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日,便是孝贤皇后的丧仪,一切都是春纯贵妃一手操办的,隆重妥当。
而绾心,也终于在孝贤皇后的丧仪上见到了多日未见的皇帝。
不过是几日未见皇帝,但是皇帝却像是老了好些岁一般,不仅仅眼下有一抹浓重的乌青,就是下巴上也有了一层青色的胡茬,只见皇帝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站在分外熟悉的长春宫大殿之中,看着孝贤皇后的棺椁,上面是匠人细心描制的各种花的图案,并中心两只展翅欲飞的凤凰,虽然华贵,但是却依旧透露出一股子凄凉来。
皇帝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孝贤皇后的棺椁,许久没有出声,但是跪在前面的妃嫔们却看见了皇帝微微红了的眼眶。
不知道过了多久,皇帝口中才像是叹气一般,说道:“皇后在的时候,朕没有好好体贴她,如今皇后去了,朕时常想起当初在王府,在宫里的那些日子,感觉当真是对不住皇后了。”
绾心跪在愉妃的身后,入眼皆是一片肃穆的黑白二色,刚刚皇帝的话让绾心心中也涌起了一股子酸涩出来,但是看着殿中跪着的一众妃嫔,都是低着头静默不语,所以绾心也只是抽噎了一声之后,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便又将头低了下去。
宫中的妃嫔之中,纯贵妃跪在上首的第一位,头上的旗头上戴着一朵雪白的绢花,只见纯贵妃跪在了皇帝的面前,语气凄楚,说道:“皇上,千万要保重龙体啊……”
纯贵妃的话音刚落,皇帝便看向了纯贵妃,但是却一言不发,而此时,却是纯贵妃的三阿哥永璋抬起头,响亮且冷静地说道:“皇阿玛,额娘说得极是,孝贤皇后已经薨逝,皇阿玛应当以龙体为重,切莫弄坏了身子。”
永璋这么一说,皇帝的身子几乎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然后转头看着永璋,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来,只是盯着永璋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永璋并不知道皇帝此刻这么问的真实用意,但是想起前几日纯贵妃对自己说的话,便挺了挺身子,万分笃定地说道:“儿臣的意思是请皇阿玛应当以龙体为重,孝贤皇后虽是皇阿玛的妻室,但是终究比不得皇阿玛的龙体重要啊!”
永璋的这句话一说完,便是王忠和都想永璋投去了震惊的目光,底下跪着的妃嫔之中,淡粉心思机警的,都屏住了呼吸不敢作声,只等着皇帝说话。
皇帝似乎是静默了许久,然后慢慢地走到了永璋的身边,似笑非笑,说道:“你当真是关心朕身子的好儿子啊。”
永璋还未说话,倒是跪在永璋身边的永璜开了口:“回皇阿玛的话,三弟孝顺皇阿玛的心和儿臣是一样的,还请皇阿玛保重龙体才是……”
永璜的话一说完,刚刚嘴角还扬起了一丝弧度的亦珍瞪大了眼睛,抬头看了过去,脸上满满都是震惊,然后亦珍便看见了前一刻还在微微笑着的皇帝,忽然之间便变了脸色,扬起手便在永璋的脸上狠狠地掴了一下,然后抬起脚,一脚踢在了永璜的心口处,永璜一声闷哼,皱着眉倒在地上。
随后,众人便听见了皇帝暴怒的叱骂声:“没心肝的东西!孝贤皇后薨逝,你们身为庶子竟说出这么混账的话来,全无伤心之色,当真是可恶至极!”
永璋和永璜一听见皇帝这么说,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永璋的唇角被皇帝打破,渗出了血来,而永璜,因为皇帝的那一脚正好踢到了心窝处,有猝不及防,此刻的永璜只觉得心口闷闷的,就连喘气也喘不过来,但是还是跪在了皇帝的脚边,不住地磕头说道:“皇阿玛息怒,皇阿玛喜怒!”
殿中的妃嫔们也被皇帝的突然暴怒吓了一跳,而纯贵妃更是吓得面如白纸,看见永璋的嘴角渗出鲜血来,立刻痛心地膝行到皇帝的身边,却不敢查看永璋的伤口,抓着皇帝龙袍的一角哭着说道:“皇上请息怒,永璋什么都不懂,说错了话,他这么小,什么也不懂啊!”
对于纯贵妃的哭诉,皇帝也只是冷哼了一声,然后又是一脚将纯贵妃踢开,说道:“永璋还小,什么也不懂,那你这个做额娘的平时是怎么教的?”说到这里,皇帝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说道:“孝贤皇后纵使薨逝了,那也是他们的嫡母,永璋一口一个孝贤皇后,竟是连皇额娘三个字也说不出口了吗?”
纯贵妃眼中的恐惧越来越盛,绾心等人在一边看着,绾心见着纯贵妃可怜,就是永璜和永璋两个孩子也似乎是被吓懵了一般,心中不忍,正要开口说几句,刚刚直起身子,正要说话,却感觉背后有人扯了扯自己,回头便看见了亦珍在对着自己摇头,眼中满满的都是焦急。
绾心看着亦珍的脸色,又想起被皇帝训斥的人之中又有大阿哥,若是能够求情的话,亦珍想来早就说话了,如今亦珍没有说话,也不让自己说话,想来如今真的不是能够开口的时候。
如此一想,绾心便低着头,看着自己裙子上绣着的碎花,静静不语。
但是纵使绾心不说话,皇帝的斥责声却依旧传进了自己的耳朵里面,此番训斥并非是训斥永璜和永璋二人,而是训斥纯贵妃。
只见皇帝捏着纯贵妃的下巴,许是极为用力的缘故,纯贵妃的眉毛疼得皱在了一起,极力想摆脱皇帝的禁锢,但是却摆脱不了,只能看着皇帝目訾欲裂的脸慢慢靠近,说道:“朕自从回宫以来,听见关于你的流言已经够多了,你以为你给朕生下了两个儿子,又得了朕的旨意管制后宫便真的能做后宫的主人了?当真的不自量力!你也不看看你的身份!”皇帝说着,手一甩,纯贵妃便倒在了地上不住地喘着气,皇帝还在继续地说道:“果真是什么样子的额娘便有什么样子的儿子,皇后的棺椁还在长春宫里面放着呢,你就来打继后的主意的,额娘在打着继后的主意,那儿子是不是在打着储君的主意了?”
皇帝这话一说完,纯贵妃立刻将额头碰在地上,不住地磕头说道:“皇上明察,臣妾绝对没有这样的意思,皇上请明察啊!”纯贵妃说着,忽然之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指着跪在众人之间的亦珍说道:“就是你,就是你在本宫面前说什么回宫之后发现皇上和皇后娘娘情分全无,让本宫教永璋不要在皇后丧仪上哭泣的!舒嫔!都是你的错!”
亦珍一听纯贵妃的这话,当即面如白纸,看着皇帝委屈地几欲掉泪,说道:“皇上,臣妾并没有和纯贵妃说这样的话啊!皇上您也知道,臣妾素来不理后宫之事,纯贵妃和三阿哥在意后位储君那是纯贵妃的事情,臣妾只是一个嫔位,又没有子嗣,又何必说这样的话呢?况且宫中人都知道,皇上自从回宫之后便不召见妃嫔,臣妾又怎么能在皇上身边伺候呢?”
纯贵妃被亦珍的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只能指着亦珍不住地咬牙切齿道:“毒妇!你好狠毒的心肠!本宫不济,竟是中了你的圈套!”
“够了,自己不中用还要怪罪别人!当真是可恶至极!”皇帝说着,一巴掌打在了纯贵妃脸上,将纯贵妃的发髻也打地散乱了下来,“觊觎后位,你当朕是昏君么?能让你这样的毒妇当上皇后?”
“皇上,臣妾真的没有觊觎后位啊,皇上明察!”纯贵妃披散着一头的头发,跪在皇帝的面前磕头,和之前几天得意的样子判若两人,但是并没有人出来帮着纯贵妃说话,跪着的妃嫔之中,出了亦珍低着头慢慢抽泣,竟是听不到一点的声音。
“有没有朕自然是心里有数的,不用再察!”皇帝说着,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永璋和永璜,说道,“就连最起码的仁孝都做不到,如此品性,也配为君?大清江山若是以后落在了你的手上,朕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皇帝这一句话说得便是极为厉害了,纯贵妃一听皇帝说这句话,脸色当即一边,似乎有一口气堵在了胸口出不来,只听见皇帝继续说道:“长子永璜、三子永璋,德行有失,今后不入立储之列!”
皇帝的话掷地有声,像是一道惊雷在长春宫炸开,纵使是绾心这样不相干的人,一听见皇帝说出这样的话来,也觉得脑子里面嗡嗡地想,就更不要说纯贵妃了。
纯贵妃的脸一脸的煞白,嘴唇抖动着说道:“皇上……皇上……”
皇帝并未理会纯贵妃,而是看着一边跪着的一众妃嫔说道:“纯贵妃教子无能,想来也不能好好管制后宫,今日便晋封娴贵妃为皇贵妃,嘉嫔为嘉贵妃、舒嫔为舒妃。”说着顿了一下,说道,“陈贵人入宫侍奉多年,晋陈贵人为婉嫔,顺道陆常在也晋为陆贵人吧。”
皇帝的突然晋封让众人有些接收不住,但是众人在呆愣了片刻之后还是对着皇帝谢恩道:“臣妾谢皇上。”
皇帝点点头,看着已经是皇贵妃的乌拉那拉思卿,说道:“皇贵妃,朕晋封你也是因为太后在朕的面前说你这些日子一直在慈宁宫抄录佛经,忘孝贤皇后早登极乐,感于你对孝贤皇后的一片敬重。”皇帝这么说着,继续说道,“如今你是妃嫔之首,管制后宫之事便由你主持了,若是力不从心的话,嘉贵妃和愉妃也是宫中的老人了,她们也能在旁协助,你可明白?”
娴皇贵妃垂着眼睛,脸上并未因为皇帝的话而露出欢喜的神色,耳边的一朵雪白的纸花更是让娴皇贵妃的脸呈现出一股子凄冷来:“臣妾明白。”
皇帝点点头,再看向一片呆愣的纯贵妃的时候,眼中却是满满的嫌弃:“同样都是贵妃,为何皇贵妃做得就比你好那么多?你自己回钟粹宫好好反省一下,这些时候就不要再在宫中走动丢人现眼了!”
皇帝说完,又是一声冷哼,然后让人将纯贵妃挪出了长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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