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谁知……
红衣下的身子,已然紧绷的像一根弦,深邃的眼瞳里,眸底暮霭沉沉。
他望着苏子浅,一语不发,就那般淡淡的望着她。
他看着她,看着她突然停下一切行礼的动作……
看着她,任由主婚人高呼,都没有一丝动作,更无将婚事进行下去的意思……
眼神如冰封大海,不兴一丝波澜,他的薄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
直到……
主婚人,再一次硬着头皮,高呼“夫妻对拜……”时,他才猛地出手,袭向……那一直纹丝不动的女子。
霎那间,苏子浅膝下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迫使她跪下,强势的……不容反抗。
与地面亲密接触,婚礼……被迫完成。
苏子浅心骤然一缩,她回过神来,想抬眸望去,奈何……
映入眼帘的,只有……一片红色。
见苏子浅跪下,行了最后一道礼,主婚人终是松了口气,他笑道。
“礼成,送新人入洞房!”
一语毕,周遭的宾客,纷纷向那位阁主贺喜。
苏子浅浑身僵硬的,跪在地上,浮华上前扶她起来,她亦随意任浮华摆弄。
这……
便是成亲了……
却是……非她所愿!
大婚之日,就在刚刚,她才想明,原来……
之于君寒的喜欢,早已入了她的骨髓,融进了她的心血里。
忘不掉了……
再也无法忘却了……
可……
她却已经,嫁为人妻了……
手腕蓦然一紧,苏子浅眼帘微动,未待她有所动作,一条有力的臂膀,便环住了她的纤腰。
随即狠狠的……扣住,打横抱起,强行带离。
要问苏子浅此生,被谁如此不客气的……对待过,她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君寒曾如此碰过她,只是君寒待她好,她无法计较而已……
可就像那杨缺岢,那般逼迫她,最后……
却落得个什么下场?
苏子浅轻笑,她现在不反抗他,不代表……
不久后,她不杀他!
一路走走停停,兜兜转转,苏子浅终是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她不挣扎,任由着这位新郎官,将她放下。
其动作极为小心翼翼,宛若爱护珍宝一般,苏子浅不由挑眉,此人……倒是矛盾至极。
适才还粗怒以待,这会却是如此温柔。
不过想想也是……
她这般不听指挥,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场拆台,是她,她也要怒了……
苏子浅沉默,新郎官亦没有说话,一室静谧,气氛……压抑的令人难受。
不过片刻,新郎官便转身出了房门,房门合上的声音,苏子浅听的真切。
苏子浅眼眸深深,不知是他们请的裁缝,有些问题,将新婚盖头,做的过长,还是……
盖头本就该这般长度,将眼前视线,大部分遮个干净……
她想掀开盖头,最终却是没有,因为她知……
室内还有人,守着她,换个说法,便是……监视她。
苏子浅坐在床榻之上良久,唯一感受到的,便是这个屋内的安静。
静的没有一丝声音。
室内,琉璃灯高高挑着,灯光将屋里的红字,照的一片亮堂,亦和苏子浅身上的嫁衣,相互辉映。
浮华抬起眼睛,自窗外望去,天色已然完全暗淡下来。
阁主差不多,该回来了……
她看向苏子浅,想着今日自家主子的不对劲,唇角翕动,犹豫了许久,最后……
当她刚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檀木红门却突然的……被人推开了。
有人缓步踱入,红裳如火,在烛光下摇曳翻飞,浮华朝之行了一礼,“阁主。”
来人挥了挥手,示意浮华退下。
浮华再次行礼,拱了拱手,将房门带上,离去。
红火的室内,大红的喜字,映出一片喜气。
蜡烛滋滋作响,苏子浅却只听见,沉稳轻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深幽的眼眸……微微眯起,君寒的视线锁在苏子浅的身上。
她静坐在他们的新床上,凤冠霞帔,盖头未揭,虽……瞧不见她此刻的神情,不过……
想来,定不怎么好……
唇角微勾,即使……他再怎么生眼中女子的气,在礼成之后……
那心底压抑不住……涌上心头的窃喜,是他无法忽视的……
即便……
是他强人所难……
可……
她与他的姻缘,本就天生注定的,不是么?
她本就属于他,不是么?
淡淡的月色……自镂花窗里照射进来,投在她的身上,格外柔和。
他一步一步,缓步走来,在苏子浅的身前,驻足。
抬手,君寒正欲掀开盖头,他眸里的女子……却突然出手,自袖中滑下一把匕首,朝他的心口刺去。
与此同时,她自行掀开盖头,动作疾如闪电。
君寒眼眸一凝,眸底一片暗沉。
他侧身一避,手腕一翻将苏子浅的手臂……紧紧钳住。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直接夺过她手上的匕首,抛的远远。
苏子浅抬眸看去,俊美如斯的男子入了眼帘。
她的大脑,一瞬间陷入空白。
唇角似笑非笑,君寒盯着她的眼睛,“你果然,会武……”
昔日,之于苏子浅,他本就有所质疑,她是否真的……手无缚鸡之力?
那日和她,一同探查幕后之人,回府之际,随意试探,却忘了……她本身是聪慧之人,自当可识破……
反其道而行之,将他的怀疑打消……
之后种种,多少生死关头,她更是宁死亦要藏拙,不肯暴露分毫……
若非他得到消息,知她是……
“怎么会,是你?”
回忆的思绪,被人生生打断。
他的视线……落在苏子浅的身上。
只见眼中女子粉黛轻施,凤冠步摇……别在精美的发髻之上,与昔日装扮……丝毫不同。
彼时的苏子浅,淡雅出尘,清艳而绝丽,瞧得君寒,心神不禁荡漾。
初次,见眼中人正式的……女儿装打扮。
眸色骤然一深,愈加的幽暗,君寒刻意敛下心中的异样。
他凝着苏子浅……近乎苍白如雪的面色,以及……
她眸中掩饰不了的震惊神色,听着她再一次问道。
“阁主,怎么会是王爷?”
一路重回京都,她所遭遇的,岂止是欺辱二字,可以概括?
这些欺辱逼迫,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可给她痛苦愤恨的,只是那位阁主,眼前这位……
是她心心念念的人……
变态的阁主,是她的心上人,君寒……
无法接受……
苏子浅承认,她素来引以为傲的淡定,在看清眼前之人的时候,已然奔溃。
震撼过后,余留的……只剩满腔的怒意恨意。
她将君寒看的那么高,从不轻易交付的真心,亦落在他的身上,无法收回……
可他……
却始终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而她,刚刚还在想着,待她处理完绿若的事情,便去见他……
君寒的性子高傲狂妄,也许……他并不在意那个位置,那个高处不胜寒的位置……
之于自己……才恍然大悟的心思,她愿意抱着试试的心态,前去见他。
既然当初,君寒都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她坦白,说喜欢她……
如今她换上女儿装,之前一切断袖之癖,龙阳之好,通通都构不成威胁。
依着君寒的性子,他们归隐江湖,白首不离的几率,大一点……
一切,想的很美好……
却是为何……
当阁主与君寒的身份,重叠在一起的时候,苏子浅便知……
不可能了……
他们之间,不可能了!
君寒此等做法,无异于是对她的一种伤害……
他明明知道,绿若对她有多重要……
他亦知道,此生,她最不喜的便是,威胁……
可他……
全都做了……
淋漓尽致!
自心底涌上,一股浓浓的背叛愤恨之感。
苏子浅深深的闭了闭眼睛,纤长的睫毛,遮住了那幽深失望的黑眸。
她的神情,一个不差的被他尽收眼底,君寒深深的眯起眼,不答反问。
“那么你呢,一年前,那个要本王性命的女人,为何是你?”
苏子浅倏地睁开了眼睛,君寒却是逼近了她,气息纠缠,他道。
“那夜,本王虽神志不清,但却依旧记得,轻薄了你,本就该对你负责,更何况……
你明明为女儿身,却欺骗本王,罪不可恕,本王要你做七王妃,有何不对?”
“自是不对,你囚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以此相逼,迫我嫁与你,期间我还不得……有任何的异议,难道……这天经地义么?
婚姻大事,岂可儿戏,王爷你,太轻贱子浅了!”
虽不知,他是如何得知,她为女儿身的,亦不知……
他是如何知晓,她就是当初那个被他轻薄的女子,但她此刻……
已然无法深究,情绪早已不受控制,她推开君寒,转身,便想向门外走去。
离开,马上离开,即刻离开,是她此时,最想做的一件事。
可她刚甩开他的手,甚至还未迈出一步,手臂便又被君寒……一把抓住。
“就算本王不择手段又如何,如果本王不将你的婢女请来,你还会回来么?”
他一手拽着她的手臂,一手钳住她精致的下巴,牢牢的锁视着她,要她一个答案。
为何还要回来,当初……
她就是要离开京都,远离权力的漩涡,才和他做的交易,她回来做什么?
她相信,如若……不是君寒这般逼她,她怕是这辈子……
都无法真真正正的认知到,君寒在她心中的地位,究竟有多高……
苏子浅心绪不定,情绪处于奔溃的边缘,君寒还这般强势,更是令她不喜。
要知,自苏家一门满门抄斩之后,她……
便不再是当初那个,一定得委曲求全,才得以生存下去的苏大人了!
苏子浅一个旋身,将君寒的钳住她下巴的手甩开。
再一个反身,手臂一个回旋,将君寒的手震开。
她看着君寒,极力压制心中的气愤,冷静道。
“王爷曾救过子浅性命,子浅不想与王爷兵戎相见,若是王爷就此打住,把绿若还与子浅,子浅……
断不会与王爷翻脸,如若不然……王爷就莫怪子浅,不客气了。”
想想亦知,君寒是什么回答。
他不择手段,一路逼她回京都,再强娶为妻,如今更是满朝文武皆知,他君寒……
娶了王妃,让她戴上了七王妃的名头,谁也觊觎不得,他会放她走,可能么?
既然两人无法达成共识,一场恶战自是无法避免。
一瞬间,苏子浅强摘下……顶在头上的凤冠,随手取了金簪,便将凤冠朝着君寒砸去。
深邃的眼眸,瞬间暮霭沉沉,君寒伸手强接下,带着内力砸过来的凤冠。
苏子浅自然……也不会异想天开的认为,君寒会被凤冠伤到。
她手掌凝力,好似宝剑出鞘,朝中君寒袭去。
君寒不躲不闪,相识数月,他还未曾与她真正交过手,便如影随形的追了上去。
苏子浅是存了心思的,要击败君寒,她手法极快,丝毫不给君寒喘息的机会,加之……
她的功力,本就高深莫测,又有金簪作为武器,君寒想要制服她,想想都难……
你来我往,两人都诺大的新房内,缠斗了几百回合。
桌上的膳食……早已撒落在地,酒水也在两人的争斗中,倒的满地都是。
迟迟占不了上风,也许……
是君寒忽略了一点,那便是……
苏子浅是近身攻击的……行家。
闪身回避,尖锐的金簪……自他的脖颈上险险划过,苏子浅逼近他,另一只手击在君寒的胸前。
君寒眸色一闪,反身而避,两人的手掌击在一起,他的唇角,忽然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
“你伤不了本王的,本王给你一个考虑的机会,你当真还要和本王……继续打斗下去?”
苏子浅没有犹豫,向前跃起,金簪当作匕首,直直的向君寒脖颈袭去。
墨染的眼瞳里,闪过一抹异样之色,君寒突然换了招式。
苏子浅的速度极快,他却比苏子浅的速度……更快。
他与苏子浅擦身而过,避开她凌厉的招式。
向前一个猛跨,他夺过苏子浅精美的发髻上,那一枝固定发型的金钗。
没有了金钗固发髻,红衣女子的三千青丝瞬间披洒,随风扬起,美得就像暗夜中,盛放的一株曼珠沙华。
苏子浅的动作没有变缓,室内的烛火因他们的打斗,忽明忽灭。
君寒一手扣在她的腰间,将她腰带一把扯落,衣衫瞬间敞开。
苏子浅瞥了一眼……落在地面上的腰带,没有迟疑,再次迎了上去。
君寒笑,笑的意味不明。
苏子浅有些恼火的瞪向君寒,这分明……是在耍着她玩!
她一个反手,金簪脱手而去,随之逼上君寒。
君寒不慌不忙,他拂袖,将金簪甩落一边。
纵身而起,君寒越过苏子浅的头顶,翻身落在苏子浅的身后。
“七王爷,你莫要……太过分了!”
过分?
何来的过分?
不论过程如何,他们终究是拜了堂,成了亲,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作为夫君,亲吻自己的娘子,难道还犯法了?
还是说,自始至终……
她当真对他,一丝情愫都无?
她面色凝重,向眼中男子施了一礼,“妾身见过王爷,王爷有礼。”
年轻男子笑容淡淡,他伸出手,“这么晚了,琴儿还不安寝,这天冷,你还跑过来,若是着凉了……该如何是好?快过来,照照炉火,暖暖身子。”
林蓝琴心中一暖,她的夫君,永远是那般的体贴温柔,只是……
她的夫君这般出色,为何父皇却从不重视他,那个君寒,虽说有才,却对父皇如此忤逆,为何他还是那般的喜爱,宠爱他?
她不服!
她起身抬眸,眼中已然泛起了泪花。
君樊脸色微微有所变化,他上前,握住林蓝琴的手,不解的问道。
“这是怎么了,有谁惹你不开心了,若真是如此,你大可罚罚他们,不必心软,委屈了自己。”
“妾身不委屈,”林蓝琴望着君樊,声音染着不平,“妾身是为王爷委屈!”
君樊挑了挑眉,“此话怎讲,我一不愁吃穿,二不疾病缠身,又有你伴在身侧,何来委屈之说?”
“王爷不谙世事,清心寡欲多年,即使当初,王爷被父皇遣去治水,回来不过得了父皇……
一句半句的夸赞,以及一些可有可无的嘉奖,您也不曾放在心上过,只是……”
林蓝琴压下心中的酸涩,“王爷可能有所不知,今夜七王爷,已经成亲,他做的这般隐秘,皇室内部的人,谁也不知晓,就连父皇,他亦瞒着……”
深幽的黑眸,笼着一层薄薄的雾色,君樊敛了敛眸底深藏的冷意,他笑着道。
“七哥成亲了,父皇就不必……再为他的婚姻大事操劳了,母后亦可不必……再为父皇的身子烦忧,有何不好?”
“王爷,”林蓝琴紧紧的握住君樊的手,激动道。
“七王爷成亲,意味着什么,您知道么?父皇会更加的疼爱他,甚至有可能会将皇位……
皇室中,王爷从不比谁差,您是有抱负的人,父亲常说,王爷是栋梁之才,您退隐人前,根本非您所愿,当初就是妾身的错,您才会为了避嫌,而退出朝堂,妾身……
如今妾身只要王爷一句话,之于人上人,王爷您,真的没那个想法吗?”
好笑……
身为权力中心的人,自小被灌输的思想,便是争权夺利……
不说他是皇室中人,之于那个位子,自是本能的有渴望之心,更何况……
他胸怀大志,才华横溢,怎甘愿做一个,与常人无异的平庸之人?
君樊垂眸不语,他不回答,便是一种间接的回应,林蓝琴道。
“王爷,若您想得到那个位子,妾身愿为王爷,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君樊深深的看了眼中女子一眼,她眼里的情意动人,话里的真情实意暖人之际,他用力,将她紧紧地拥住。
这个女人爱他,爱他如命……
可他对她,却常是利用……
“有妻如此,不论结果是成是败,我自当无憾。”
林蓝琴抬着头,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她心系她的夫君,哪怕她夫君的敌人,是她所惧之人,她亦愿意为他……
付出性命,无怨无悔……
少年眸中有诡异的红,透着危险和阴沉之色,周身戾气盎然,仿佛……
若她再出口道上一句……他不喜的言语,他就会将她,吃拆果腹一般。
这样的君寒,苏子浅还是头一次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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