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苻明裕的刻意安排,柳勃和苻明善的婚期就定在了九月。如今苻明裕身边还在京中的姐妹唯有苻明善一人,苻明善又是在他即位过程里立了大功的,所以她的婚礼自然是如今的头等大事。
这是舒元枫被立为皇后之后要办的第一件大事,宫里宫外都已经忙开了,可是这番忙碌之中就愈发凸显出了别宫另居的苻冲宁格外的落寞。
离开建章宫的时候,苻冲宁什么也没带走,除了一幅师瑄儿的画像还有一套师瑄儿留下来的首饰之外,他什么都没带走。
等到苻明善来看他的时候,发觉苻冲宁的头发已经全白了。也许是终于不用再操心国事,他整个人都卸了劲,以前那些没出现的毛病都开始逐渐的显露。
不过三两个月未见,苻冲宁就好像老了十岁。
多余的话苻明善也说不出来,她只是走上前坐在苻冲宁的身边,轻声叫了句,“父皇!”
苻冲宁张开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珠看了一眼,确认是自己的掌上明珠来了,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明善来了。”他一开口就已经彻头彻尾的带上了暮年的气息,苻明善心里有些发酸,轻声说道,“父皇出宫之后我不好总是过来,父皇您一个人过得可还好吗?”
苻冲宁慢慢点点头,“老六那臭小子不会苛待我,但是总归是从那个位置上下来,心里总归是有些不习惯的,不过一切都还好。倒是你这边,柳勃和你的婚事怎么样了?”
“都让宫里人去办了,我什么都没掺和。至善他被放进了中军都督府,也算是有了正式的功名,娶我也不会有人指摘什么了。明裕昨天召我进宫说,要我到时候在父皇这边出嫁,要让父皇看着我出嫁。”
苻冲宁轻哼一声,“这小子还算是会做人,也算是成全了自己的一个贤名吧。老十八那边呢,他怎么样?”
“封王出府了,整日就是在府里读书习字的,倒是沈清梧的长子聪明过人,明裕把他钦点为来日大皇子的伴读了。不过这两年先不进宫伴读,明裕打算等这边事情平定了,就让沈清梧外放出去几年。”
说到沈清梧三个字的时候,苻明善能明显的感觉到,父亲眼睛里竟然泛起了一抹久违的精光,“外放这件事,是明裕想的还是沈清梧主动提的?”
“听至善说,是沈清梧自己提的。说是北海虽然已经彻底归附,但是难保不会有些余孽留存。为了防止出现当初老五那样容留安南余孽的事情,他愿意等到朝政这边平定了就去北海那边驻守,为明裕保一方安宁。”
苻冲宁突然嘿嘿笑了出来,“沈清梧这个小子,还真是滑不留手精明到家了!他这是生怕苻明裕忌惮他,所以干脆麻溜利索的躲出去,等过两年再回来了就更好了。”
那可不就是个如狐狸一般狡猾的人精嘛,苻明善暗自腹诽,要不然他怎么就那么精明的知道把冉姐儿带在身边,当做自己随时可以拿出来的一道护身符呢?
“明善,等到你和柳勃成婚了,一定要告诫他,明裕是个要比我还狠心的人。千万要小心谨慎才能保全自己,万万不能过分追名逐利,否则苻明裕不会轻易放过的。”
苻明善轻轻点头,“父皇放心,至善对这事也是清楚的。他在匈奴那边苦熬十多年,也只是想回来再看看我。”
“柳勃带回来那个儿子,你觉得如何?”
苻明善略微沉思了片刻,“是个心思重的孩子,现在也不怎么说话。不过大概也不能怪他。他一直生活在草原上,对上京城风俗习惯不甚了解,又骤然失母心思悲痛,柳勃又不是个细心地,想来也不会排解他。”
“不知怎的,听说了他的事,倒是让我想起了以前的事情。”苻冲宁眼神微眯,“我幼年失母又没有父亲重视,那时候所有人都可以欺负我。所以等我即位之后,我就把欺负过我的人一个一个都杀掉了。明善,你是要和柳勃长长久久的在一起的,就算是柳勃不知道要如何对那个孩子好,你也要把他当成亲生的来对待。要么你这会儿就杀了他,要么你就让他和你变成一对要好的母子。”
这其中的关窍苻冲宁不必多说,苻明善自然也明白,所以父女俩也都没再多说,又絮叨了一些别的事情,苻明善就离开了别宫。
等到回了公主府,殿内省的人又将她成婚当日的首饰送过来让她过目。自然都是样样精致价值连城,苻明善对这些倒是没有特别的要求,不过看到盘子里放着的一块蓝田玉佩时,她忽然眉心一动,扬声叫人把柳不言给叫过来。
其实柳不言早就等在外面了,阿父告诫他既然要在上京城过下去,那就要遵守上京城的规矩。现下苻明善已经变成了他的母亲,他就该晨昏定省及时去请安。
他对苻明善没什么恶感,只是不太想称呼她为母亲。可是现下柳勃不能在公主府住,他反倒是被安置在了这儿,碍于这个问题,他只能是硬着头皮叫上一声母亲。
苻明善让人从她的床头那边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之后是一块通体晶润的玉玦,水头极好看着就让人觉得舒服。
“不言,你往前走几步。”苻明善招呼着他上前,亲手将那块玉玦给柳不言系在了衣襟下摆上,“玉玦有保平安的作用,你带着它也好平平安安的。”她现在是做了母亲,柳不言又是柳勃的亲生子,她对着柳不言产生不起什么厌恶,那份心情里竟还有几分心疼。
也许是没想到苻明善叫自己过来是为了这个,柳不言连谢恩都忘了说,这个功夫苻明善已经拉着他在自己身边做下,谆谆问道,“这两天在学里可还适应?”
“不好,先生讲的我听不懂,学里还有人笑话我!”柳不言脑子一热,把自己心里的真实感受给吐露出来了。话一出口,他就立马后悔了。
苻明善也楞了一下,她只是例行问了一嘴。虽说要对柳不言好,但是她自幼高傲惯了,也断没有过分去迁就别人的道理。所以玉玦是示好,关系的话只是例行公事,她也没想到柳不言会这么说。
许是她喜欢的就是说话爽快的人,柳不言这么说也合了她的心意,她的语气明显要比刚才好得多了,“那不如咱们先别去学里了,我进宫去跟陛下说,请一位先生到公主府上来教你,等你什么时候能跟上来咱们再去学里?”
柳不言不意继母会这么说,他巴不得能不再听学里那些人的嘲讽,连忙点头应了下来,苻明善心情一好,不免又多说了两句,“让你去学里倒也不是为了别的,日后你长大了在上京城里肯定要有三五个朋友,去学里就是个机会。”
“母亲所言,孩儿记下了,先生请来之后一定用功读书,争取能早日跟上学里的进度!”柳不言朗声说道。
他嗓门一大精神头一好,那个模样和柳勃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苻明善心里更多了几分善意,也对苻冲宁对她说的话更多了几分理解。
与此同时,小沈府里正在摆宴,招待的都是平日里往来较多的亲友。这还是因为当日冉姐儿和曜哥儿的周岁宴办的格外盛大,里里外外郭嬅语忙了一天下来,都没顾得上跟亲近的多说两句话。
等到周岁宴办完了,又碰上了明哥儿的八岁生辰,郭嬅语就想着再请亲朋过来用膳。也没请太远的人,就是郭家、陶家还有国公府和陈家的人过来了。令郭嬅语意外的是,宋敏棠竟然还带着两岁的贵姐儿过来了。
宋敏棠本身长得就漂亮,贵姐儿继承了母亲的样貌又白白嫩嫩,看着就乖乖巧巧的惹人喜欢,见到郭嬅语乖乖的叫了一声大伯母,把在场一众夫人们的心都给叫化了。
陶安宁连着生了两个儿子,看着小姑娘就喜欢的不行,这会儿也顾不上跟宋敏棠关系好与坏了,把贵姐儿抱到怀里就撒不开手了,倒让屋子里的人都看着发笑。
“贵姐儿这个样子,怎么和我们檀姐儿小时候还有点像呢!”陈夫人坐在郭嬅语身边说道,她身后就站着跟过来凑热闹的檀姐儿,听了这话不由脸红。
郭嬅语又看了一眼贵姐儿,掌不住笑道,“是有点像,檀姐儿小时候也喜欢这么跟她爹撒娇,每次这么一撒娇,她爹就什么都答应了!”想到这儿,脑海里还会浮现起那个小小的身子,穿着粉粉嫩嫩的衣服往自己怀里扑,一转眼都这么大了。
不过说完话郭嬅语就感觉到身后被人轻轻戳了一下,果然一转头就看见檀姐儿的脸都红了。郭嬅语不由心里发笑,这个臭丫头平常可难见这个模样,也真是不经夸。
众人夸奖了一会儿贵姐儿,话题也不怎么的就说到了各自的夫君身上,陶安宁不小心就冲着宋敏棠问了一句,“说起来你夫君出外办差也有个一年了,今年新岁回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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