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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东风

凤舆江山 君莫思归 5271 2021-04-02 20:06

  自从皇上于殿前昏厥,缠绵病榻开始,朝堂上原本就不分明的党系随着太子执政,更加混沌不明,表面上看似一边倒的拥趸太子,私下不乏有为汉王活动的心腹大臣。

  比如年逾花甲被打断腿几乎仕途末路的御史大夫王权,比如那个被人划了脸的兵部侍郎魏贤,再比如……

  “老爹,你的意思是有人暗中打压汉王的人?”楚娴拽着颊边垂下的花环,黛眉深蹙,心中不免暗哂太子真是小气,汉王人都被遣开去边关了,他仍旧不放心。

  “怕没那么简单。”楚诘摇头,手中拈一枚白玉子,轻轻敲打棋盘,“我断定这事绝非太子授意而为。”太子已经占尽了优势,若无差错,皇位必然是他的,根本无需多此一举。

  “会不会是江湖人所为?”楚娴猜测。

  楚诘嗤笑一声,将手中白子丢回棋盒,“一个住三进房,月奉十多两,洁身自好的御史大夫与一个年轻气盛,才华横溢的兵部侍郎能惹到同一个江湖人?可能吗?”

  “也是。”楚娴撇了撇嘴,靠回椅背上,“那会是谁呢?”

  “定是这些人挡了某个人的路,这才遭此飞来横祸。”楚诘冷笑,“若我猜的不差,这下一个恐怕会轮到我。”

  以他多年为官的直觉,这是有人暗中对朝臣洗牌,在为自己布棋,这个人敢当着天下人的面如此行为,几近肆无忌惮,恐怕势力不小,而且明显有朝中大臣与之攀附勾结。三分事实,七分推敲,这人是谁他心中有所猜测,但不敢妄定。

  如果真是那人,肯定不会放过处处与他作对的自己。倒不如以退为进,暂时交出手中权责,避祸一旁。他相信以太子的能力应当能端得平朝局的,而那人胆子再大也不可能对太子下手。

  待到时机成熟,才能将他一击击垮。只是这个时机在哪里,他也没个准,或者压根就没有。

  “所以父亲才演了这处惊魂记?”楚娴眼珠子一转已经能八分明白自家老爹的用意。

  楚诘长叹一声,颇有些自哀,要换成十多年前,毓琛还在,皇上也身体康健,谁敢在他们眼下作出此等悖逆之事,可惜……时不待我啊。

  “这样也好,反正母亲一直想着父亲能从高位上退下来。”楚娴笑嘻嘻的拽了楚诘的袖子,一脸女儿家的乖巧样。

  “哎。”楚诘拍了拍她的手,语声怅然,“你母亲在大相国寺为你哥哥祈福,这事就别告诉她了,免得她烦心。”

  “恩,我知道的。”楚娴点头,想到远在边关的兄长和夫君,一时有些黯然,此刻要是家中真出了什么事,居然没个能倚靠的。

  “反正汉王也不在府中,你不如搬回来住吧。”楚诘开口道。

  “真的可以?”楚娴眉眼一瞬间亮开,平时他父亲还老要她乖乖呆在王府,没事少往家跑,今次却主动开口要她回来住,实在让她受宠若惊。

  “你瞧你,说的自己好似不是楚家女儿一样。”楚诘笑话她。

  楚娴欢喜连连,高兴的依偎到父亲身边,自及笄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对父亲撒娇呢。

  “老爹,你和韩道存相熟吗?平时没看你们有什么走动啊。”楚娴明白父亲这次诈伤需极其隐秘,非是亲信家眷恐怕不能得知,而老爹居然把平素没什么交情的韩道存找来了,楚娴不免有些奇怪。

  楚诘摸了摸女儿的额头,淡淡一笑:“君子之交。”

  君子之交,其淡如水,却是能够真正托付信任的。

  塞上烟尘,烽火骤起。

  尧摄军被堵在嘉陵关中,前不能攻,后不能退,已整整四日。

  “凤大哥。”元静提着□□跑上楼台,日头毒辣,他身上衣甲仍旧如此齐整。

  本在观测情况的凤昀转身,元静气急败坏的走上前来,恼道:“那个拓跋宏亮真不识相,居然把送去的饭全部丢了出来。”

  凤昀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也不至于气成这样吧?”那个拓跋将军闹变扭又不是一天二天的事情了。

  元静一张玉颜涨得通红,愤愤道:“他浪费粮食!”

  他的理由有些幼稚,可凤昀却笑不出来。全军上下一日只吃一顿饭,这才熬了那么些日子,如今粮食对他们来说确实珍贵无比。浪费粮食这个罪名,着实不轻。

  元静见凤昀目光远眺,无意开口,只能硬着头皮问道:“凤大哥,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这是很多将士心中的疑问,憋在心里实在难受,“只要将军下令,或打或杀我们绝没有第二句话。”

  凤昀苦笑,这仗还能怎么打?

  “总不能同他们玉石俱焚吧。”凤昀遥指着城关下,猎猎飞展的西突厥王旗。六万尧摄军对峙五万突厥兵,他是有把握突围出去的,但前提是势必折损严重,可能最终剩下不到二万人能真正退回宁朔。

  让他舍四万尧摄军的兄弟,他作不到,现如今坐困城楼,一时半会的,他真想不出什么奇谋来。

  “凤大哥,我相信你能想出好办法的。”元静一双闪闪亮的眼睛看着凤昀,其中全是推心置腹的信赖。

  凤昀扶住墙头,压住胸中一声无奈的叹息,心想自己又不是诸葛亮哪里借得来东风。

  身后的城中升起炊烟,每日早中晚三刻不落,这都是凤昀的授意,让城外突厥兵无法估算出城中的存粮,否则他们一旦知道城内弹尽梁绝,恐怕会攻过来。

  一声呜啼长鸣自空中传来,凤昀和元静不约而同仰目看去,黑羽赤足的啻鹰翱翔天云,在城头绕了两圈后,直俯冲下来。

  取下鹰爪上缚着的绢帛,凤昀细阅后,面色稍许松快了点,“宁朔方面已经有动作了。”

  元静大喜,“如果宁朔同时起兵,我们正好来个首尾相接,里应外合。”他右手成拳拍到左掌上,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凤昀远没有他那么乐观,“从宁朔整兵开拔到最近的延津也需十日,何况要一路打过来。这段日子,我们早没有粮食了。”就算大家一起啃草根树皮好了,宁朔有多少军队能调用,凤昀一清二楚,除非从其他军区调配,那就不是十天半个月的事情了。

  元静被凤昀兜头一盆凉水浇下,好不容易亮起的星沫希望又覆灭了。

  “难道就没一点办法吗?”他颓丧道,一□□扬入鬓的长眉耷拉下来。

  “办法应该有。”凤昀嘀咕道,元静顿时打起精神,谁料他又补了句,“我暂且没有想到。”

  ……

  “算了,我先去看看元帅他们想出什么法子了没。”凤昀抱起那只羽翼丰润的啻鹰,转身大步走下城楼。

  元静双手撑着城楼上的石墙,望着眼前蜿蜒千里的草原苍穹,不知自己将来会魂归何处,或许就在这片草原的某个地方,想起茫茫前路,顿时无限感慨涌上心头。

  大帅的行辕还是搭建的帐篷,并没有设在城里,帅帐周围圈了栅栏,三队巡逻兵轮流守卫,戒备十分森严。

  凤昀入了行帐后不出所料的看到几乎每一个高阶将领都在了,气氛仍旧与前几日一样,一片惨淡。

  “天天见你上城楼,瞧出些什么了?”凤蔚站在一张偌大的地理堪舆图前回身看凤昀。

  “我还真指望自己能看出些什么来呢。”凤昀哀叹一声,走上前递过手中绢帛,“宁朔来的消息。”

  一提起宁朔,众人都来了精神,只可惜不肖一会儿,大家的表情都和元静方才一模一样,先激动而后失望。

  要靠宁朔,远水救不了近火。

  “我看还是打吧。”在一片静默中,凤昀先开了口。

  众将目光齐齐看向他,不是没想过打,只是该怎么打才有效果。

  凤昀走到地图前,上下扫了遍,斟酌了片刻,才道:“这法子我也是翻来覆去了想了很多遍,觉着此时没有比这个更妥当的了。”

  “说来听听。”凤蔚抱臂站在一旁,好整以暇的听他有何奇策。

  “嘉陵关后面是一片平原,最近的一个城镇是雍凉,若行快骑约有半日路程。”他手指沿着地图上群山绵延环绕的嘉陵关,点到后面万里平原,“我想携五千骑兵趁夜偷袭雍凉,带批粮草回来。”

  凤昀出此计谋实在迫不得已,后路被五万突厥兵堵截,嘉陵关已经是唯一的守护屏障,所以绝不容失,这也导致了大军不能随意调动,也就形成了如今前不能攻,后不能退的尴尬境况。

  只要凤昀能带得粮草回来,挨到宁朔方面起兵,到时反而可以两面夹击延津、伊侗、烝吉三城的突厥士兵。当然前提是他们没被饿个半死。

  凤蔚拈着胡须看向帐中各位将领,“大家觉得如何?”

  众将犹豫,觉得此举有些冒险,但眼下看来似乎没有其他更妥当的办法了。正在大家思量决策间,外面传来报令声。

  一员小兵入帐禀道:“城下突然来了一群突厥商队,要求我们打开城门。”

  “我刚才怎么没看到。”凤昀惊疑道,他刚才站在城楼上少说一个时辰了,连只土拨鼠都没见到,又是哪里来的商队。

  “是在北城楼。”小兵又道。

  原来是另一边的城关,众将面面相觑,不明白此刻怎么还会有突厥商队前来嘉陵关。

  凤昀将信将疑的奔向北城楼,守城将领抱拳敬称一声副帅,而后一手指着城下,凤昀手扶城墙,果然看到城楼下的突厥商队,近百辆用马匹牵着的双轮车绵延远去,每辆车旁都有几个穿着普通突厥服侍的男子挎刀护卫。

  “请找你们的主帅出来相谈。”商队首领仰着脖子,用一口蹩脚的汉语大嚷道。

  “你们是谁?”凤昀用突厥语反问。

  首领坐在马上朝凤昀抱拳拱手,继续用汉语道:“我们是来为将军送粮食的。”

  这真是葫芦藤上结南瓜,凤昀领军那么多年还真没见过这种事,两国交战,对方居然如此体贴的送粮来?鬼信。

  大约对方也觉得自己的话太无稽,想了想又道:“有样东西还请将军过目。”他翻身下马,一旁男子递给他一支箭,箭头用布团裹着,箭身上缠着一张信笺,他挽弓朝凤昀射去。

  凤昀伸手,一把接住那支飞上城头的箭,展开箭上信笺,目光由初时疑窦慢慢到惊诧,他翻来覆去的将这封信看了许多遍,差点以为自己已经不认识那些突厥语了。

  他举高信对着阳光,落款上的印鉴明明白白的告诉他,确实是太子玺。

  天要下红雨了,西突厥太子居然给他们送粮草来了?!

  凤昀再次看向城下,那首领站在高大的骏马旁,神情自若,态度从容,瞧着不太像一般的商人。

  这事儿凤昀做不了主,“你们在这里看着,我去回禀元帅。”凤昀嘱咐两旁将士,而后飞奔下城楼。

  凤蔚等人正在帐中等着消息,听凤昀这么一说也觉奇怪。

  “西突厥太子给我们送粮,这不是天下奇闻么。”有人嗤笑道。

  “我看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又有人冷笑。

  基本上没人相信这波突厥人是实心实意的为他们雪中送炭的,实在是这太违背常理了。

  “那怎么办?赶他们走?”凤昀两手一摊,“那一百多车的粮食可够我们用上好一阵的了。”

  众人缄默,那么多些粮食摆在面前,实在是个天大的诱惑。

  凤蔚看着那封太子手谕,兀自沉思,半晌后才看向凤昀,“你觉得太子所言是真情还是假意?”

  凤昀一手摸了摸下巴,一双眉头拧起,“太子愿与我朝修好,我是乐见其成的,但是太子的话信用有限,要是皇帝改了口风,不是一切白搭么?”凤蔚点头,他所思虑的也正是如此,凤昀又道:“两国作战正酣,明明知道我们不会轻信,太子却仍旧遣使者而来,其心可堪斟酌。”

  凤蔚眉峰一扬,“你的意思是放他们进城?”

  这次还不待凤昀回答,有人不经通禀的就掀帐而入,众人齐齐转目看去,来人身材修长,眉目清俊,尤其背后一柄六尺长弓极其引人注目。

  “呃,强梧,有事?”凤昀早凤蔚一步开口,凤蔚极其重视军规,擅入帅帐是违军条的,轻者脊杖,重则斩首,凤昀可不愿看他受罚。

  强梧朝凤蔚拱手,而后对凤昀道:“末将有要事回禀,请副帅借一步说话。”

  凤昀看向凤蔚,凤蔚朝他摆手以示允准,凤昀抱拳,与强梧双双退出行帐。

  两人来到一处山脚下,避开巡逻,凤昀才道:“何事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如此机密?”

  强梧掏出腰间一张竹笺递给凤昀,神色分外肃重,“这是公子传来的消息,一定要我交予副帅。”

  “卓如。”凤昀一惊,忙接过细阅,青竹笺上只有两字,“求和。”

  “他的意思是……”凤昀心中莫名澎湃,目光征询似的看向面前的强梧,眼中既讶然又带了些不解。

  夜箴要他襄助太子,与东朝求和。不知身在何处的他居然如此笃定,他是不是正躲在某个地方帮着自己?或者他已经有所动作了?

  强梧方才还严肃认真的表情忽而一松,笑容明朗灿如朝日,反问凤昀,“那副帅可相信我家公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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