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边的绾心叫忆檀去查宗予的事情,那一边的和敬公主却在这一日遇见了正要去养心殿的傅恒,和敬公主刚刚从养心殿出来,见了傅恒之后便客气地说道:“珍妤见过舅舅。”
傅恒见是和敬刚刚从养心殿出来,便问道:“今日公主进宫来了?可是皇上召公主进宫的?”
“不是皇阿玛要珍妤进宫的,是珍妤自己要进宫的。”公主说道,“我听说大哥因为在皇额娘丧仪上被皇阿玛训斥的事情儿一直卧床不起,所以才来求皇阿玛宽恕大哥。”
关于那天的事情,傅恒自然也是知情的,见珍妤这么说,傅恒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孝贤皇后是你的亲生额娘,大阿哥那日虽然没有什么大的错处,但是到底也对孝贤皇后有了不敬,难为你不计前嫌,跑来替大阿哥求情了。”
珍妤的因为依旧在孝期之内,所以头上依旧簪着一朵白色绢花,脸上也未有多擦胭脂,整个人看起来极为素淡,她淡淡一笑,摇了摇头说道:“如今我虽然依旧住在京城里面,但是到底也算是嫁出去的女儿了,原本宫中的事情也不该我管,大哥的事情自有令妃和舒妃为他求情,但是奈何前日大哥的福晋来了我府上,求了我,不然我哪里回来向皇阿玛说这件事呢?”
珍妤这么说着,摇了摇头:“倒是难为了伊拉里氏了,我看着她面容憔悴,可见这些日子大哥病着,她没少在一边伺候着,又说大哥的额娘和皇额娘都是富察氏的族人,忘我念在富察氏一族的荣耀上,帮大哥说几句好话才是。”
伊拉里氏这话倒是合情合理,但是哲悯皇贵妃虽姓富察,但是总归是一个旁支,远没有孝贤皇后满洲正黄旗来得高贵,所以傅恒听了和敬公主这么说了之后,面色有些狐疑道:“你就这样答应了大阿哥福晋的请求。”
“那自然是不会的。”珍妤说着,头扬了扬,露出了一个公主该有的骄傲来,“毕竟大哥对我皇额娘不敬在先,被皇阿玛训斥几句也是理所应当的,永璋不也被皇阿玛训斥了么?纯贵妃都没有向皇阿玛哭诉,哪里就轮到我为大哥来求情了?”
“那你这是……”傅恒听了和敬这么说,有些奇怪地扫视了一下和敬。
“但是伊拉里氏却和我说了一件事情,作为交换,要我来向皇阿玛为大阿哥求情。”和敬这么说着,理了理额头上被风吹得有些乱乱的头发,“舅舅你可知道,究竟是是什么事情让我改变了主意?”
傅恒没有心思去猜和敬的话,只是说道:“你说就是了,你我虽然也算君臣,但是终究还是舅舅和外甥女之间的关系,我和你额娘是血浓于水的同胞姐弟,咱们之间又有什么不能说的。”
见傅恒这么说,和敬忍不住看了看傅恒,傅恒和孝贤皇后还有四五分相似,尤其是一双眼睛,极为沉静温和,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和敬看着傅恒的一双眼睛,然后说道:“伊拉里氏说了,七弟的死可能不是意外。”
“自然不是意外。”傅恒接口说道,“宫中人都知道,七阿哥的天花是被怡嫔所传染的,不然皇上也不会下令封了储秀宫。”
“舅舅你错了,七弟的死虽然看似是因为怡嫔,但是却不是怡嫔,而是另有他人。”和敬说完了这句话,将傅恒拉到了一边的角落里,然后说道,“原本我还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但是那日伊拉里氏和我说了之后,倒是让我豁然开朗了。”
傅恒见和敬说得谨慎,一时间心也砰砰地跳了起来,还是还是压抑住了心中的紧张,看着和敬问道:“你这话怎么讲?”
“舅舅难道没有发现吗?当初是怡嫔先得了天花,被太医诊治出来之后皇阿玛就下令禁了足,而在这之后的几天,七弟才开始发烧出痘。”和敬这么说着,然后脸上倒是有些不确定了,“只是当初我并不在宫中,了解地并不清楚,只是舅舅,你一直都是在皇阿玛身边的,我说的话对与不对?”
傅恒点点头,然后说道:“你说得不错,当初确实是怡嫔禁足了好几天之后,七阿哥才发烧出痘的……”
傅恒这么说着,但是话应刚落,便像是忽然之间发现了什么一样,震惊地看着和敬公主:“珍妤,你的意思是……”
见傅恒露出了这样的表情出来,珍妤便也知道了傅恒了解了自己想说什么,便严肃地点点头,说道:“若当初真的是怡嫔传染给了七弟,那么七弟就应该在怡嫔禁足之前就发烧出痘,而不是在怡嫔禁足之后才得天花,所以七弟的死,想来和怡嫔没有关系,只是怡嫔替别人背了黑锅罢了……”
心中的震惊无法言说,公主头上的绢花的花瓣在微风中微微抖动,就像是一只濒死的扑闪着翅膀的白蝴蝶,傅恒盯着那雪白的绢花,问道:“这一切都是伊拉里氏和你说的?那她有没有说究竟是谁做的?”
“伊拉里氏只是发现了这样的疑点罢了,至于究竟是谁做的,她只是一个阿哥的福晋,自然不能过问后宫之事,剩下的事情还需要我们自己去查才是。”和敬说道,“舅舅,这件事想来应该从储秀宫查起,能查出七弟的死因,皇额娘想来也能安心了。”
和敬公主说这句话的时候,傅恒的脑海中忽然就想起了刚刚在储秀宫角门前看到的守夏的身影,然后对公主说道:“我发现这些日子景仁宫的人总是往储秀宫走动,这件事莫不是和皇贵妃有关?”
和敬公主听了这句话,眼中寒光蓦地一闪,冷哼一声,声音里面也带了几分狠厉:“皇额娘病逝,想不到倒是乌拉那拉氏成了最后的赢家,若是说这件事和乌拉那拉氏一点关系也没有,就是我也不信的,舅舅你常在宫中,查起来自然比我方便许多,这件事便拜托舅舅了。”
傅恒轻轻地点了一下头:“七阿哥怎么说也是我的外甥,我这个作为舅舅的,为他做这些事情也是理所应当的……”
和敬一笑:“舅舅能这么想,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和敬这么说着,又对着傅恒行了一个礼:“有舅舅在,珍妤也能安心许多了,若是舅舅帮珍妤找到了七弟早殇的真相,想来皇阿玛和皇额娘都会感谢舅舅的。”
“我只是做了一个舅舅应该做的事情罢了,公主言重了。”傅恒说着,对着和敬拱了拱手,然后走进了养心殿。
几日之后,傅恒便从内务府中了解到,储秀宫的宫人们在储秀宫封宫之后,便被一个个地调了出来,但是因为怡嫔平日里在宫中的人缘并不好的缘故,所以调出储秀宫的宫人们一般都没有被分到别的宫苑里面,只是去了譬如内务府之类的地方。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让傅恒去调查储秀宫的事情倒是变得极为简单了,因为自己只是御前侍卫,若是去各宫娘娘的宫里找人的话,自然是有诸多不便的,如今倒是简单了不少,只是去了内务府里面查了一些记档便能查出那些宫人的去处。
但是似乎是被人动过了手脚一般,那些曾经在储秀宫之中伺候过的宫人,大都被调进了浣衣局或者辛者库这样的地方,在内务府当差的少之又少,如此就是傅恒,也看出了之中的不对。
这一日傅恒在浣衣局找到了一个以前在储秀宫伺候过的宫女,这个宫女原本只是储秀宫中怡嫔房外的一个侍女,因为储秀宫出事之后才被牵连的,年龄不大,见到了傅恒之后一脸的惶恐:“奴婢见过大人。”
傅恒的身上穿着御前侍卫的靛青色马褂,头上的帽子稳稳地戴在头上,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宫女说道:“你也不用这样惶恐,我今日来只是想问你几句话,你如实说了就是了。”
那宫女咽了一口唾沫,点点头,然后说道:“大人问就是了。”
傅恒让那个宫女抬起了头,问道:“你以前是储秀宫里面伺候怡嫔的?”
那小宫女极为老实,傅恒这么问了之后便点了点头:“回大人的话,奴婢以前确实是伺候怡嫔娘娘的,但是只是管储秀宫之中的扫洒,并不是娘娘的近身侍婢。”
这一点傅恒自然是知道的,毕竟储秀宫中除了近身的花枝和绯露之外,近身的侍婢便没有几个了,加上之前孝贤皇后因为七阿哥病逝迁怒的缘故,又将几个怡嫔身边调出来的近身打入了慎刑司之后,如今能找到的,便也只有这几个在储秀宫中可有可无的宫女了。
见从小宫女的身上并不能问出什么,便准备让宫女走了,最后只是随口问了一句道:“我见你们储秀宫调出来的人大多都进了辛者库和浣衣局,怎么,你们这些宫女是不是在宫里犯了什么事?”
谁知道这个小宫女的回答倒是让傅恒一惊,只听那小宫女说道:“奴婢们也并未在宫中犯事,只是出了储秀宫之后不久,便一个个地都进了浣衣局和辛者库,想来也只有原先侍弄储秀宫花草的凌香姑娘走运,一出储秀宫就被调到花房里面去了,倒是平安无事。”
小宫女这句话原本也是平平常常,但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傅恒听了这个小宫女的话之后,有些吃惊地问道:“你说储秀宫中,只有这个宫女没有被调离?”
小宫女点点头:“原先在储秀宫的时候,奴婢们都觉得凌香的活计是最苦最累的,但是没想到如今倒是她最舒坦了……”
那小宫女几句话说完,傅恒便没有心思再问了下去,只是挥手让那宫女走了,而自己,站在了皇宫的永巷里面许久,然后转身往花房的方向走了去,毕竟整个储秀宫的宫人都遭难了,这个凌香幸免的原因,绝对不是运气好这么简单。
傅恒这么想着,脚下的步子便有些加快,因为他隐隐觉得,怡嫔和七阿哥的天花,这一切的背后,和这个叫凌香的宫女绝对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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