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通的事情说起来麻烦，沈清梧和苻明裕那边真打算管了也是格外的快。未及半月，李通调任翰林院侍讲的旨意就下来了。虽然翰林院清苦，但是李通在宁州多年，家财早已经攒下许多，他就是想图一个后半辈子的安稳，所以旨意一下，他高高兴兴的启程会宁州办理交接工作去了。

　　而接任宁州刺史的，则是苻明裕多年来培养下来的暗线，正缺一个实职。这二人也算是一拍即合，交接起来没有遇到任何困扰。

　　大李夫人直接就没回宁州，将自己的贴身侍女派回去之后就直接在上京城新添置的宅子里收拾起来。

　　郭嬅语上门送贺礼的时候，大李夫人眼见是胖了不少，纵然劳累也没有影响她的兴致，看起来高兴的不像话。

　　“只要那个小妖精走了，老爷有多少妾侍通房我都不在意，反正漫过天也漫不过我去！等到我儿子媳妇一起过来了安定下来，到时候就算再有人生儿子又能如何！没的为了庶子苛待嫡子的！”

　　郭嬅语闻言眸光一闪，她还真知道这么个人，为了庶子而对嫡子不管不问的。很不巧，这个人正是她亲爹郭丛盛。

　　多年来所幸温太夫人镇着场子，郭华宁自己又是个争气的，不然就让郭丛盛这么折腾，他们这一房谁都好不了。

　　不过她也不想驳了大李夫人的好兴致，笑吟吟的附和道，“舅父他们进京还得有两三个月，舅母这么早准备起来也不怕累着。”

　　“只要那个小妖精再也不回来了，我累也心甘情愿了！你不知道那天你舅舅我们刚讨论好怎么处置她，后脚她就拿着剪刀来了，说是要让她走现在就要死在你舅舅跟前的！”

　　那日李家住在郭府，闹出来的事情自然逃不过郭少夫人的耳朵，自然郭嬅语也早就知道了。不过看大李夫人兴致颇高，郭嬅语便也没说话，听着大李夫人在那儿喋喋不休。

　　“你舅舅想调回上京城多少年了，好不容易这番有了机会，又怎么可能会被她给拦住了？你舅舅当时就说了，要死也让她回到宁州那边再死，不然脏了上京城的地界，就让她做去乱坟岗呆着！她也是个没种的，要是真刺一下你舅舅也许就怂了，谁知道她自己也没那个勇气，最后就让人五花大绑的捆着回去了。”

　　这位小李夫人看起来也不是个有成算的人，若她暂时忍耐没准李通来日还能想着把她接回来，可是这般要死要活的，李通只怕早就厌弃了她。

　　“那个小妖精还说什么带着自己侄女出来见世面，以为我不知道吗？她就是想着把那个年轻的小蹄子塞到老爷身边来当通房的，我是真没见过这样做姑姑的，居然还要自己和自己的侄女共侍一夫的。她还想着要不塞到你们这儿来，她不要脸我们李家还要脸呢！”

　　大李夫人说的口干舌燥，这才想起来把郭嬅语让进正堂里去奉茶，“我们这次来的匆忙，又一时半会买不到什么好茶叶，你先将就一下，等到你舅舅来了我再请你来尝我们宁州的特产！”

　　那次她去了一趟小沈府，才发现小沈府的待客用的茶叶都是宫中御用的，比起他们府里最好的茶叶都不知道高出了多少，大李夫人也实在是怕郭嬅语口味刁了看不上，等看见郭嬅语如常把茶水喝了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两个人多见不见话题不多，说着说着就说到了郭府那边，大李夫人终归是和小姑子关系不错，忍不住就说起了已经有些糊里糊涂的李氏。

　　“我知道这事我不好说，但是我和你娘当年总归是关系不错，她做的错事再多也是你亲娘，你不好跟她闹的那么僵的。”

　　话一出口大李夫人就有些后悔，因为她明显感觉到郭嬅语的脸色变了，整个人的气势也变了，再一开口再也没有了刚才的温柔熟稔。

　　“有些话我不好对舅母提起，只是我和娘怎么说也回不到过去了，娘如今在郭府颐养天年，兄嫂管着家里就已经够了，其余的我也不再奢求了。至于什么恢复如初，请恕嬅语实在是做不到。”

　　大李夫人有些神色发窘，“你也不用放在心上，这本来就是我多嘴提起这事。我只是想着，我和你娘早年关系一直不错，总想替她说句话。其实你娘那个性子，也怪你外祖母太宠她了。把她宠的心里没有成算，不知道该如何侍奉夫君掌控妾侍，才闹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郭嬅语闻言默然，外祖母一直都把母亲当孩子看待，忘记了她也会出嫁为人妻为人母，以至于李氏后来无人庇护。由此及彼，想到她的檀姐儿，郭嬅语长出一口气，看起来以后也不能总把她当小孩子看了，否则日后檀姐儿嫁人了，自己终归有庇护不到她的那一天。

　　不过等到郭嬅语从李府回了小沈府，才发现自己的担心纯属多余。原来自己出门做客的这功夫，昭哥儿跑到明熹堂把冉姐儿给逗哭了，被檀姐儿给抓了个正着。

　　郭嬅语回去的时候，檀姐儿正一板一眼的训着昭哥儿，“你自己想想看，这要是你睡的正好我来戳你一下你会不会哭？！既然你不高兴，又凭什么要求冉姐儿接受？”

　　“她不是还小嘛.....”昭哥儿一个人揉搓着衣角，“她又不懂事。”

　　檀姐儿闻言眉头一挑，“冉姐儿不懂事你还不懂事？她几岁你几岁？！你小时候我和明哥儿怎么没去戳你啊！”声音只不过略抬高了几分，昭哥儿就被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

　　好歹昭哥儿也算是知错就改的人，被檀姐儿教育了几句就乖乖承认了错误，檀姐儿也不过多教训，把他打发走之后才看见郭嬅语笑吟吟的站在廊子下不知道看了她多久了。

　　檀姐儿面上一红，跑到郭嬅语身边轻轻牵住她的手，低声道，“娘怎么回来的悄无声息的，也不告诉我一声，可吓死我了。”

　　“我要是这会儿出来了，昭哥儿肯定要跟我撒娇撒痴，到时候我是管还是不管？管了你没面子，不管昭哥儿不高兴，还不如交给你们姐弟俩自己解决呢！”

　　郭嬅语抬手把檀姐儿耳边的碎发给拢好，轻声道，“况且娘要是出来的话，恐怕还得跟昭哥儿说，他小时候你和明哥儿没少戳他。”

　　“娘，你又笑话我！”檀姐儿气的跺脚，“幸亏你没出来，不然我肯定要闹个没脸的。”

　　“所以娘没出来嘛。”郭嬅语拉着檀姐儿的手往明熹堂里走，“你刚才管教昭哥儿很好，就是以后若是能不那么凶，一瞪眼就让人怕你，这样才好。况且昭哥儿觉得你是姐姐才听你的，以后去了旁人家你不是人家的姐姐了又要怎么做，你可要想明白。”

　　檀姐儿点点头，陪着郭嬅语进了明熹堂又说了会儿话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看着檀姐儿远去的背影，郭嬅语才感慨道，“幸亏我想明白的早，不然以后檀姐儿要是变成我娘那样的人，我又怎么放心的下。”

　　“夫人怎么又开始了，檀姐儿怎么说也聪明伶俐，又有您亲手教导，怎么说也不会离了大格的，况且还是姑舅亲，怎么会苛待了檀姐儿！”

　　“不苛待不代表会被善待，你看我娘如今是什么样子就知道了，这么多年祖母又何曾苛待过，但就是自己立不起来。”

　　许是因为今日大李夫人的话，又把郭嬅语的一怀愁绪给折腾了起来，等到沈清梧回来的时候，看着郭嬅语眼睛红红的，就坐在榻上发呆。

　　沈清梧走过去把郭嬅语搂进怀里，轻轻晃着她的肩膀道，“谁惹你不开心了，跟你夫君说，我替你去把他们家给砸了。”

　　“没谁惹我生气，就是今天舅母提到娘了，我心里有些不舒服。”郭嬅语在外人跟前向来不露怯，偏生在沈清梧眼前她是一点情绪都隐藏不住，沈清梧话问出来了，就见郭嬅语哗啦啦的给自己掉眼泪了。

　　“凭甚不是我的错，却所有人都觉得是我不孝。”郭嬅语拿着帕子抽抽搭搭的，“要打掉我孩子的是她，要来给我身边塞人的是她，最后倒成了我不孝顺了，是个人就敢在我面前说一句她终究是你亲娘，你不该这样。”

　　沈清梧感觉到自己胸前的衣服已经湿了，郭嬅语伏在他怀里哭了半晌才好，沈清梧拿过帕子帮她擦干了眼泪，轻声道，“你何须管别人说什么，只要我懂你就是了。你要是看着那些说你的人不高兴，我去替你出气就是了。”

　　“我就是说说，一会儿就好了。”郭嬅语拭了拭眼角的泪滴，“真去替我出气了，又有人要说你了。”

　　其实郭嬅语还在心底藏起了另一桩隐忧，郭少夫人近日派人来传信说，李氏精神不济神思昏聩，总是会做些糊涂的事情，有好几次要不是仆妇及时发现，差一点就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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