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最近烟姐儿的一举一动,郭嬅语轻轻笑了一下,“只怕是已经埋怨上了,可我又能如何?我待她纵然超过檀姐儿,也未必能让她满意,何苦再委屈了檀姐儿。”
“你自己想的明白就好,我就怕你思虑过重,一味想要让烟姐儿去掉心防,这样反倒无益。”沈清梧坐在榻上,任由郭嬅语拿了软布过来帮他擦拭着头发,“心里有埋怨的人,无论你怎样待她好,她都会觉得这是你应该的。”
说完这话,沈清梧他们两个又陷入了一阵沉默。也不知过了多久,沈清梧忽然开口说道,“阮阮,江南或者西北,你更喜欢哪里?”
郭嬅语一愣,旋即答道,“西北苦寒干燥,江南由潮湿闷热,我倒是喜欢北海国那边,听说要更舒服一点。”给沈清梧擦拭头发的手顿了一下,“你想外放?”
听了这话,沈清梧也是一愣,他不过随口一问,郭嬅语就已猜出了他的意思。沈清梧颇为欣慰的捉住郭嬅语放在肩头上的手,“京中人事繁杂又颇多纷乱,我待久了也不是好事。况且我这个身份,在上京城太久,只怕陛下也会厌烦我沈清梧。”
郭嬅语的身子轻轻伏了下来,她趴在沈清梧的背上,轻声道,“出去走走甚好,我就小时候去过几次宁州,别的地方我还没去过呢!到时候让几个孩子也跟着一起走走,也好长长见识。只是你一走,京中所有的布置只怕就都要变了。”
“那倒也无碍,只要我和陛下还能保持着最基本的关系,上京城就始终会有我一席之地。况且陛下为显恩德,定然不会让人指摘他放逐功臣。我外放定然是有最妥当的理由,这个你尽管放心。”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只要能跟着你,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只想跟着你的。”郭嬅语的声音柔柔的,“到时候我们出去了你教我骑马,再带我多出去走走看看。”
“好,你说的这些我们都一件一件做过来。”沈清梧也放缓了语气,柔声说道。
第二日沈清梧又没能早起去军营视察,所以难得明哥儿他们上学之前来请安的时候,竟然和沈清梧遇到了。沈清梧眼底写着满足二字,居然这次不待郭嬅语说就留下几个孩子跟自己一起用早膳。
郭嬅语早和沈清梧约法三章,若想管教孩子就挑平常的时候,绝不能在用膳的时候教训孩子,无论如何都不可以。
“以前我爹用膳的时候就喜欢训哥哥,每每弄得哥哥连饭都吃不好就得起身请罪,时间长了身子都不好了。有一阵子我用膳的时候都觉得害怕,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爹就要开始训人了。”
郭嬅语说过的话沈清梧自然都记得,也一定会记住和做到。不过今日他心里的确是藏着件事要说,他忍了许久,总算在看见烟姐儿快要用完饭的时候说了一句,“外边来信了,你姨娘已经安顿好了,那家人待她挺好的。”
烟姐儿愣了一下,直到檀姐儿推了她一下,她才反应过来父亲是在跟自己说话,说的内容还涉及到自己那个已经离开的生母。
这会儿屋里弟弟妹妹都在看着她,烟姐儿不好多问,只能是起身应了个是。郭嬅语有些责怪的看着沈清梧,“这事什么时候说不可以,非要这会儿用膳的时候说,你看孩子连口饭都吃不好了。”
“是我不好,我只是怕烟姐儿惦记她姨娘。”沈清梧说着目光落在了烟姐儿身上,“今年你也有十岁了,说人家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
郭嬅语气的打了沈清梧一下,“这些话没轻没重的也要说,没看孩子脸都红了吗?再说这事向来都是当娘的问的,你这么主动是要跟我抢啊!”
两个人不过是在说笑,可那话落在烟姐儿耳朵里就变成了父亲想要关心她的婚事,可是郭嬅语却死乞白赖的不让沈清梧管。好容易不发热的檀姐儿有些担心的看了烟姐儿一眼,又看了一眼完全没注意到的爹娘,默默的叹了口气。
天老爷,自己还是回去发烧躺着吧,省得看见爹娘你侬我侬还得小心旁边这个姐姐随时发作。所幸亲事的话题很快就翻篇了,沈清梧又问起了他们素日的课业,连昭哥儿也没放过。
“沈毓昭你可要仔细,现下背书什么的我不要求你太多,但是习字必须认真。再让我发现你想蒙混过关,我直接扒了你裤子把你扔院子里揍你!”
等到沈清梧过足了当爹的瘾,于是就优哉游哉的换了衣服出去当差。郭嬅语回去开始召见各色人马检查家事,忙下来竟也是一上午了。
佩月刚叫人把午膳端上来,外间就通报说郭丛盛来了。这可把郭嬅语给吓了一跳。亲爹突然上门,还是在这个当口,真的给她弄了个措手不及。
郭丛盛似乎是有急事,进来的时候脸上的汗还没褪下去。到底是上了年纪,郭丛盛头发已经半百,走路都有些不太灵便了。
被郭嬅语让到上首,又亲自奉上一盏冰镇酸梅汤之后。已经致仕许久,甚少有人奉承的郭丛盛心里熨帖了许多。想到如今郭嬅语身上有着个众人难以企及的诰命身份,总算是收起了自己摆架子的想法,开口和善了许多。
“今日爹特意过来,倒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就是想着辉哥儿年纪到了,差事也没有一个亲事也没有一个,还有绣姐儿也该定亲了。你这个当姐姐的,可不能忘了这两个弟弟妹妹啊!姑爷如今又是陛下跟前的红人,这些事想来你还能做到的!”
又来,又来!郭嬅语暗自腹诽了一句,敢情你老心里就辉哥儿和绣姐儿重要?这大热天的不顾老胳膊老腿跑过来跟自己说这么一件事,难不成跟郭华宁说了他就能不管?终归还是太过贪心,总要想别人付出太多。
不过郭嬅语自然不能跟郭丛盛硬着来,只见郭嬅语含着得体的笑容看着郭丛盛,笑吟吟道,“我当是什么事,父亲这点吩咐只管让嫂子派个人过来就是了。您大热天的折腾出来,也不怕中了暑气。”
他怎么敢吩咐郭华宁做这事?郭华宁也不是没给他们兄妹俩操心,但是郭丛盛老是觉得不太顺心,说多了郭华宁直接撂挑子不管了。没奈何,郭丛盛只好来找这个最出息的三女儿了。
“你哥哥不过是个六品小官,又能做什么呢?!到底不如你姑爷,如今在陛下跟前都说得上话,他要是出手自然是事半功倍的。”
在郭丛盛看来这不过是一件沈清梧咄咄立办的事情,却不想下一刻郭嬅语的话就让他的心情顿时沉到了谷底。
“绣姐儿这边我会托人好好打听,有什么合适人家自然会去跟爹禀报。不过这辉哥儿的差事就不好说了,当初辉哥儿童子试舞弊的事情虽说没闹大,但是总归是有人知道。大喇喇的去给辉哥儿谋差事,沈家郭家都丢不起这个人。”
况且自从童子试被抓,辉哥儿就再没好好去读过书。整日都是无所事事到处游荡,郭嬅语在府里都听说了他在外面的事情,郭丛盛居然还好意思来说?!
以防万一,郭嬅语也没想跟郭丛盛多纠缠,直截了当道,“父亲想必也明白,辉哥儿在上京城里是什么名声。他这样的若是被安排着有了差事,旁人还不知道怎么指摘郭家,又有哪家的女儿愿意嫁给这样的人?父亲要是真疼辉哥儿,莫不如这会儿先督促着他好好读书习武,堂堂正正考个功名才是正途。”
郭丛盛脸色一黑,“你的意思就是不帮了?”
“如今郭家族长是哥哥,若是哥哥这会儿来跟女儿说打理一下辉哥儿的婚事,女儿绝对二话不说。现下哥哥没有发话,请恕女儿难以从命!”
郭嬅语说话也颇硬气,堵得郭丛盛无话可说,偏生这会儿郭家人已经知道他趁着郭华宁不注意跑到了小沈府,干脆直接派人来接他了。
郭丛盛万般无奈,临走之前看着郭嬅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到底是你们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还不赶紧趁着这会儿你姑爷得力赶紧往朝廷里塞自家人,以后凡事都有个照应,你非要不肯,以后定然有你的苦头吃!”
“多谢父亲教导,只是清梧地位所限,亲眷还是不要太多的好。”郭嬅语甩下这句话,就看见郭丛盛一甩袖子离开。
父亲果然还是不懂其中的道理,沈清梧在苻明裕即位一事上已经居功至伟,这个时候就要小心功高盖主了。拼命往朝廷里安插自己人,那不是妥妥的结党营私?
这样的话郭丛盛想不到,郭嬅语也不会说,只要她自己明白这个道理就够了。
所以说她才会格外支持沈清梧外放的事情,毕竟外放了才有机会保持好这个君臣关系,才有机会保护好全家的性命。
毕竟若是没了性命,就什么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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