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色微微不自然,她的手心泛起了冷汗。
娇嫩的唇扯出一抹笑容,青兰为自己打个圆场,“父亲的话,青兰已经传达,青兰这会还要处理一些事务,这就不陪着大人了,青兰告退。”
秀丽的女子正要行礼退下,苏子浅的目光依旧落在女子身上,“且慢。”
心中一紧,青兰望向苏子浅,顿时不敢乱动吱声。
眼中风雅的少年,脸色沉静如夜,她瞧不出他此时此刻,究竟是喜是怒……
苏子浅道。“这些日子,多谢青兰姑娘,对子浅的帮助。”
原来是感谢……
青兰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笑道。“大人言重了,大人和两位王爷,以及诸多大人,废寝忘食,为岭安百姓治理了洪水,做了那么多好事。
青兰之举……不过是举手之劳,岂敢邀功?”
“青兰姑娘是个好姑娘……这点,毋庸置疑。”苏子浅的目光,微不可见的变了变。
她望着面色渐渐泛红的青兰,“只是……青兰姑娘,你要谨记一点,插手不该插手的事情,有些时候,你所需付出的代价,很有可能是,你的性命……”
刚刚还发烫的脸颊,在一刹那的时间里,温度尽数退去,青兰的脸色不可抑止的发白。
苏子浅朝着青兰走来。
越过她的时候,苏子浅微微停住了脚步,“涉及官场之事,便是子浅,也无法自保,青兰姑娘你……还是多三思而后行罢。”
一语落下,沉稳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昨夜那么多巧合,其中一个相遇,便是那可亲可近的女子,一手凑成的。
否则……凭着她与君寒,这数月来的淡漠相处,加之手无缚鸡之力的身子骨,又有哪点……
是可以看得出,她会担心君寒出事,以及会动身去寻的意图……
又是怎样的一种巧合,昨夜来寻她与君寒的人之中,没有君寒的随身侍卫,没有衙门的衙役。
只有一些……平日相处,极为八卦的大婶。
她苏子浅,素来不是愚笨之人,若是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也不必奢望,能在官场之中,存活下来。
巧合多了,断然不再是巧合,而是……
一场精心的阴谋。
女子,是君寒命中的克星。
男子,是君寒最有可能的选择。
该这么说你才好,九王爷君樊……
为了拉他下马,你竟连一个平凡女子,都要利用的彻彻底底。
断袖之好的头冠……
呵……若是君寒不愿,依着他的性子,你又怎么能,将这不堪的名头……强加于他?
夜色暗沉,暗香浮动。
深秋的岭安,夜间极为湿冷。
步子不疾不徐,苏子浅缓慢走入众人的视线之中。
诡异的……在火把照亮的情景下,围成圈,席地而坐的众人,皆是默契的静了一瞬。
苏子浅扫了一眼四周,唇角微微扬着一抹,没有一丝温度的笑。
在讨论……她和君寒的八卦?
视线流转,苏子浅蓦然对上一人含笑的眸光。
那人的眸光,璀璨的如同天上的月光,极为的摄人心神。
可……
落在苏子浅的眼中,却是……赤裸裸的,嘲笑。
那人……在嘲笑她的什么?
不自量力,还是……不识抬举?
一个践行宴,即便是普通百姓,亦都要客套半晌,何况……官场之上的功臣?
岭安的县令,笑眯眯地和苏子浅与九王爷君樊,客套了半晌,倒是不敢太过招惹七王爷君寒,是以……
在各自敬了一杯酒之后,他便由着旁人做主,让岭安的百姓和他们互动。
君樊素来走亲民路线,在这一点上……苏子浅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高瞻远瞩。
亦……要比君寒,强上许多。
苏子浅轻轻地酌了一口茶水,视线凝在一旁的水果上。
想来,这次的践行宴,该是君樊出尽风头……
只是……
当苏子浅抬起眼睛,定睛瞧看时,君樊身边,多数围绕着年轻貌美的女子。
而君寒身边……
却出乎她的意料,他的身边,竟也围着一群人,放眼一看,近乎都是男子。
有笑嘻嘻的,有小心翼翼的,更有不舍的……
认真的扫了一眼,那些个血汗青年,其中……竟有当初用尽气力,要用黄泥团砸他们的……难民?
苏子浅略略侧眸,有些动容。
较之九王爷君樊,君寒要比他难接近的多,加之他本身桀骜不驯,容易让人产生不可碰触,生出距离之感。
本以为他平日,言辞强势冷硬,性子又阴晴不定,断然是没有多少人会喜欢,如今却……
果真……若是君寒想得人心,基本上,没有什么人,可以抵抗的住。
因为……他付出的不仅有算计,亦还付出了真情实意……
视线重新调转,落在百花之中的君樊身上,苏子浅唇角轻挑,勾起的笑容之中,染着一丝真切的嘲弄之意。
君樊以救世之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必定得人欢心。
加之,他的性子清淡温和,容易接近,于是乎……
不论是对他本人有感觉的,还是对他背后的势力有感觉的女子,在今晚……
断断不会轻易放过他……
君樊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由着……昨夜那么突兀的事情发生,苏子浅昔日的好人缘,骤减了不少。
自然……若非她那一句认错之语,将自己推上了流言蜚语的顶峰,替君寒解了围,她亦不会……
被众人想的如此不堪,但在百口莫辩的昨夜,她的举动,却也是别无选择……
断袖之好……之于常人,的确是难以接受,尤其是……那些爱慕苏子浅的岭安女子。
但,到底还有清明之人,仅仅是欣赏和爱戴苏子浅,他们走上前来,与苏子浅拉起了家常。
这是岭安的风俗习惯,值得庆祝和留念,亦或者说,只要是有意义的日子,他们都会在漫天星辰之夜,点起火把围成一圈,开开心心的聊个天。谈个心。
苏子浅,君樊以及君寒,他们皆是有身份之人,放在往昔……莫说常人不敢接近他们,就是连岭安的县令,亦不敢放肆分毫。
只不过……
经过洪水一事,加之苏子浅他们入住平民家中,岭安的百姓,早已放下……对官场中人的芥蒂与抗拒畏惧,不害怕他们。
权当他们……是个患难与共的朋友。
秋风扬起,树叶翩翩落下。
有女子面带笑容,双手捧着盛满烈酒的瓷碗,对苏子浅道。
“苏大人,这几个月来,小女子不想说苏大人对岭安的竭心尽力,只想说……苏大人是个好官,是青水见过的……最好的一名官员,没有之一。
五个月……大人与青水,共同度过百余日,大人对青水的帮助,青水在此谢过大人,也想敬大人一杯酒,还请大人……莫要拒绝青水。”
苏子浅还未有什么举动,在她身旁保持沉默的绿若,便果断的开口道。
“不好意思,青水姑娘有所不知,我家公子,她身子不好……饮不得酒水的,还请青水姑娘,莫要为难公子……”
青水面色一白,眼眶瞬间泛红,像是被人重重的扇了一耳光,“青水知道了,不好意思,青水冒犯大人了。”
周遭……不知何时安静下来。
两位人中龙凤的视线,皆落在了沉默的少年身上。
连带着其他人,一同安静下来,不约而同的……望向他们目光所凝聚之处。
“苏大人,”君樊似是不忍,“苏大人……若是苏大人如今的身子好些了,就喝一口罢,毕竟人家青水姑娘……
只是想感谢你,并没有别的用意,再者……明日我们便要启程,今生,怕都是没有再见的可能,苏大人……又何必如此绝情?”
众人中,有人道。“瞧大人的模样,到也不像是弱不禁风的书生,若如大人不介意,就喝一口,让青水姑娘的痴心,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罢。”
“是啊是啊,青水姑娘痴心于苏大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苏大人……你权当这是告别酒罢,莫要青水姑娘,留了一生的遗憾。”
“你们怎么能这般说,苏大人身子不好,饮不得酒水就是饮不得,怎么能因着青水对大人的痴情,就让大人饮酒呢?
万一大人旧疾发作,你们谁担待的起,大人的痛楚,谁也能代而替之?”
“就是就是,苏大人于我们岭安,可是一大功臣,做人可不能忘本,若是帮了青水,会害了大人,俺第一个就不依!”
众说纷纭,有帮着青水说话的,亦有帮着苏子浅说话的。
青水的脸色不断变化,苏子浅的视线透过她,迎上了那意味不明的眸光。
她与君寒,便是在众人争执中,对视了片刻。
他那深邃的目光,她看不透,但能知道的是,君寒……并没有要阻止青水的意思。
也就是……希望她饮下那一杯酒?
君樊并没有在她沉思的时候放过她,而是步步紧逼。
“青水姑娘,既然苏大人如今身子不适,不宜饮酒,那就莫要为难苏大人了,免得……苏大人的病情加重,倒是会误了回京都的时辰,那可就不好了。”
言下之意……便是苏子浅有意推辞。
青水的表情愈发的楚楚可怜,博人同情。
什么叫如今身子不适,公子的身子一直不适好不好?
这该死的九王爷,有意误导百姓。
绿若冲动的便要为苏子浅解释,苏子浅却在她开口之前,拦下了她。
她的眸光一点一点的收敛起来,眨眼间……恢复了往昔。
苏子浅微微一笑,站起身来。
“子浅身子,的确不适,且……没有酒量。”她看着眼眸含泪的青水,淡淡道。
“如果青水姑娘不介意的话,子浅愿饮下这碗酒水,过往种种,不论好的坏的,青水姑娘,便当作是浮云罢,日后过的快乐幸福……才是青水姑娘应当考虑的事情。”
她双手接过青水手中的瓷碗,青水咬着唇,似有不安之色。
苏子浅正要饮下,绿若却是猛地将她拦住,眸色担忧,“公子……”
眸色无波,苏子浅淡声道。“无碍,记得……把我抬回去便是。”
前有女子盛情难却,后有政敌虎视眈眈,这酒……她逃不掉,亦是……不得不饮。
绿若唇角翕动,却没有再说些什么。
手中力道一松,她便瞧见她家公子,举起瓷碗,一口将碗中酒水饮尽。
君樊的唇角,霍然绽放开来。
他溢彩神飞,转了转眼眸,望向君寒。
见他身旁集聚了众多青年才俊,不由嘴角微沉,却又一瞬间恢复常态。
手中瓷碗刚刚放下,眼前立即阵阵发黑,苏子浅不由苦笑了一下。
父亲……子浅,到底是破戒了……
“砰……”的一声,有什么瓷器落地的声音,荡起。
“公子……”
“苏大人……”
苏子浅是真的饮不得酒水,如今他这一个弱点,在场的众人,没有一个不信。
绿若将苏子浅扶起,半抗在身上。
青水完全没有想到,苏子浅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要知,这才第一碗酒水……
且……
苏子浅醉晕的实在是过于彻底,即使她有心,想要与他做出点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亦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君寒眼眸微眯,他放下手中酒杯,起身,走向绿若。
昔日,苏子浅不喜旁人近身,这个习惯,与君寒相似,是以……
眼下,除了绿若半扛着苏子浅之外,没有一人,敢上前帮忙。
好在苏子浅不重,甚至可以说,极为的轻盈,绿若扛着她也不吃力。
三步当作两步走,绿若心急如焚,都说不要喝,偏生不听劝……
她心中……怨念着苏子浅的不听话,突然身上的重量一轻,绿若诧异抬眸,“王爷……”
诧异的不止是绿若,众人亦都惊讶于君寒的举动。
君寒将苏子浅扶起,揽在身上,他的眸光落在苏子浅的脸上,那仿佛陷入沉睡的模样,一刹那击中他的心底。
突然之间,睫毛微微的颤了颤,目光轻晃了一下。
但这一变化如同轻羽点水,瞬间无痕,旁人并没有任何察觉。
绿若不知君寒的意思,她咬唇道。“王爷,公子这是喝酒过后的症状,还请王爷允可奴婢,护送公子回房休息。”
千一剑刚走上跟前,还未插上什么话,便听见自家主子道。
“不必,本王……送他回去。”
千一剑对自家主子是崇拜的。
在这般流言满天飞的特殊时日,主子如此正大光明的,毫不顾忌旁人的眼神,将苏子浅带了回去,不得不说……
主子,你待苏大人,的确是真爱……
相较之千一剑看戏的愉快心情,绿若可就要显得不安焦急了。
她一度想冲进室内,奈何千一剑在屋外拦着,不敢轻举妄动。
公子已经被挨千刀的七王爷轻,薄过一次了,难不成……
还得在她最没有反抗之力的时候,看着她被人再次非礼?
将苏子浅抱到床榻之上,或许连着君寒亦不知,他的动作,是那般的轻柔呵护。
岭安夜间气温不高,他将棉被盖在苏子浅的身上,替她掖好被角。
暗黄的烛光下,一袭修长身影,坐在床榻的一角,定定的注视着躺在床榻之上的少年。
他眉眼如画,容颜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笑与不笑,都倾城倾国。
注视榻上少年片刻,君寒起身,取出一盆清水来,拧干了帕子,为苏子浅擦了擦额际和脸颊。
想到苏子浅,竟是如此的不胜酒力。
一杯倒……
在他所认识的人之中,还真没一个酒量差到极致的……
唇角溢出一抹笑,君寒颇有些哭笑不得,堂堂七尺男儿,怎比弱女子还要逊色三分?
犹记得昨日,青兰替青水提出的请求,是让他……不阻止青水献酒给苏子浅。
之于青水,他很明白,青水对苏子浅的心思,却不知那时……自己存了什么心思,竟鬼使神差的……
答应了。
榻上少年醉酒,白皙的脸庞晕开一抹绯红,那安静的睡颜,那般的毫无防备……
久久的,竟令他无法移开眸光。
君寒的手指,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牵动着,魔怔了一般,轻轻的抚上苏子浅的脸颊。
视线向下,手指向下。
一路滑过少年好看的眉毛,紧闭的眼眸,高挺的鼻子,修长白皙的手指,最终停在了那潋滟的唇上。
朝思暮想……
为何这四个字,在视线定在他唇上的时候,会突然从脑海里蹦出来?
这五个月的时光,说来不长,却也不短。
他虽有意与眼中少年保持距离,事事避开,却不觉得难受。
更何况,他们每日,朝夕相对……
何来的……朝思暮想?
自沉思中拉回思绪,凝着眼前阵阵放大的清秀容颜,君寒陡然回过神来。
爱上一个男子,这是上天对他这些年,杀人如麻,残忍决绝的报复么?
之前种种,他可以自欺欺人的认为,之于苏子浅,他不过是有些奇怪的感觉,并不一定,是那方面的感觉。
于是,他尝试着远离,想着法子避开,一心自欺欺人的,证明自己,对苏子浅并无喜欢之意。
的确,他放得下苏子浅。
便是前些日子苏子浅生病,他都可以做到,待他们嘘寒问暖夜深人静过后,才在苏子浅的额际上,探了一下他的温度。
如此耐心等候毫不在意,难道不足以说明,之于苏子浅,他依旧是平常相待,没有其他意图……
可……
为何,为何……
君寒深深的合上了眼睛,压下体内翻滚的气血。
多少年前,有人曾让他指天发誓,此生此世,不得做出有辱皇室颜面的事情。
更不可,因着自己体质特殊,便无法无天,无视皇家规矩,对自己的同性,有什么异样的想法……
这是罪孽,不可饶恕的罪责……
母妃遗愿,谁也不能违背,他,更是不能……
君寒倏地睁开眼眸,凝在榻上少年身上,眸光如此之寒冷,若是在此刻这室内有人,瞧见了这目光,怕是都要不见三魂去了七魄。
只需稍一凝力,彼时毫无反抗之力的苏子浅,便可寿终正寝。
为什么出手不出力,有些事情,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君寒,难道你不知道么?
就像眼中人所说,之于不该有的感情,就应该选择断绝毁灭……
留着他,于自己,必定后患无穷……
过了半晌,暗黄的烛光被人熄灭,有人自屋内出来,面色不佳。
绿若赶忙上前,欲要入内,一旁的人,声音冷的能够凝结成冰。
断然拒绝,他道。“若你敢踏进室内半步,本王便让你,此生都无法行走。”
一语落下,煞气十足。
那人张扬猖狂,不带一丝留恋,不停任何一个脚步,转眼不见踪影。
千一剑望着自家主子离去的那个方向,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好久……未曾见过主子,这般凶神恶煞了……
翌日。
待苏子浅睁开眼眸,一下半起了身子,呈攻击状态。
她一扫室内场景,见无危险,缓缓地舒了口气,放下心来。
随即像是想到什么,忙细瞧自己身上的衣着,见没有任何异常,这才真正的安心下来。
常人饮酒,不过是找找乐子,她若饮酒,便是找找死路。
好在平安无事,不然,依着她这女儿身的秘密,可就保不住了。
恰逢此时,有人扣门询问,“公子,公子起身了么?”
眸光微动,苏子浅翻身下床,刚有所动作,却惊觉左肩剧痛。
目光倏地一凛,她侧目扯下衣衫,一口深深的牙印……渗着血色,赫然入了眼帘。
门外,绿若的声音依旧清甜,“公子,公子,你快些起身,九王爷都启程回京都了,你……”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疾速打开。
素来沉着冷静的苏子浅,见着绿若,语气不似往昔那般平静无波,而是劈头就问。
“昨夜有谁接触过我?”
未曾见过苏子浅这般惊慌,绿若被吓着,呆呆的回道,“除了奴婢,还有七王爷,怎么了公子?”
七王爷……
君寒……
神色惊愕,苏子浅僵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醉酒的确误事。
由着苏子浅起身较晚,又无人敢前去唤她,于是错过了启程的时间。
她为此次治理洪水的钦差大臣,她还没有走,与她一同而行的官员,又有谁敢先走?
只是……君樊不一样,他贵为王爷,虽说并不得宠,但身份摆在那里,谁也不敢反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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