

  完颜澈果然转过视线,看向奔驰而来的马队,遥遥领先众人的那个女子白衣胜雪,驾一骑青云骔,离她最近的敏敏郡主也被甩在了三步之外,她的骑术让人惊叹,驾马的姿势又是十分优雅,系在颈间的一条白绫纱巾随风扬起,飞在空中宛若一片白云。

  近了,离开终点还剩不到十丈,敏敏突然狠挥乌梢鞭策马赶了上来,两人一瞬间已是齐头并进,分不出伯仲。完颜澈从椅上站起来,竟然莫名觉得有些紧张,连手心中都微微渗了细汗,当初自己参加赛马的时候都不曾这样。

  此刻,他只希望她能赢,脑中再也别无他想。

  忽而,人群中爆出惊呼,不知怎的,那匹青云骔长嘶一声,前腿蹬起,双脚直立,蓦地暴怒。马上的人未料到会出此差错,手中缰辔一松,整个人从马上摔了下来。身后紧跟而至的马队一下子乱了,纷纷拉缰停马,可离开青云骔最近的硕朵郡主再拉马缰却是来不及了。马儿嘶鸣一声,扬了前蹄便要踩到滚落地上的白衣女子身上。

  硕朵郡主大惊失色,一张脸骇的青白,脑中空白一片,根本想不出什么办法,只能死死拉住缰绳,反而导致马儿分不出情况。

  一旁护守的禁军已经有人奔出,却在眨眼的一瞬间,有支长翎羽箭呼啸破空而来,声势惊人,一箭射穿了马儿的脖子,众人回望,只见高台上的皇帝执弓飞射,没人注意到在羽箭飞来之前,已有一道细如针茫的蓝光先一步的折了马儿的后腿。

  高大健硕的马儿轰然翻倒在地,顷刻断了声息,这一惊变让大家都有些无措。皇后怔忪坐在马背上,看着匍匐地上的白衣女子,雪衫上透出斑斑殷红,又看到皇上从高台上跃下,飞奔而来,脑子一下就乱了……

  大狩的队伍中跟着来的有不少御医,且都擅长外伤,因为夏天衣服穿的单薄,曦凰从马上摔下来这才擦破了点皮,其实根本没什么大碍。完颜澈却煞有介事的一定要御医详细诊来,确定没有内伤后,这才罢休。

  昭阳替她背上用药酒消毒,乍然看去先落地的右肩胛上一片血肉模糊,分外触目惊心。

  “怎么伤得那么厉害。”完颜澈坐在一旁椅上,看着那伤口,心疼不已。

  “擦破点皮而已,没事的。”曦凰还笑嘻嘻的摆手,浑然不在意的样子。药酒擦在伤口上有多痛,完颜澈是最清楚的,而这女子不但不露一点痛色,反而还能笑出来,愈加使得他心中不舍。

  “青云骔是受过驯的马儿,怎会突然暴怒无常?”有侍女送来刚煎好的药,完颜澈亲自端了,坐到榻边,一勺一勺的吹凉了喂她。

  昭阳替她披起褪在腰间的轻纱,转身去理药匣子。曦凰吞了口他递到唇边的药,顿时皱了眉头,咂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大概天太热了吧。”眼看他又勺了一汤匙药过来,曦凰忙伸手推挡,皱眉道:“你这样喂,我非被苦死不可,还是让我自己来吧。”她接过药碗,随便吹了两口气,仰首一口干掉,丝毫不拖泥带水。

  昭阳体贴,忙端了杯泡好的柑橘柚子茶过来给她漱口。

  “看来后面几天的狩猎你都不能去了。”完颜澈颇为可惜的叹惋,本想一直带着她的,看来是不行了。

  “我本来也不是很喜欢打猎,不去也好。”她挪了下身体,面孔忽的一紧,脸上痛意一闪而逝,“你不妨带着小白去吧,它一直呆在王廷里也闷了,乘此机会不如让它多玩玩。”

  曦凰自被完颜澈抱回来后,小白就一直蹲在床旁,寸步不离的守着,任谁也不能将它拉走,此时听曦凰说它,更是嗷呜了一声,表示我在这里。

  完颜澈却见她神色有异,忙移坐到她身旁,追问道:“是不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小白知道完颜澈不会伤害曦凰,所以见他坐过来了,自动自觉的走到椅子旁蹲下。

  曦凰见瞒是瞒不过去了,便如实道:“好像扭到腰了。”

  “让我看看。”完颜澈一阵紧张,撩起她的衣摆后,看到她纤细的腰身上一大片触目惊心的淤青,“你怎么不早说?”

  “因为你太瞎紧张了,不敢告诉你呗。”曦凰说的理直气壮,“这种扭伤擦擦药就能好的。”

  完颜澈被她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弄得莫可奈何,骂也舍不得骂她,只能对站在一旁的昭阳道:“拿瓶跌打药过来。”

  昭阳盯着曦凰身上的伤正在出神,听他这么一唤,打了个激灵,这才回过神,忙去药匣子里取来备着的一瓶跌打药酒。

  “让昭阳来吧。”曦凰见完颜澈径自开了药瓶,忙道。

  “躺下,别废话。”他口气忽而有些不善,曦凰见他眼中嗖嗖漫着寒意,也不敢去招惹他,顺从的趴在了床上。

  完颜澈撩高她的衣摆,将药酒倒在手中直到搓热后,才去替她揉淤青。常在军中,跌打损伤是家常便饭,完颜澈按揉的手法已经是千锤百炼过的。原本伤口处的疼痛在他力度均匀的按揉下,渐渐被一股暖意裹覆,热流逐渐舒展,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完颜澈替她揉了有些时候,直到她的皮肤被搓红了这才罢手,他将药酒盖好,去看曦凰的时候,发现她居然抱着枕头睡着了。

  她睡的十分安恬,好像很累的样子,完颜澈舍不得将她吵醒,替她拉过薄被盖好后,便轻手轻脚的离开了,走出行帐前还不忘轻声嘱咐昭阳几句话。

  结果众人期盼的赛马会就这么不了了之,因为又是历来的习俗,不能取消,便只好推到了三日后再比,而完颜澈是一点心情也没有了。回到自己行辕的时候,帐子里已经有人一早侯着了。

  “末将失察,居然让娘娘受了伤,请皇上责罚!”善雅一见到完颜澈,便先是一步的领了罪,作为禁军统领,确实是她失职了。

  “这也不是你能掌控的。”完颜澈挥手让她起来,又问:“查到点什么?”

  善雅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白绢,摊开后递到完颜澈面前,里面有一枚沾了血的铁蒺藜。完颜澈目光寒下,顿时明白了什么,他看向善雅,善雅点头,“贵妃的马鞍里被人藏了这枚铁蒺藜,一旦用力夹马腹,铁蒺藜就会刺入肉中,马儿受痛便会不受控制。”

  这明显是有人故意而为,完颜澈脑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哈朶丽,一时恼意顿起,就对善雅吩咐:“去把皇后找来。”

  善雅心思转动,听皇上的口气竟然是在疑皇后了,她不敢稍怠忙应命转身,刚走到辕帐门口,却听完颜澈的声音又传来,“算了,不必了。”

  完颜澈坐在椅子上,摆手表示作罢。此时问哈朶丽根本不会有什么结果,若是她所为,她必然不会承人。若不是她做的,这般质问下来,反而伤了夫妻情分。说实话,与哈朶丽成婚那么多年,她也一直很守本分,怎么说也是有些感情的。哈朶丽这人脾气是暴躁了点,又是那种说话不留情面的人,但暗地里做这种事,不太像是她能干出来的。

  “你再去查查,在赛马会之前,有谁接近过那匹青云骔。”完颜澈吩咐,除此以外也没别的方法了。

  善雅抱拳应命,又道:“末将还有一事回禀。”

  “说。”完颜澈靠在圈椅上,阖目闭眼,沉沉吐出一口气。

  “这件事有些蹊跷。”善雅犹豫了一下,考虑如何措辞,“末将发现硕朵郡主那匹被陛下射杀的马儿身上还有一道奇怪的伤痕。”

  完颜澈拧了眉头,睁眸看向善雅,善雅吞了口干沫,斟酌了一下回道:“那匹马的后腿上有道几乎折骨的伤痕,像是被利刃所割。”当时在场周围的人都看见了,除了完颜澈的一箭,根本无人用刀。

  曦凰趴在床上,听到案头有细微的响动声,忽而睁开眼。昭阳正把止痛的迦南香点燃了,才刚把金纹小炉放下,就看见曦凰一双黑玛瑙似的眼盯着自己,她有些慌措的低下了头。

  曦凰叹息,撑起身子坐直了,开门见山道:“昭阳,是你在马身上作了手脚吧?”

  昭阳知道这事瞒不了她多久,“郡主,我并没有想要害你的意思。”她坐到榻边,十分诚恳的看着曦凰,眼中一半的歉疚混着另一半急于坦诚的焦切。

  曦凰莞尔,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直言不讳,“我知道。”就算她不是师傅的人,那么些日子的相处,昭阳是什么样的人她还会不知道么,“而且出门前我看到你的袖子里藏了把很小的匕首,起先我还好奇,不过也没多问,现在想想其实你一直戒备着,不会让我有什么差池的,是不是。”

  昭阳抿着唇,点了点头,当时要不是有人比她快一步出手,她一定会掷飞刀的。

  “让我猜猜,你们这么作的意图是什么。”曦凰摸了摸脸,状若深思,自言自语道:“难不成是嫁祸?”她锁起眉头,再道:“你们想嫁祸给皇后么?”

  昭阳见曦凰真的不介怀,这才心里好过了点,“完颜澈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挑唆他们夫妻没什么意义。”

  曦凰更加不明白了,昭阳笑笑,起身沏了杯热茶过来,缓缓道:“猜忌是把双面刀,既能伤人又能伤己。”她将热茶递给曦凰,“这才不过第一步,往后日长。终有一天,能将他们搅的方寸大乱。”

  这是他们设下的圈套,一步一步的诱着完颜澈。这也是他们布下的天罗地网,等着景慕来自投罗网。

  一场好好的赛马会就这么无疾而终了,景慕怏怏的回到行帐中,乐秦和惜楚正在喝茶吃小点聊天,见景慕来了,忙迎上前去。

  “王爷怎么今日那么早回来了?下午不是有赛马么?”乐秦边问边倒了杯凉茶,又取了小扇为景慕打风,十分体贴。

  “出了些事儿,赛马取消了。”他伸了下腰,坐倒椅上,惜楚站在他身后,为他揉肩舒骨。

  “赛马能出什么事儿?”乐秦接过他递回来的茶杯搁在一旁,好奇问道。

  他心不在焉的说道:“贵妃在比赛途中从马上翻了下来,皇上一走,赛马会自然取消了。”他在想,这王廷里还有谁是看贵妃得宠不顺眼的,平素里也没见谁有什么动作,也或许是藏的太好?是存心要害死贵妃还是一个小小的警告?他有些想不通,乐秦和惜楚在旁边喋喋不休的问着什么话,他也没听进去。

  “夜公子在吗?去帮我请他过来。”

  “王爷要听先生弹曲吗?”乐琴问。

  “让你去便去,哪儿那么多问题。”他掐了一把她的腰身,笑得轻佻。

  乐琴娇呼一声滑了开来,三两步的往门口跑去,回眸时一笑妩媚。景慕就是喜欢她们这种柔美的姿态,这才像个女人。

  “你去取碟子酥油饼来,几天没吃了,怪想念的。”他拉过身后的惜楚,在她粉颊上亲了口,柔声道。

  惜楚娇声应是,袅袅婷婷的走了出去。

  布置上点心和茶水后,景慕将乐秦和惜楚找了个理由支开了。不一会儿,抱着七弦琴的男子便来了,一身白衣如练月,干净的不染纤尘,他只朝景慕敛身作礼,也不开口,等着景慕说出吩咐。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多说几个字也不愿。”景慕拍了拍手,掏出袖中巾子将手上污渍拭了,扬袖让他落座,“惜楚泡的花茶,你尝尝。”

  男子抱着琴依言落座,却不碰一旁沏好的茶,只问:“王爷有何吩咐。”

  景慕知道他就这性子,也不多说,径自取了茶杯,缓缓道:“赛马会上出了事,你该知道吧?”他也不去看他,只顾自己喝茶。

  “贵妃从马上摔下,受了伤。”他如是回道。

  “那你可知是谁干的?”景慕合了茶杯,看向他。

  男子无需思量,直言:“知道。”

  景慕满意的笑了,起身走到他面前,微微俯下身,轻声问:“是谁?”

  男子冰雕似的脸上不露声色,仰起头看他,反问:“王爷出价多少?”

  景慕挑眉,再问:“你要多少?”

  男子伸出三根手指,在他面前比了比,景慕笑容有些僵了,“公子好胃口。”

  男子嘴角扯出细微的弧度,收回手,“王爷也可以选择不知道。”

  “成交。”他如斯慷慨,反正花了那么多钱,也不在乎这么一点,只是有些好奇,“你不怕我事后不给你钱,反而……”他作了个斩首的动作,露出乖戾神色。

  男子眨了眨眼,笑容愈加深了几分,对他的恫吓压根不放在眼里,“若是如此,王爷怕是会比我死的更快。”

  “哈哈哈……”景慕大笑,面色转眼已变,潇洒倜傥,他坐回椅上,又道:“那就请公子告诉我,那人是谁吧。”

  男子抱着七弦琴,手指轻勾琴弦,‘铮’的一声商音流转,他盯着景慕的眼,缓缓开口道:“那个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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