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纵使纯贵妃和嘉贵妃来景仁宫请安,思卿对二人却显得冷冷淡淡的,但是纯贵妃并不在意皇贵妃对自己的态度,嘉贵妃因为有孕的缘故,更加不把皇贵妃放在眼里,所以皇贵妃这般做之后,只讨得了一些不快。
儿那边的守夏听了皇贵妃的话,储秀宫那边又有宗予帮着,所以进出储秀宫便是越发地方便了,那一日,守夏又一次去了储秀宫,见了正在庭院里面洗衣服的花枝。
彼时守夏是景仁宫的大宫女,花枝是储秀宫的大宫女,按照道理来说两人的地位相当,并不能分出一个高低来,但是守夏穿着干净体面,一身深紫色宫女装束,头上的发髻紧密,并着一套银扁方,只是往那一站,便比蹲在地上,浑身灰扑扑的花枝气势不知高了多少倍。
但是花枝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守夏,说道:“如今皇贵妃为后宫之主,守夏姑姑是景仁宫的掌事宫女,怎么不在景仁宫当差,整日地往这储秀宫跑呢?倒也不怕跌了身份。”
守夏自那日皇贵妃来看望怡嫔之后,便知道花枝对景仁宫的众人有很强的敌意,所以对于花枝的话倒是也不理会,只是找了一块平坦的石头坐了下去,看着花枝说道:“皇贵妃娘娘如今是统领后宫不错,只是站得越高,便越险,皇贵妃娘娘也深知这个道理,奈何紫禁城中皇贵妃娘娘的人不多,所以皇贵妃娘娘自然不会让任何一个身边的人错失……”守夏这么说着,看着花枝有些发白的手,“花枝你一直都是个聪明人,我这么说,你应该是明白的吧?”
花枝手中的动作并没有停止,但是还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守夏:“皇贵妃娘娘心思缜密,自然不是你我可以揣测的,守夏姑姑作为皇贵妃身边的人,想来皇贵妃娘娘不会让守夏姑姑轻易从身边离开的吧?”
守夏见花枝只在一边装傻,便是冷冷哼了一声,说道:“你和我装傻充楞也没有用,我就和你明说了吧,皇贵妃娘娘仁慈,想要救你出这储秀宫,你是愿意不愿意?若是愿意,出了储秀宫就要像以前一样为皇贵妃娘娘做事,若是不愿意,就当我今日没来过,我以后也不会来了。”
听了守夏这么说,花枝手中活计终于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守夏,那目光沉静地像是一汪幽黑的深潭,没有一丝波澜,许久之后,花枝才说道:“守夏,你我也是相识数年了,既然你和我明说了,那我也和你明说了,你觉得如今的怡嫔娘娘和皇贵妃,究竟谁过得开心?”
“那还用说?”守夏有些轻蔑地看了一眼花枝此刻正在洗的衣服,那似乎是怡嫔的衣服,从上面已经暗淡褪色的花纹上来看,那件衣服似乎还有些眼熟,但是如今那样一件衣服,便是剪碎了给景仁宫的宫人们当打扫屋子的抹布守夏都觉得腌臜,所以有些盛气凌人地说道:“皇贵妃娘娘额如今的锦衣玉食你们这里的怡嫔可是想都不敢想,在这储秀宫中,如今的怡嫔能吃饱穿暖,想来便已经能够满足了。”
守夏的语气之中充满了奚落,但事花枝听了之后不为所动,就是眼神都没有改变,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守夏:“锦衣玉食不代表过得开心,守夏,你仔细想想,我问你这个问题究竟是什么意思……”
守夏正准备笑,但是一看见花枝那冷静的面容,便有些笑不出来了,脑中忽然想起见到怡嫔的时候怡嫔对着镜子梳妆的专注样子,又想到了每日早晨众人到皇贵妃宫中请安的时候对皇贵妃明着暗着的不敬,所以当即便变了脸色,但是因为心中的骄傲,忍着没有说话。
花枝看到守夏的脸色,便你已经知道了守夏心中在想着什么,嗤笑了一声说道:“储秀宫虽然比不上景仁宫华贵,但是有一点是景仁宫万万比不上的,那便是清静,这样的清静,在这偌大的紫禁城里面,是多少人做梦都求不到的清静啊——”
守夏的眼神蓦地一冷,然后说道:“你这么说,便是不愿意帮着皇贵妃娘娘了?也不愿意出这个储秀宫了?”
“奴婢谢皇贵妃娘娘的好意,但是皇贵妃娘娘的一番心意奴婢怕是要辜负了。”花枝淡淡地说着,将手中洗好的衣裳拧干之后又抖了抖,挂在了一边的竹竿上面。
守夏静静地看着还在滴滴答答滴着水的衣裳,点了点头,说道:“你如此不知好歹我也不愿再说什么了,此番便是皇贵妃娘娘错看你了,你以后好自为之就是。”守夏说着,转身便要离开。
就在守夏准备离开的时候,花枝的声音在身后慢慢想起:“有件事我还想提醒一下你。”
守夏回头,看着花枝,花枝就静静地站在阳光下面,身上灰色的宫女服制虽然陈旧,但是极为干净,就连头上的发髻也是丝毫不乱,用一支木簪簪住,花枝就那样站着说道:“怡嫔娘娘虽然被皇上禁足,但是她终究没有被皇上废了位分,皇贵妃再怎么尊贵那也是皇贵妃的尊贵,你依旧是皇贵妃身边的宫女,主仆尊卑有别,下次若是你再提起怡嫔娘娘的时候,望加上‘娘娘’两字。”花枝说着,环视了一下破败的储秀宫,“毕竟怡嫔娘娘,也是这储秀宫的主位。”
守夏的脸色数变,但是却依旧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便从角门出去了。
在角门之外守着的依旧是宗予,宗予身上穿着一件靛青色的褂子,见了守夏出来了,伸手便将那角门的锁给锁上了,守夏看着那角门上面的锁,说道:“除了皇贵妃娘娘,可有其他人来看望过怡嫔?又或许是花枝出来了,和谁说了什么话?”
宗予知道守夏说这话的意思,便对着守夏拱了拱手说道:“守夏姑姑放心,这储秀宫于外人来说便是铜墙铁壁,没有皇上的圣旨,谁也进不来。”
守夏似乎对这样的回答极为满意,点了点头说道:“为皇贵妃娘娘做事便就应该这样,以后不会少了你的好处。”守夏说着,有看了一眼储秀宫的宫墙,然后转身消失在了永巷的偏门之中。
宗予看着守夏消失的那个偏门,双手暗暗地握成了拳头,但是终究一句话也没有说,静静地站在了角门的一边。
而宗予没有发现,在永巷的另一头,绾心带着忆檀站在傅恒的一边,正看着储秀宫的角门,刚刚宫门前发生的一切绾心都看得一清二楚。
绾心的手中攥着绢子,看着储秀宫宫墙之上停着的两只鸟儿,小声地对着傅恒说道:“大人带本宫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傅恒如今已经是皇帝身边的御前侍卫,前途一片光明,但是还是对着绾心说道:“微臣也是偶然间看到了皇贵妃身边的人进出储秀宫频繁,所以心中狐疑才和令妃娘娘说起,还望令妃娘娘不要多心才是。”
“和敬公主最近可还好?”绾心见储秀宫子守夏离开了之后便恢复了冷清,一边扶着忆檀的手慢慢走着,一边转了话头说道。
傅恒是孝贤皇后的弟弟,心思自然也是聪慧,知道绾心并不想和自己说起后宫之事,所以便也不提,顺着绾心的问题回答道:“自从孝贤皇后病逝之后,公主便大病了一场,所幸驸马在公主身边日夜照顾,公主已经没有大碍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绾心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孝贤皇后一辈子为皇上生育了两子两女,大公主和二阿哥在本宫进宫之前就去了,七阿哥是本宫看着走的,如今孝贤皇后的z子女之中,也只有三公主长大成人了,本宫看着三公主的样子,也有几分像孝贤皇后,每次见了三公主,都觉得心酸……”
傅恒在一边看见绾心一脸痛心的样子,心中没来由地起了一股子别样的感情出来,那种感情不仅仅有对于绾心和孝贤皇后之间感情的感动,更多的却是看见绾心这个样子所涌起的心疼。
傅恒握了握拳,将心中即将翻涌而出的情感压抑下去,然后冷静地说道:“皇上也是感念公主丧母之痛,也不忍心公主远去蒙古,便让公主在京中的和敬公主府住下了,皇上思念公主的时候,也能立马召公主入宫相聚。”
绾心点点头。然后看着傅恒:“你是公主的亲舅舅,这时候便要好好陪陪公主,若是可以,也能让富察夫人去公主府陪伴公主。”绾心说到这里,便想起了当初富察夫人进宫的时候的做派,因为傅恒就在身边,绾心也不便露出厌恶的神色,只是加了一句说道:“只是公主已经嫁人了,咱们只算是公主娘家人,自然也不便多去打扰,本宫这么说,大人你可明白?”
傅恒点点头:“微臣明白,微臣替公主谢过令妃娘娘疼惜。”
“本宫是公主庶母,又是看着公主长大的,自然应该疼惜。”绾心淡淡一笑,看着面前的宫殿,“翊坤宫也到了,大人还是会皇上身边吧。”说着,便对着傅恒点了点头,转身进了翊坤宫。
而傅恒,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绾心的身影越来越远,也看着翊坤宫的大门在自己的面前关上,脑海中回想着绾心刚刚最后的那一笑,终究低头苦笑了一声,摸了摸腰间的佩刀,举步往养心殿走去。
对于傅恒这样的心思,绾心在翊坤宫之中自然是不知道的,绾心一回宫,黛霜便奉上了一杯茶上来,绾心一边喝着茶,一边对着忆檀说道:“忆檀,你去查查今日守夏是在和谁说话,查好了回宫告诉我。”说着,忍不住补上一句,“记得,别被别人发现了。”
忆檀也是谨慎的人,对着绾心点点头:“娘娘放心,奴婢自然会当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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