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陨(下)

凤舆江山 君莫思归 6789 2021-04-02 20:06

  鏖战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天边残阳如血,云海翻涌,与地上血海尸山相比也不知哪个更令人怵目。

  白懿和尚章领军割开左右卫翼,而曦凰单独对阵汉王,这算得上是两人第一次在战场上交锋,两军元帅亲自上阵搏杀算是十分罕见的,双方亲卫都想上去护卫自家主帅,只是两人交手时兵器上掠起阵阵罡风,如能斩劈日月,气势雷霆,根本让人无法靠近。双方的□□手也不敢朝这边放箭,箭雨隔在了三尺开外。

  曦凰只戴了盔帽却没翻下面甲,清丽的脸庞上全是冷肃,双枪一错,狠狠交抵在一起,曦凰趁机对他低声,“现在投降还能留一条命,别再执迷不悟了!”

  汉王用面甲覆脸,一双清湛的眼瞳中没有动容,没有愤怒,亦没有傲然,沉沉的一团死气,没有感情,他用力一顶,双方□□战马同时嘶鸣长声,人立站起,他将她推开,这便是最终的答案。既然已经上了战场,作为一名将领,他可以战败可以战死,却不能受缚,所以,他没有退路。

  彼此间错开的那一刻,双方亲卫一拥而上,护住自己的主将。

  血水蜿蜒流淌在地,丝丝缕缕汇入沁水,将青碧的河水都染成了殷红,四万步兵终究抵不过四万骑兵,左右两翼已经被白懿和尚章控制。曦凰将汉王及其余部逼至沁水边,远方粮草辎重和运输的大船被火把点燃,熊熊烈焰照亮半个夜幕,宛若天睁红眼。

  汉王麾下只余下了百余个将士,败局已定。他取下盔帽,丢弃马下,目光缓缓扫过身边死战顽强的亲兵,各个衣衫带血,战甲破败,每人都身负多处伤口,却又都持刀不倒,围出半圆的防御阵仗。

  曦凰策马上前,红缨枪背负身后,璎珞被鲜血湿濡,慢慢汇聚在倒提的锋尖上,滴落在地,目光于众人中只望向一处。

  “让开吧。”汉王淡然吩咐,左右亲卫迅速分列两旁,让出中间一条道,他走上前去,站定在空旷的平地上。

  曦凰丢开辔绳,翻身跳下战马,朝汉王走去,身后亲卫传来阻止惊呼,却被她挥手挡下,到了这刻汉王已经没有了反攻的能力,况且以他的为人也不屑作偷杀的事情。

  “殿下。”曦凰望住他,他发上玉簪断落,长发凌乱披覆,俊美容颜宁静平和,唇边漾一抹浅浅微笑,似乎并不惧怕即将到来的死亡。

  “在宫宴上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不简单,那时也没怎么多想。”他轻笑摇头,将手中□□倒插在地,“要是当初我没放过你,会不会我今天就不会败?”

  “殿下以为你是败在我手上的吗?”曦凰反问。

  他看着她,深深注目良久,忽而自嘲低笑,“没有你我也会败在凤昀手上,或者另外一个人,我注定是个失败者。”

  “殿下,您只是选择了一条错误的路。”曦凰看他低头垂眸,想起数年前第一次见面,他尚是倜傥少年,风流潇洒的天家皇子。经过这一路的血光磨砺,他成熟了许多,刚毅的眉目间透出大将风度,以他的才干智谋他的未来将是鹏程无比的,可惜……终究是一步错,满盘皆落索。

  他不愿再多说,这条路是对是错,已经没有再评论的必要,什么样的结局他都承受得起,只是心中仍有那么一丝牵挂和遗憾。

  “楚娴并没有怀孕,郡主,你骗了我,是么?”他抬头,平静的注视着曦凰,并没有揭露出骗局时的恼怒。

  “那时我在想,只要殿下肯退兵,您将来总会和王妃子孙满堂的。”曦凰承认不讳,言语间并无一丝愧疚。

  他明白她的好意,可惜终究是自己太傻,受了别人挑拨利用,事已至此,也罢。

  “我有一事恳请郡主。”他反手抹去从额际顺势流到眼睫上的血水。

  “殿下请讲,但凡我力所能及的,一定为殿下办妥。”曦凰慎重道。

  “请郡主一定救下楚娴,我的所作所为相府并无一人知情,就连楚桓也是被我软禁的。”他说的言辞恳切,眼中流露出哀悯请求,在这世上他并没有什么可以再牵挂的了,除了那个陪伴自己十余载的女子,对她有爱,有愧疚,更多的却是不能相伴白头的遗憾,“如果她被皇上贬斥,请替我送她去潭州桐庐。”那是她母亲的故乡,遍布顾氏亲族,她在那里会得到妥善的照顾。

  “好,我答应你。”曦凰回答的没有丝毫犹豫,他或许算不上一个好人,这世上好坏本就难以界定,但他一定是个好丈夫,“我一定会照顾好王妃。”

  “多谢。”汉王释然露笑,眼中闪过一丝宽慰,温和的笑靥如春风初拂般,干净清澈。

  他话语刚落,从斜旁突然有一箭挟风破空射来,直击汉王咽喉,汉王似乎有所察觉,却站着动也不动,仿佛待死。曦凰却目光一紧,徒手抓住那支飞来的箭,百炼金钢的箭头几乎贴上了他的肌肤,他斜睨了眼那支箭,眼神微微颤动。

  曦凰别转过头,冲身后大军怒喝,“谁再敢擅自妄动,按军法就地处决!”

  狼烟烽火下,铁戮交戈声越来越弱,手持□□,将劲弦拉作满月的白懿整个人僵了下,不得不垂下手,看向那纤弱背影的目光神色复杂难辨。

  “殿下不该死在别人手中。”曦凰扬手将那支箭丢开,语气平静。

  “多谢郡主成全。”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眼中清辉闪烁,是感激亦或是抱憾。他从胸甲中掏出一枚符节往前递去,虎符铸有飞龙,龙虎相缠,正是先皇所授能调动二十五万大军的双纹印。

  曦凰怔了怔,慢慢伸手接过虎符,金铜所铸的符节上还留有余温,触手温暖,正在她恍惚出神的片刻,面前忽有寒光闪烁,‘锵’的一声,剑抖龙鸣,他在众目之下拔剑自绝,倒下去的那刻,脸上犹带笑容,浅浅如清荷绽放……

  充斥血腥的风中传来人声哽咽,如悲,似泣。曦凰看着水岸边,汉王的亲卫,一个个丢了兵械,伏地恸哭的样子,心头没来由的一阵阵萧瑟。

  抬头仰望被火光灼亮的夜空,一团团浓烟飞天而上,遮蔽了天幕,她第一次觉得人生如此无常,虽然她胜利了,可她一点都不快活。

  “终究还是辜负了楚娴。”曦凰握紧手中虎符,怅然望天而叹。

  深浓的黑夜过去,天际泅现第一道金茫,红日冉冉将升,照亮乾坤大地,朗朗江山万里。

  凯旋大胜的捷报传回帝都,汉王在阵前伏诛,尸身收殓,被德凝郡主葬在沁水河边。郡主亲书奏章,上表陈情,希望皇上能保留汉王坟冢,归葬入土。而按照东朝律例,谋逆之罪应当枭首示众,尸首不得殓葬,就算是皇族也只能火焚,死后不能立冢。

  皇上当廷下旨,褫夺汉王亲王封号,贬斥为庶民,却又同时另下诏旨厚殓汉王尸身,将与德太妃灵柩一同陪附皇陵。

  被废去封号的皇子居然也能葬入皇陵,算是本朝首例,满殿朝臣齐诵皇上圣心仁德,大度宽容。

  大家都等着看皇上要如何处置相府,偏偏皇上却似忘了般,一字半句都不提及。

  昨晚上刚下过一场大雪,整个皇宫里一片银装素裹,白皑皑的积雪点缀在松针青柏上分外晶莹好看。

  殿阁里烧着暖炭,厚厚的帷毡隔绝了外面三五九寒的天气,皇后正在小床旁哄着小皇子,那玉雪可爱的小人儿躺在黄绸软缎中咿咿呀呀的叫唤着,太医每日来为其针灸,辅以汤药,可他的病还是不见起色,太医说恐怕是难以痊愈了。

  皇后摇着小金鼓,小皇子很喜欢听到这清脆的“咚咚”声,伸出粉嫩嫩的小手在空中乱舞,想要抓住皇后的手。

  “灏儿本该是个十分聪明的孩子。”摇床旁突然响起男子淡淡叹惋,皇后蓦然惊起,这才发现殿中侍女黑压压跪了一地,披着雪狐轻裘的皇上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旁边。

  “臣妾参见皇上。”皇后忙敛襟俯拜。

  皇上俯身伸手,将她搀起,他的手温暖,而她的十指却冰凉,握上去如同抱着一块冰。

  “怎么也不抱个手炉?也不怕受凉么。”皇上将她双手捂在掌中暖着,轻轻斥道。

  皇后低头莞尔,颊上飞了淡淡胭脂色,“臣妾身子偏寒,暑夏的时候手也是这么凉的。”

  宫娥上前为皇上宽去沾了雪沫的狐裘,底下明黄龙袍束着丝佩,显然是刚下了朝便赶来了坤和宫。

  “前线已经传来捷报,曦凰估计明年一月底就能班师回朝了。”皇上走出里间,在暖阁堂中坐下,宫娥奉上刚沏好的香茶。

  皇后徐步踱出,命人放下垂帘丝帐,将里外隔开。

  “可惜赶不及回来过年了。”皇后虽然有点遗憾,但想到曦凰能安全回来,也觉得十分知足了。皇上还待说话,里面突然传来小皇子哭闹不休的声音,还有乳母不知所措的低哄,皇后不及禀告,便急匆匆的返身走回里间,不一会儿,那哭闹声就低了下去,直至安静。

  皇后再出来的时候,神色有些疲倦,皇上将手中杯子信手搁在一旁,将她拉坐到身边,语气满是疼惜,“真是难为你了,要你照顾灏儿,很累吧。”

  “这是臣妾的本分。”皇后低头,发髻上的步摇微微晃动,光影曳动在净瓷似的下颌上。

  他伸手环住她的肩膀,将她搂到身前,轻声怅叹,“什么时候我们能有个孩子就好了。”

  她却在他怀中蓦地僵住身子,寒意一寸一寸蔓延过背脊,心口如被丝线勒住越缠越紧,越缚越痛,“皇上,臣妾……”话语颤动,几乎难以成言,皇上却一手捂了她的嘴,不让她再继续说下去,“会有的,一定会的。”

  她垂眸缓缓点头,没有勇气去看他,皇上将她拥在怀中,时光如水而逝,彼此间沉默无声,谁也没再开口,各自的伤各自舔舐承受,他们默契的选择了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落寞伤楚,或者是爱,也或者是不忍。

  安静的世界,似乎连窗外落雪的声音都能听见,沉寂良久后,殿阁外突然响起轻缓的走步声,有人由远及近而来,停在阁门外,“启禀皇上,西南的球场已经打扫干净,忠武将军已经到了球场,惠郡王和几位大人也已陆续到达。”

  皇上一听到又有球赛,目光也亮了起来,轻声询问皇后要不要同去观看比赛。

  皇后轻轻蹙起眉头,反而劝诫道:“请恕臣妾多言,皇上近些日子有些太过痴迷击鞠了,凡事过犹不及,应适可而止……”皇后循循善导,本来皇上的兴趣爱好她不应该干涉,只是皇上迷起击鞠以来,国内上下的贵族豪氏尽皆效仿,皇上又嘉封韩楚人为忠武将军,全权由他负责在全国挑选资质上佳的少年组成球队,全国各省但凡有点权势的为了能博皇上一顾,自然是削尖了脑袋往帝都里送人,但送来的人是不是会被选中在御前一展才华,那还得要看忠武将军是否点头,自然这私下里免不了一番馈赠授受的。就皇后所知,七公主府上尽是金玉赤马,珠梁玉壁,府上丫鬟所穿的绫罗所戴的钗环竟能比得上一般六品诰命夫人。更有甚者,这韩楚人还在屋中建了个水池,池子用玛瑙嵌壁,雕作成莲花造型,内盛甘醴,池边放有玉杯,只要拿杯便能取池中酒来用,而在酒池内服侍的俱是年轻貌美,衣衫轻薄的妙龄侍女,真是比酒池肉林有过之而无不及。

  除开这韩楚人如此穷奢极奢的生活不谈,最令皇后不满的就是皇上居然让他训练龙翼卫,虽然这支军队才区区千人,但却是最接近皇上的,一旦有所差错,后果不堪设想。

  “好好好,朕知道了。”皇上频频点头,对她的好言规劝似全部接受,但皇后看得出他的敷衍,不由微微起了恼意,“皇上,韩楚人此人并非什么良将美才,皇上为何对他如此看重,还让他来操练龙翼卫,皇上可知……”皇后气急,差点就要将所有说辞一并脱出,但想到他毕竟是公主驸马,话到嘴边也犹豫了下。

  “不就是贪财了些么,只要不贪其他的又不会太过分,朕也就不与他计较了。”皇上拍了拍她的手背,浅笑安抚,“至于龙翼卫,朕也只让韩楚人训练他们击鞠之术,权作锻炼,你别想太复杂了。”

  “皇上,不是……”皇后觉得自己的意思被皇上全部曲解了,皇上却急着去看球赛,出口将她话语打断,“好了,这事朕自有分寸,你也要注意身子,切莫累坏了。”皇上在她唇上轻啄一口,起身离去,脚步匆匆,看上去十分雀跃。

  皇后坐在椅上,怔怔伸手抚触唇边,正在出神间,又有宫人来报,说是永泰公主拜谒。皇后忙命宫人请永泰公主入殿。

  妙丽娉婷的女子被宫娥引至殿中,狐裘上落着的霜雪被暖阁里的温度化成水珠,闪闪晶莹的沾在绒密的狐毛上,永泰摘下风帽朝皇后俯拜,“永泰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上前将她托起,含笑将她细细打量,除了大婚后唯一一次回门,这是永泰第二次进宫,她变了很多,往常跳脱活泼的少女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人沉默了,也安静了,头上垂髻松松绾着,也不见她戴平素最爱的玉石花坠,只佩了支古朴无华的玉簪子,举手投足间愈发得体有度,似乎有些什么东西在她身上悄然变了。

  “最近过得还好么?怎么也不多入宫走动走动?”宫女为永泰脱下狐裘,皇后拉着她一同坐到靠榻上。

  “懒得动弹。”永泰漫不经心说道:“有时候躺在窗下,眨眨眼就一天了,时间过得还挺快。”

  皇后见她神情漠然,心中隐隐一动,拂袖让殿内侍从退出。待人走尽了,皇后这才拉近永泰,低声道:“韩楚人对你不好么?”

  永泰扯出一个不咸不淡的笑来,“他对我很好,十分周道体贴,我要什么他便给我什么,很尽心。”衣食无虞,生活奢华,想必在他人眼中她应该是幸福的罢,她如是想到,不免心中一番自嘲,莫名,情绪复杂,竟想要落泪。

  皇后看她眉眼间淡淡不化的一抹惆怅,毕竟算是过来人,她懂她的心思,可又莫可奈何。这世上最折磨人的便是个情字,旁人没法插手,只有自己才能慢慢将那心结解开,或许一二年,又或许数十年,也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端看个人的福分了。

  “永泰,既然已经成婚嫁人,便不要再想其他的了,好好过日子才是实在。”皇后拉住她的手,语重心长的劝道。

  “我知道,我知道的……”她低头细应,语声越来越轻,皇后伸手将她搂到怀中,怅然薄叹。

  永泰伏在她肩头,悄声问道:“三嫂如今还好吗?”

  皇后听她问及汉王妃,不觉心神触动,从小时候开始永泰和汉王关系就不太好,汉王老是爱捉弄她,惹哭了永泰后免不了要受一顿训斥,而后他不但不知收敛,反而愈发变本加厉,更有一次,汉王捉了条花斑小蛇塞到一盒糖果里送给永泰,结果永泰欢欢喜喜接过后,打开一看吓得放声大哭,几乎哭岔了气,汉王却在一旁捧着肚子笑。这两人的恩怨皇后是看在眼里的,本以为永泰并不怎么在意汉王的,平素也从不听她提及,不知为何现在突然说道。

  “算不上好,也不至于太糟。”想到楚娴的境况,皇后亦觉万分疲惫心焦。

  “皇嫂,我能去看看三嫂么?”永泰抬起脸孔,央求道。

  秋梧宫外的禁军已经撤掉,宫内除陈布新,物什家具全部换过,在殿中侍候的宫娥还是只有那几个,除了横艾在内殿服侍外,其余人都只值守在外间。

  楚娴身上的疫症已经尽除,可是人却昏迷不醒,无论太医用尽何种办法,她就是毫无反应,如沉睡在梦中。横艾说这是去蛊后的一种反应,到时候了自会醒过来,皇后问确切时间,她只道要看天意。皇后无法,只能让太医每隔一段日子再来为楚娴脉诊,已经很久了,还是不见起色,更不见她有苏醒的迹象,好像要一直这么睡下去一样。

  “小时候太子哥哥总是忙着读书,得了闲暇也要与太傅议政,没有空来陪我,其他的哥哥姐姐因为母后的原由总对我有些疏离,能不与我在一起时就尽量的保持距离,就连五姐以前在御花园看到我都要躲到树后等我走过去了才出来。”永泰坐到床边,为楚娴掖紧被角,看着她安静的睡颜,自言自语般的诉说往事,“只有三哥会来逗我闹我,我那时对他真是又爱又恨,既讨厌他老是惹我哭,又喜欢他陪着我玩。有次他用小蛇吓我,我虽被吓的不轻,可第二天我就报复回来了,我趁他蹲在地上玩蝈蝈正分心的时候狠狠咬了他的脖子,你们只看到他欺负我,其实我也没少折腾他。想起小时候,记忆中反倒是三哥的形象最鲜明。第一次骑马,也是他带我教我的……”说到美好处,她回头冲皇后会心一笑。却见皇后脸上哀恸神色一闪而逝,瞬间,笑容僵在脸上,慢慢化成惨然,“可惜,现在连三哥也不在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傻,丢下了三嫂,他还说等我出嫁的时候要背我上花轿的,为什么现在会这样……”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终于不可遏止的大滴大滴落下。

  曾经美好的生活如同琉璃幻境,终于慢慢碎裂,化作了一地的尘埃,留下的也只有过眼云烟。

  皇后走上前,抚摸她的额头,永泰搂住她的腰身,哭倒在她怀中,“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连三哥也不在了,为什么我们要生在皇家,为什么,为什么……”

  她一遍遍的泣问,想要求得答案,可是这个问题无人能回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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