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伊回府,先去大夫人房里请了安,两人说了会儿闲话。大夫人就把话题转到了唯式身上,“你姐姐说什么没有?”大夫人催着问她。沁伊想着唯式本就没有说什么,一些莫名其妙的。只是看到大娘满心的期待,照实说不免令她失望,“姐姐很惦记您,还让我听您的话,没事少往外跑,多学点女孩子家该学的。”话未说完,大夫人就不住的点头,一旁的同顺也满脸的欣慰。见此,沁伊知道以后要想再出去就更难了,想到此,便心里讪讪的,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回去了。
平阳不知去了哪里,房间里静悄悄的。沁伊横躺在卧榻上,脑子不由的想起了昨天发生的那一幕,怎么那么突然,沁伊想着,怎么……弘基胆子也太大了,这算什么?虽这么想着,手却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嘴唇,那种感觉真是奇妙,想到此,一股暖流涌了上来,沁伊感觉到自己的嘴角上扬了。“姑娘回来了?”沁伊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翻过身子,好不让平阳看到自己的脸。平阳放下手中的篮子,走过来,在一旁坐下,“怎么了?”沁伊闭着眼睛,胡乱的说道,“困,想睡儿。”“脸怎么这么红?”平阳伸手摸过去,“哎哟,这么烫,不会是生病了吧。每个人在身边,总归不行,我叫大夫去。”“别,”沁伊忙起来,拦着她,“我没事,就是困,没事,睡醒就好了。”“真没事?”沁伊点点头。平阳又仔细的瞧了瞧,看着她脸上的红晕逐渐淡去,才放心。“去床上睡吧,”平阳把她拖到床上。
平阳出去了,她听见关门声。沁伊从床上跳下来,跑到镜子前,脸没那么红了。本来好好的,刚刚被平阳叫了一嗓子,瞬间就成一块红饼了。“哎——”她轻叹了口气,身子虚脱般瘫在梳妆台上。“怎么办,怎么办?再见面——别扭、别扭。”她苦着一张脸挪到床上,自由落体,倒在了床上……
福晋服侍怡王用过药后,就带着丫头往园子里来了,她想剪些新鲜的花枝,摆到房间里,怡王看见也会心情舒畅。一切收拾妥当后,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交代丫头把花儿放好,自己去了弘基的住处。
“给福晋请安,”圃香行礼道。“公子呢?”“跟林公子出去了。”“哪个林公子?”“东大街兴源丝行的少东家。”“多久了?什么时候回来?知道去哪儿了吗?”“说是去了陆羽茶坊,早饭后走的,福晋有急事吗?要不派人去找?”“不用了……最近公子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不一样的?”“你照实说,不用顾忌,有没有在外过夜?”“很少,”圃香想了想,“公子很少在外留宿,最多也是宫内执勤时,在班房里歇过几次。”“知道了,你去忙吧,不用管我,”福晋说着往弘基房间去了。圃香也不在意,奉上茶就忙自己的去了。弘基临走时,跟圃香说是去了一则那里,其实并没有,他现在着实还有点不能见人。
房间很干净,一股清香若有似无。书房摆设整齐,插瓶、笔架都井然有序。福晋扫过书架上的书,随手拿起一本,看那书边,已经磨白了。弘基多才,温润有礼,这些福晋都是知道的,向来他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这样一想,福晋倒暗自埋怨自己多心了。
圃香离了福晋后,就在门口守着,远远的看着弘基过来了,急忙冲他招手。“怎么了?”弘基一脸懵。“福晋来了,在屋里呢,看样子有点严重,”圃香悄声道,“我就跟你说一声,我先撤了哈。”说着一溜烟闪人了。弘基摸不着头脑。
福晋已经走了,屋里并没有人,弘基怀疑是不是圃香这丫头戏弄自己,一想虽然平日里她大大咧咧的,没个主仆之分,但料她也没这个胆子谎报军情啊。“额娘来我这儿,还挺严重,”弘基念叨着,还是去找额娘一趟比较放心。
“额娘找儿子有什么事吗?”弘皎请过安后站在一旁。“也没什么,”福晋笑道,眼睛落在他的嘴唇上,“坐。”弘基有些不自然,在一边坐了,翠儿奉上茶就出去了。“咱们家虽是皇族,但时时刻刻都得注意自己的言行,千万不能让人抓了把柄,”福晋端起茶杯放在嘴边,抿了口。弘基听不明白。“切忌骄奢淫逸,”福晋还是说了,看着他一脸疑惑的样子,福晋指了指他的嘴。弘基算是明白了。“怎么会是摔的,谎都不会撒,”福晋嗔了他一眼。“儿子明白额娘的意思,但请额娘放心,儿子不是那种乱来的人,凡事自有分寸,请额娘千万放心,”他恳切的说道,有心想提和沁伊的事,但总觉时机不对,只得按下,但愿额娘就此打住,千万别问是谁。“哪家的女子?”弘基一口气没咽下去,差点扑地。“说还是不说,”他脑子里激烈的转着,不说——还犹豫什么呢?说——额娘会是什么反应?“不管是哪家的女子,不论富贵贫贱,只要品行好,额娘就准,——千万别胡来。”福晋的话让弘基解脱又失落,早晚要说,为什么不说。
平阳收拾衣物时才发现了那个锦盒,长约十指,宽约四指,上等楠木,加以宝石点缀。价值不菲,却被沁伊随意放置。“这个是?”平阳看向一旁摆弄棋子的沁伊。“弘基给的,”沁伊随口答道。“四公子吗?”平阳打开盒子,是一支做工精致的宝钿——用金丝拼接的枝叶薄如蝉翼,镶以青铜色,掩住了纯金黄的俗艳,顶头饰以点翠,末下还有两片墨绿色的枝叶,典雅、精致。平阳小心翼翼的拿出来,枝叶颤颤的,闪着光线,更加动人。
“姑娘看了吗?”“看了,”沁伊用白棋围了一个圈,正往里面填黑子呢,也不留神她说了什么。“有句话,不该我说——”“有什么就说呗,说一半留一半急死人啊。”“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随便放呢?万一丢了怎么办。”“丢就丢呗,我以为什么大事呢,”沁伊头也没抬,眼看着黑子就要填满了。平阳叹了口气,“要我说,以后姑娘还是别收四公子的东西了,就这宝钿,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呢,四公子偏偏就给了姑娘,也没见姑娘怎么爱惜,白费了公子的心意。”“心意?”那天的场景又出现了,沁伊感觉得到,脸又发热了。
平阳在府里好几年了,和沁伊朝夕相处,沁伊在她跟前跟透明体一样,她心里想什么一般瞒不过平阳的眼睛。自那日从王府回来后,沁伊总是对着镜子,不知道在看什么,还总是发呆。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天天在府里待着,也没见她吵着说无聊。弘基没来,沁伊也没说什么。这半个月,好像从来就没有弘基这个人似的。那天走的时候,公子还特意吩咐不用自己跟去,两个人之间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不会闹什么不愉快吧,平阳决定试探一下。
“什么心意,以前也是老给啊,也没见你说什么,”沁伊低下头,摆弄着棋子。“以前是以前,都是小孩子没什么要紧,现在,你们都长大了——”平阳压低了声音说道,“姑娘应该听说过‘定情信物’吧?”沁伊蹭地站了起来,一张俏脸瞬间绯红。这反映……看来没什么不愉快,平阳暗自高兴。“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平日里四公子花在姑娘身上的心思都挺重,这合家大院里谁看不出来呀,想必王府里的人也都心知肚明,只是还没到时候,不便说出来。”
沁伊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傻傻的问平阳,“这话,你怎么说了?”平阳私下里看了看,确定无人,才说道,“我是打心里希望姑娘过的好,终身大事,万万大意不得。如果公子有意,这事还早定了好。”沁伊半天无语,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姑娘,”犹豫了一下,平阳还是说出来了,“有什么打算?”她摇摇头,“没想过。”沁伊终究没有告诉那日发生的事情,她说不出口。平阳早已料到,走到她身边坐下,悄悄的说道,“虽说现在大夫人限制了姑娘出门,但并没有制止姑娘见四公子,不是说公子的身份,他也不是仗势欺人的。而是大夫人瞧得出来公子对姑娘的心。”不管平阳怎么说,沁伊就是不说话,急得平阳索性来一剂猛药,“这样,我问一句,姑娘只点头或摇头好吗?”见她仍不言语,平阳也不顾,只管说到,“如果四公子明天成亲了,姑娘会开心吗?”沁伊扯着衣袖,半响才摇了摇头。见状平阳甚是高兴,“现在公子和姑娘还能经常见面,赶明儿公子有了福晋,姑娘你也有了人家,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呢。”沁伊抬头看着平阳,又低下头。“我知道姑娘心里是把四公子当亲哥哥来看的,从小玩到大,也没有什么忌讳。只是咱们都大了,这种事情是躲也躲不掉的,姑娘必须明白自己的心,早作打算。”顿了顿,又说道,“虽然夫人离世了,可是毕竟还有老爷呢。这种事情万万拖不得,趁现在还能走动,必是要弄明白了。否则,我怕姑娘会后悔终生。” 她明白,只是事情远比那一吻来的复杂。平阳到底还是不能知道她的心。“我知道了,会好好想想的。”见此,平阳也不好再多说。
弘基还是来了,平阳心里好像阴天放了晴。只是这俩人总还是别扭着,不过是寥寥数语。
平阳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又毫无办法。这天,沁伊在窗下坐着,随手拿起那天弘基送给他的宝钿,仔细的看看,和以往送的没什么不同。从小到大,弘基不知道给了她多少东西,怎么就这件不一样了呢。正想着,平阳进来说,四公子打发人来接她游园。“不去。”平阳并未理会她,径直走进内室拿出沁伊出门的衣服,要她换上。“我不想去,”沁伊嘟囔着,“就说我不舒服,不去。”见状,平阳也不好劝,收起衣服,打发那人去了。
沁伊坐卧不安,不想去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又怕弘基真的就这样走了。
却说弘基左右等不来人,正打发人再去,传话的人来回来了。“病了?”弘基皱眉,当即往瓜尔佳府里去。门房并未阻拦,只是悄悄的给大夫人一个信。弘基信步走进房内,静悄悄的,只见平阳在桌旁做针织,见弘基来,起身行礼。“听说你们姑娘病了,我来看看,请大夫了吗?”说着就往内室走去,平阳并不拦,倒是沁伊听见了,高声说道,“让四哥哥外边坐着,我就来。”冷不丁的吃了半盏闭门羹,弘基心里难免郁闷了下。平阳端上茶,弘基只好在外坐下。好一会儿,沁伊才从内室出来。见她出来,弘基走上前去,拉着她的手仔细的看看,又瞧着她的脸,红润俏丽,并未见病色,心下狐疑,也不好明说。“四哥哥坐吧,”沁伊抽出手,自己在另一端坐了。平阳早就退出去了。
“不舒服吗?我叫人去请大夫——”“我没事,就是不太想动弹。”“我就是这么想的,这天儿难免让人着乏,就怕你自己怄出病来。”沁伊呆呆的,眼睛盯着地面,一动不动。弘基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两人静静的坐着,良久弘基才说到,“你从来没叫过我哥哥。”沁伊心颤颤的,一时也不知从何说。弘基起身,“一声‘哥哥’疏远了不少。”
“夫人,您来了,”平阳声音未落,大夫人已经进来了,沁伊还是没反应过来,“你们这一站一坐的,又是什么新鲜玩意?”彼此行了礼,大夫人坐下,早有小丫头奉上了茶。大夫人喝茶之间已经察觉到屋里的气氛,和弘基脸上不太愉悦的表情,想着二人可能是言语不和,拌了嘴。“大娘,您怎么过来了?”“你父亲托我给你说个事,我想着毕竟是终身大事,耽搁不得,就急急忙忙的过来了。”听到此,弘基心中一震,又不好留下,大夫人看他的眼神摆明了是送客之意。弘基只好离开。
平阳送自门外,弘基欲言又止。平阳看出了其中的缘故,便说道,“公子有什么事吗?”弘基犹豫了犹豫,才说到,“不知道沁伊怎么了,最近对我总是爱答不理的,话也不多了,也不一处玩了,平日里说说笑笑,嘻嘻闹闹,现如今跟换了个人似的。”平阳听着,正好合着自己的心思,但是自己虽见弘基对沁伊的心,也并未完全确定,此时也不便说明。“刚刚听夫人说……要定沁伊的终身大事,已经定了吗?”“以前也听夫人提过,”平阳如实相告。弘基脸色沉了下来,想说什么又难以开口。既然弘基问,足见他心中是舍不得沁伊的。此时,她也顾不上礼数了,四下看了看,悄声道,“公子对我们姑娘有心吗?”“我不希望他嫁给别人,”弘基没有犹豫。平阳很满意这个答案,大夫人刚刚的话也许只是一个说辞,想借机阻止弘基来瓜尔佳府。但是她不确定,只好先劝弘基放心,自己会见机行事的。
大夫人一得信儿,立刻就到沁伊这里来了,一来是担心,二来确有正事。“山西的段世伯马上就要进京了,你父亲已经确认这件事了。”沁伊听了这话,半响不言语。大夫人接着说,“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你父亲疼你,才让你也见见。”“我不同意,”沁伊咬着下唇,一字一句的说到。“这还没见呢,就不同意?”“任凭他是谁,就是不同意。”“你这丫头——”大夫人虽然气,也不好发作,想着弘基已走,而自己也把这个事情告诉她了,以后再说不迟,便带着春桦走了。
远远的看着大夫人离开了,平阳才快步走了过来,满心欢喜。刚进门,就看见沁伊在哭,平阳吓了一跳,不知道大夫人来此说了什么,问别的丫头,都说不知道。平阳着急,连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没什么,”抹了抹眼泪儿,起身去内室了。平阳也只好暂把心中的话压下去。
至同顺回来,大夫人把白天的光景说给他,“我听门上的人说,四公子先让人过来接了,沁伊只说不去,后来他就亲自来了。看这样子,公子心里真的有意于咱们沁伊。只是这山西的段家来想必是也有结亲的意思,这要都赶一块了,可怎么办好?”同顺喝了一口茶,慢悠着说到,“这不是都没定下来吗。”“跟你商量永远是对牛弹琴,”大夫人懒得搭理他,自顾说到,“王府那边要没这心,咱怎么办都好,怕就怕咱这边定下了,王府那边又要人。”“沁丫头这几天还好吗?”“消停了不少,不吵吵着要出门了,”末了又说道,“小孩子家的有什么好不好的。”
本想着王府的事一结束就去找戴琳,这些事情一出,沁伊就没什么心思了。要不是接了戴琳的信,此时还想窝在房间里当透明人呢。马车已经备好了,大夫人不好阻拦,只是嘱咐着三天后必须回来。临行时,平阳好说歹说,总算让沁伊戴了那支簪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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