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知音生前并非乾德帝明面上的宠妃,等到去世之后被追封为皇后,才有许多人反应过来,她凌知音毕竟是和师瑄儿容貌相似,姒妃生前能因为长相被乾德帝宠爱,她又怎么不可能呢。
可饶是又再多的猜测,凌知音都已经变作皇陵一抹孤魂,再大的宠爱也是过眼云烟。符明良作为一个还未成年的皇子,纵然因为母亲的追封变作嫡子,也改变不了他在后宫孤立无援的局面。
而请立苻明裕为太子的呼声喧嚣直上,乾德帝似乎对此也动了心,宫中已有消息传出,说是乾德帝已经下旨去操办册立东宫的事宜了。
只是,还未等众人盼来册立太子的旨意,乾德帝就在朝臣面前呕出一口黑血,紧接着就在大殿上晕了过去。他一倒下就是数日的昏迷,期间只有一次醒来,下令由苻明裕暂代国事,之后便又陷入到了昏迷当中。
这下子,苻明裕这个未曾册立的太子立马就被推到了台前。所有人都把他当成未来的帝王,一时间诸多未曾巴结过苻明裕的人都开始调转风向,猛劲儿往苻明裕那边冲。
建章宫
苻明善端着太医刚熬好的药汤,舀起一勺后轻轻吹温了,这才喂到苻冲宁的嘴里。好容易才从昏迷中醒过来的苻冲宁褪去了素日的冷厉样子,在苻明善跟前倒像是个听话的小孩子了。
苻明善一鼓作气将一碗药都喂了下去,宫人将药碗拿走之后她又接过了一盘蜜饯,选了一颗软的塞进苻冲宁的嘴巴里,看着眼前父亲老迈的样子,苻明善多少有了些感慨,“没想到我还能有服侍父皇用药的机会,以前都是我生病父皇哄我的。”
“是啊,一转眼你再也不用父皇哄你了。”苻冲宁现下倒像是一个和蔼的老祖父,再也不是那个掌握生杀予夺大权的帝王了,“不过朕可比你小时候乖多了,那会要哄你吃药,不知道得拿出多少好玩意才能哄的住。朕手里那些好玩意,差不多都让你给糊弄走了!”
苻明善嘴角一弯,“谁让父皇说只要乖乖喝药就给我好东西来着,我现在才知道父皇这么哄孩子一点用都没有。清阮若是不喝药,我就板着脸训她一通,就算是哭也得把药给吃了。”
“你现下倒是狠心了。”苻冲宁白了她一眼,“我看你对清阮也是宠溺的厉害,生恐别人委屈了她一丝一毫。”
“我这个做娘的要是都不宠着她,旁人不更得把她看低了。父皇您也别老说话了,赶紧躺下歇歇才是正经。”苻明善扶着苻冲宁躺下,“这阵子明裕打理国事做的还不错,就是这手段跟您当年,那真是如出一辙。”
苻冲宁闻言笑骂了一句,“放屁,他是朕的儿子,不像朕又能像谁!”
“您可算了吧,明裕之前的二十几年我可从没听您这么夸过他。如今看他能干了才这么夸他,父皇也不觉得亏心?”
苻明善说着又掀起了苻冲宁的被子,帮他揉起了有些肿胀的双腿,“您也别不承认,符明良出生之前,您也的确是没把那几个哥哥弟弟当儿子看。”
“朕知道,你是又替你二哥抱屈呢!”苻冲宁脸色凝重起来,“作为一个父亲,朕必然不合格。但是作为一个帝王,朕觉得朕是做的足够了。朕的继承人,必须要是一个心性坚定受尽磨难的人,否则朕无法将这个位置交给他。”
苻明善手上的力度骤然加大,“还有一点,最好是和我母妃有点像。真是可惜了我不是皇子,不然也省得父皇多年来一直为皇储之事烦心了。”
“谁说不是呢!你要是个皇子,朕早就立你为太子了。”苻冲宁笑了一下,转瞬脸上就带了一丝沧桑,“可朕有时候也庆幸你不是皇子,否则恐怕你早就不在人世了。想当年,朕那么保护瑄儿,不也一样让人钻了空子。”
说到这件事,苻明善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狠意,“郑秀枝纯属作茧自缚,她用我的安全来威逼我母妃,逼得母妃只好自尽,她却也彻底失去了父皇的心,她最后也落得个自尽的结局,也真没亏了。”
“所以朕也怕极了你出事,你母妃留下的血脉唯有你一人,若是你再出了什么事,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什么关于瑄儿的痕迹留下了。”苻冲宁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说着说着就因为疲倦而转头昏睡了过去。
苻明善在确定他已经熟睡之后才起身离开,离开前还特意嘱咐宫人,“陛下这边要是醒了就立马去翠微宫告诉孤,万不可有拖延!”
那名宫人应了后,苻明善才坐上软轿回了翠微宫。一进殿里,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的向她跑了过来,被抱进怀里之后甜甜的冲着苻明善叫了声娘。
“清阮乖,从今日起你去舅舅府上住两日好不好?娘有事情要办。”苻明善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但是面色却变得有些生硬。
清阮还听不出苻明善话里的隐忧,但是却能明白自己是要出宫见不到娘亲几天,立马就哼哼唧唧的不干了。苻明善也没有再哄她,而是让人备车去了雍王府。
这阵子苻明裕在前朝打理国事,白日里向来不在王府,只有舒元枫出来迎接苻明善。等到了内堂,才看见郭嬅语竟然也在。
清阮好似对郭嬅语很有好感,见到郭嬅语就伸出小手,舒元枫看着不由啧啧称奇,“你倒是招小孩子喜欢,清阮平常都不让别人抱,怎么今日到你这儿还主动要抱了。”
“许是因为今早出来的时候冉姐儿吐奶吐到我身上了,我就感觉身上还有那个味道,她也闻到了奶娃娃的味道了?”郭嬅语伸手将清阮给抱到了怀里,果然看见她乖乖的在怀里坐下了。
苻明善眉心一动,轻声道,“我本来是打算把清阮留在明裕府上几日的,既然她喜欢你,那不如就把清阮放在你那儿两天吧,反正你们府上也有小孩,她应该也习惯的多。”
郭嬅语和舒元枫四目相对,郭嬅语也没推辞就把这事应了,而苻明善似乎就是为了送孩子而来的,把孩子送过来了人也就走了。
所幸这会儿清阮玩的正开心,暂时顾及不上苻明善走了。等到房里没人,郭嬅语才冲着舒元枫道,“公主真的下定决心了?”
“都把孩子送过来了,看来是真的下定决心了。宫里再怎么说也是陛下的天下,明裕再掌控也无法确保万无一失,公主要做这事也难,可不就得把孩子给送出来。”
“以前都觉得话本子里看得那些宫闱秘史都是编出来的,如今自己亲身经历了才知道真实发生的事情要比这些曲折离奇的多。”
这日沈清梧回府的时候,就听见明熹堂里一阵一阵孩子的哭声,进去了才知道清阮找不到母亲在哭闹,冉姐儿也被她的哭声传染闹的个天翻地覆。
沈清梧一阵头大,郭嬅语也是好生无奈,等到这两个孩子哭够了睡着了,她才揉着有些疲倦的眉心回头看着沈清梧。
“这两天不是说不回来了吗?我连晚膳都没给你准备。”
沈清梧转到郭嬅语身后帮她揉起了额头,“我在那边用过了,就是回来看看你。这次还是一样,我留好人马给你,你千万不要乱走动,我不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你在府里,还能保你和孩子的安全。”
“这些我都明白,你也要好好保重你自己。”虽然这般保重的话两个人之间不知道说过多少回,但是每当有大事,不说这话郭嬅语总觉得心里不安心。
安顿好孩子,苻明善直接回了建章宫。到建章宫的时候,苻冲宁还没醒过来,看起来药效如今是越发好用了。没喝一次药苻冲宁都能睡上三两个时辰。
宫人们都被苻明善打发了出去,殿内此时只剩下父女二人。苻明善看了一眼尚在熟睡中的苻冲宁,慢慢的走到书案前,取出苻冲宁常用的那支笔,展开一段新的黄绫,用一种最陌生的笔法,写下自己最熟悉的字迹。
当苻明善写下“禅位于雍王明裕”几个字时,忽然就没了勇气,她深吸一口气,伸手向那个装着玉玺的盒子时,忽然听见身后幽幽一声,“玉玺在枕边。”
她吓得几乎就要尖叫,却硬生生的将惊叫憋回心里,转头看着床上的苻冲宁却依旧是紧闭着眼睛熟睡的样子,让她怀疑刚才的声音,只是一个幻觉。
可当她最终在苻冲宁枕边找到玉玺的时候,苻明善忽然泪如雨下,当鲜红的印章落在黄绫上之后。苻明善转身跪在床边,伏在苻冲宁身边泣不成声。
“傻孩子,为什么要哭呢?看到你身上又多了一重庇护,父皇很开心呀。”苻冲宁缓缓的挣开眼睛,苍老且消瘦的手轻轻的盖在苻明善的头上。
“父皇老了,真的快护不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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