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点点头,开始捧他:“大人说的极是,不过这样的例子也是少之又少。除了沅芷夫人之外呢,其余的这些娘娘们,想来都是有详尽名册的吧?”
“有是有,不过这东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经手的。如今的宫正是邬大人,他这个人面子贵过珠玉,跟我没什么交情。姑娘要是想看这个的话,下回我可寻个机会,试探一二。”
“好的,那就先谢过大人。”
话到此时,这场私底下的会面,也就没有继续寒暄应酬下去的必要了。青鸾不知道他的路子,也没有拿得出手的见面礼,可是以汪静枫的身份来论,跟他说话每一句都是有代价的。
如今她之所以能请得动他过来喝杯茶,能从他嘴里知道这些个事情,那是因为这代价,是徐老夫人事先铺垫的。
青鸾不敢跟他过多的打听,她知道两人之间的对话,每一个字徐老夫人可能都会知晓。她只能客套恭敬的道过谢,然后给他斟茶,捏拿着分寸道:“大人公务繁忙,下次要有事情,能不能让身边的人给传个话?毕竟您出来一趟,实在难得。”
欧静枫却是一笑,利索的递给她一个香囊:“姑娘太客气了,若有事,只管直接拿这个来我家里找我便是。”
难得他这么豪爽,似乎毫不避讳徐老夫人这一层关系的存在,青鸾却是怔了,也不知道这一茬到底该怎么接?
“徐府从前对我有恩,所以这一次我来赴约,的确是看老夫人的面子。但从今往后,姑娘要有事来找我,便是我与你之间的交情。”
青鸾对这一句听得明白,但又觉得自己没有这个资格。毕竟汪静枫所说的交情,就是等价的置换。她一个王府女史,便是再往上爬,也是到个二品的等级。他手里掌管的是大梁朝内府金山银山一般的账目,随便从哪个手指缝里漏一丁点下来,都能生生压死一大片的人。
因此她只能自知而如实的回他:“多谢大人瞧得起,可这一句交情我却实在是不敢当。咱们家王妃——”
“姑娘要说不敢当,那就是看不起在下了。”
汪静枫的笑容里有十拿九稳的笃定,听青鸾这么一说,竟然以为她要推脱,于是顿一顿,下定决心道:“或者是姑娘觉得在下结交的诚意不够吧,这样,请姑娘耐心稍等我几日,最迟三日,我将姑娘要的后宫娘娘们的名册弄出来。到时候,再专门请姑娘吃个饭。”
这诱惑实在是让人有点目眩神迷,青鸾听完之后好一会愣:“大人说的是真的?”
“当然!姑娘怎么这样看着我,莫非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汪静枫说着,有些着急的掏摸出一面小小的铜镜来,但见他手持白净如新雪的丝帕在脸上小心翼翼的擦拭着,青鸾心内暗暗道:帕子真白,皮子也挺好的,就是可惜,是个男的……
关于汪静枫表示的要结交的话,青鸾是信也不好,不信也不好。但不管怎么样,他约了三日后仍在这个茶楼这个包间见,她也只有先应下来。
只是他作为一个内府大臣,起居作风却如此的闺阁细腻,这一点让她实在有点消化不良。回去王府之后,正好金萱在跟两个侍女闲聊,当中便有他一个名头,于是不动声色的凑过去一听,才知道,原来京城中人都觉得他是个谜题。
本来女人们凑在一起,八卦闲聊的话题就离不开那些男婚女嫁的。可是金萱她们几个,作为湘东王府的侍女,这男婚女嫁的对象层次也自然要比平民百姓议论的要高出许多。
特别是这位内府重臣之子,汪家又是前晋时便已出仕的商贾。家中多的是金银,可他作为嫡子,混到了二品的官职,到现在也是个光棍,这就难免招人议论了。
青鸾本想听几句就算,没想到这些小丫头讲起来男欢女爱也真够露骨的,先说汪静枫跟临川王萧宏关系不寻常,他这个二总管的位置就是萧宏力保的。再说他如今为了抱大腿,又傍上了长公主萧玉姚,因为长公主跟驸马不和,他这是准备要撬墙角,直接往驸马督尉的官衔上奔去了。
青鸾对汪静枫也不熟,但是她直觉他不是那等人,最起码没蠢到去碰长公主这根大棒槌,于是拉下脸,沉声道:“这些话也好从你们嘴里讲出来?莫说人家汪大人是内府大臣,长公主殿下又是金枝玉叶,就算是平头百姓家的油盐柴米,你们也只能在私底下讲几句就罢了。赶紧散开了去,回头要让王妃听见半个字,我都要罚你们。”
那两个侍女是院子里做事的,平时不能随意进屋,见到青鸾端起了女史的架子来训话,吓得浑身打颤,跑的飞快。金萱也有些讪讪的,但她是不好意思,毕竟小姑娘家,讲闲话被抓到现行,也是挺羞的,见四下无人,方才描补道:“姑姑,也不是我嘴大漏风,可是现在外头都传遍了。说长公主府上的门楣显赫辉煌,好些美玉用的都是先前潘妃所住的玉寿和神仙两处宫殿里头的珍宝……”
又是潘妃——长公主府邸的门楣显贵,这些她是知道也留心了的。可是,倘若潘妃生前所住的宫殿里的东西能被人偷运出来,那么——青鸾心里突突一跳,截断她的话:“这怎么可能?皇上不是下令封了那几处宫殿吗?人都不能进去,里头的珍宝怎么能被运出来?况且这是死罪,汪大人难道嫌自己命长了不成?”
金萱却摇头:“姑姑,您想的是正理,可是长公主是谁?她是皇上的亲生女儿。这玉寿神仙殿里的珍宝,若运出来是给别人用了,或者汪大人拿去私下卖了银钱,那追究起来就是死罪。可若是皇上本来就知道或者默许呢?汪大人是内府二总管,这宫中哪有他手伸不到的地方?就看他想不想,敢不敢。”
这么一推,倒是有了几分逻辑。可是青鸾仍不信,她认为汪静枫这个人不像表面上那样满身油滑,他会想要尚主么?便是要尚主,也不会挑长公主这个还没和离的二茬河东君,而是应该从更年轻美貌温柔的三公主萧玉嬛下手吧!
临近仲秋,宫里宫外的事情也格外多起来。大食王子的事情,徐老夫人命人暂且压下了。不过她却派人告诉青鸾,萧纲的王妃,与她同族的宿敌,王灵宾从山东回京了。
青鸾一直在等这一天,尽管不知道见了面会如何,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隐忍到若无其事,可她知道,这一天是一定会到来的。
事实是比自己预想的更快一些。
中秋节那日,掌珠早早的奉旨进了宫。本以为阮修容是一直装病,谁知道见面才发觉,她是真患了伤风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后宫里上了年纪又不得圣恩的妇人本来就颜色衰败,再加上阮修容这些日子过得是又怕又懊恼后悔,再加上这一病,伤风还不能开窗透气,整个人捂着掩着,头上戴着个头箍,看起来就跟颗快要沤烂的大白菜似的。
掌珠耐着性子在她屋里坐了一会,已经被那股子味道熏得有点受不住。青鸾看她脸色不对劲,便伺机道:“王妃,奴婢服侍您去更衣。”
主仆几个,这才总算暂时吸进了几口新鲜空气。掌珠坐在净室内,有点不想挪窝的两手托腮发着愁,连带着脚也往上挪:“能不能想个法子,让她先好起来?青鸾,我也不是心软,就是觉得——这么着不是个事。”
青鸾声调平板的提醒她:“王妃,您这动作,甚是不雅。”
换来掌珠一个恶狠狠的白眼:“我在净室,你跟我说不雅?还有,阮修容屋子里臭的跟猪圈似的,我得忍着受着陪着笑,好容易出来透口气,一会儿还得回去应酬着,你又来跟我说不雅?”
然后又道:“那天我在街上,掀开车帘子还看见有女子当街挖鼻子的,以前还听说过,也有女子无人时抠脚板的——”
青鸾有些无语的轻叹口气,再一看,旁边的迦南和金萱也似乎默默的瞧着自己。迦南还好,神色转瞬即过,金萱却是圆脸勾起笑,怎么藏都眉眼如月。
于是索性摊开来,对掌珠和另外两个丫头道:“我一会儿就设法给修容娘娘弄一点香药,最起码让她今晚上宫宴时能好一些吧,能不能露面不好说——但是王妃您要是想试着抠脚丫子,或者挖鼻孔之类的,也没关系。奴婢就是个女史,身份比您低微不知道多少。这么着,您看我平时还算端庄得仪吧?”
掌珠跟迦南和金萱三人,互相对视一眼之后,睨着眼睛点了点头。
然后就看见,青鸾十分麻利的脱下了脚上的鞋子,撩起裙摆一屁股坐到小墩子上。再然后——是伸手脱下了脚上的鞋子,朝掌珠道:“主子您多担待,这脱了鞋子屋里味道肯定不太好,奴婢还是不造次了。”
掌珠看的呆住,好一会才意会过来,问青鸾:“这是几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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