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二夫人满心谋划, 却在听到女儿说出那男人的名字时仿佛被人卡住了脖子, 眼睛瞪着女儿, 脸也不知是被憋得还是恼怒得通红, 只抖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来。
因为那个人不是别人, 正是她自己的娘家侄子柳承志, 这个侄子名唤承志, 大约就是继承了他爹吃喝嫖赌的志气。
柳家早就败落得不行,这些年都是靠着夏老夫人和夏二夫人的接济过活的,原先柳家人一直都住在湖州府, 此次夏家举家搬回京城,就也跟着过了来说是也到京中来讨生活,现如今柳老爷和柳承志就帮着夏老夫人管着一个绸缎铺子。
柳家破败, 柳承志既无功名又无恒产, 因此在京中稍好一点的人家都不会愿意把闺女嫁到柳家,柳夫人就求到夏二夫人面前, 夏二夫人之前就正算计着把庶女夏以琪嫁给侄子, 只是这段时间忙着女儿的婚事, 还没顾上而已。
夏以珠看母亲的面色, 惶恐地哭道:“母亲, 女儿,女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本来应该是五妹妹,女儿那日帮表哥约了五妹妹出去,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日女儿带着五妹妹去了客栈, 后来……后来和表哥在一起的却变成了女儿……可五妹妹,五妹妹却好端端的在外面……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当时她出来后看到夏以琪无辜的样子简直是怒火攻心,强忍着回家后就将她狂打了一顿,差点没把夏以琪毁容,文姨娘抱着夏以琪哭倒在了他父亲面前,可夏以珠有口难言,这一次就是夏老夫人一向偏宠她也责备了她一番,自此之后文姨娘就将夏以琪约束在房里,甚少出来,看到她更是绕道走。
夏以珠看母亲面色黑如锅底,大声哭道,“母亲,母亲,定是她害了我!就是跟以宓那个贱人学的…….不过,母亲,表哥明明说只有一次,没有关系的,我也没想到就会有了孩子……”
夏二夫人听言气得发抖,贱蹄子,小贱蹄子,定是她使得坏!母女都是贱蹄子!
不过她也稍稍放下心来,既是娘家侄子,也就好处理多了,只给些银子然后将夏以琪嫁过去也就是了,毕竟女儿嫁到周家就是对娘家也是有好处的。
然后夏二夫人就满心谋划着该用什么手段替女儿瞒了初夜落红之事,至于孩子,只有两个月,到时便说是早产便是了…….不,的确如女儿所说,这样被发现的风险也很大,尤其是女儿嫁到周家后自己也看顾不到。
夏二夫人咬了咬牙,想着是不是还是寻个可靠的大夫,看能不能开一副信得过的打胎药。
夏二夫人心乱如麻,一遍一遍的推敲着各种法子,想着必须万无一失的将此事掩下来,决不能影响了女儿的婚事。
可惜夏二夫人满心算计,她却万万没想到翌日她的好女婿周三公子就登门拜访了,她还只当周家昌上门是来商议婚礼那日的细节安排,特意装扮了下,用蔷薇粉刷了刷眼睛,掩了掩红肿之处,不过周家昌却没见她,而是直接求见了夏老太爷以及夏二老爷,还带了个胡子发白的大夫。
夏老太爷看着周家昌,虽然周家昌送了他不少合心意的好东西,但孙女嫁到商家,仍是让他觉得面子有损,对周家昌并不是特别满意,他板正着脸问道:“你今日特意约我还有你岳父在书房商谈,说是有要事,到底是有什么事?”
周家昌笑了笑,并不介意夏老太爷的态度,世人轻商,尤其是自诩书香世家的老文人,他若无其事道:“夏老太爷,夏二老爷,今日在下过来正是要和二位谈一谈这婚事的。我前儿个才知道,原来贵府四姑娘竟是早已经和别人有了婚约,那在下和四姑娘的婚事怕也得取消了,免得被戴了绿帽还落个仗着财势夺人妻的名声。”
夏老太爷和夏二老爷都愕然,夏老太爷反应过来即怒斥道:“胡说八道!我们夏家岂是你想提亲就提亲,想悔婚就悔婚的!周三,你好大的胆子!”
他只当这不过是周三随意寻了个借口想悔婚的,商家果然毫无诚信可言!夏家也不稀罕这桩亲事,可半个月后就是婚礼,好端端的取消婚事,还是被人退亲,夏家还要不要脸面了?
周家昌笑道:“老太爷,我可没有多大的胆子,至少没有贵府四姑娘的胆子大。”
他笑着就转头对自己带过来的白发老头道:“许大夫,您过来跟老太爷和二老爷好好说道说道,前日夏府的四姑娘去你那里把脉,你把出了什么脉?”
许大夫道:“夏老太爷,二老爷,前日贵府四姑娘带了丫鬟去老朽那里把脉,那脉正是滑脉,月份虽然浅,但老朽行医多年,应是不会把错的,若是老太爷和二老爷不信,亦可以多寻上几个大夫帮贵府姑娘把脉,确认一番。”
却是夏以珠发觉自己的月事迟迟没来,身体也出现了各种异样,心中恐慌,便在自己贴身大丫鬟茜碧的劝说下偷偷去了外面一个“可靠”的老大夫那里去把脉,却不知茜碧早就被收买,带着夏以珠就去了一个实际是周家产业的药堂子。
夏老太爷惊得从椅子上蹦起来,怒瞪着那白发老大夫一口气没喘过来差点没厥过去,夏二虽也大惊,但见父亲状况不对,忙上前扶了他给他顺气。
周家昌好心的让许大夫上前去给夏老太爷看看,被夏老太爷气得一把推开。
周家昌道:“夏老太爷,发生这样的事,在下自然是要查上一查,却发现原来贵府四姑娘早就和其舅家表哥柳家的公子好上了,隔上一段时间都要见过面的,这虽没有婚约之名,却是有婚约之实了。”
周家昌说完就笑看了一眼夏二,道:“人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也怪我没查清楚,才匆匆定下了亲事,当年二老爷肯和离娶了二夫人,想来那柳家必定也肯娶了四姑娘的。”
“你!”夏二老爷大怒,正待大骂回去那夏老太爷却是一个不觉,眼睛一翻当真晕了过去。
周家昌给许大夫使了个眼色,许大夫上前给夏老太爷诊治,夏二老爷虽然气极,可当次时刻顾着老爹的性命,只得忍了怒气让许大夫诊治。
许大夫医术不错,只在夏老太爷几个穴位掐了几把,夏老太爷就悠悠醒来了。
夏老太爷醒来,瞪着一副气定神闲立在一旁的周家昌,先还满脸恨怒之色,慢慢那恨怒之色却转化成满脸疲惫,道:“你且想要怎样?”
既是已经有了身孕,就不可能是面前这人作伪,且自己家是官家,对方再有钱也不过是商家,还不敢诬陷自己家,那就是确有其事了……真是家门不幸,夏老太爷此时真恨不得打死那孽障东西,不,当年就不该顺了老太婆的意,娶了那个败坏门风的搅家精。
周家昌笑道:“老太爷果然是明白人,婚事就在半个月后,想来老太爷也明白,若是婚事取消,事情闹开,丢脸的可不是区区在下,且夏三姑娘和燕王殿下的婚期就在九月,夏家发生这种事情,还不知燕王殿下怎么恼怒。所以这婚事还是势在必行的,这夏四姑娘既然已经和旁人有了婚约,那夏家便拿个其他女儿,先应付了这场婚事再说吧。”
夏家还剩下一个未婚女儿就是夏以琪。
周家昌只是不想和与燕王妃有旧仇怨的夏以珠结亲,他不知道燕王妃的态度,可不愿去承受这种风险,至于是夏以琪还是其他人,他并不在意。且,至少那个夏以琪够有眼色,也还算得上有些聪明,自己家那种情况,夏以珠那样自以为聪明实际蠢笨如猪的,只会拖累自己。
周家昌离开,夏老太爷就唤了夏老夫人,召了夏大老爷夏大夫人夏二夫人带了夏以珠到自己房中。
夏二夫人还只当是夏老太爷要谈女儿婚礼还有嫁妆一事,正忐忑着,谁知夏老太爷一开口就如同一个晴天霹雳在她头顶炸开。
夏老太爷并不看她们母女,只对着夏大夫人姚氏道:“老大媳妇,和周家的婚事,是五丫头,你今日回去之后就开始准备,让五丫头嫁去周家。”
“不!”众人惊愕中就听到一声尖叫声,下意识转头过去就见到夏二夫人已经满脸惊恐的瘫倒在地。
“不,父亲,不能,婚事明明是我们珠姐儿的!”夏二夫人疯狂哭着道。
夏老太爷瞪着她还未出声,夏二老爷已经上前一脚踢在她身上,涨红着脸怒骂道:“你这贱人,你不知道为什么要嫁的是琪姐儿而不是珠姐儿吗?都是你,都是你这贱人娇惯着她,让她败坏我们夏家的门风。”
夏老夫人还不知道是什么状况,她见到二儿子踢打夏二夫人,就本能的斥道:“老二,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好好说,好端端的打什么媳妇?”
又对夏老太爷皱眉道,“老爷,这好端端的婚事怎么说换人就换人,有这样没有规矩的吗?”
夏老太爷不听夏老夫人说话还好,一听她说话,还“规矩”不“规矩”的,就怒从心头起,怒骂道:“都是你,都是你当年非要把这败坏门风的……妇人弄进门,毁了儿子前途不说,好好的夏家名声也都要被她们母女败光了。你想知道为什么,去问问你的好媳妇,好侄女,好孙女。明儿个,就把她们送回湖州府,关进家庙中,永世都不许出来。”
夏二夫人又是一声尖叫,夏以珠哭着就去抱夏老夫人的腿,哭道:“祖父祖母,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要被关进家庙,我是被害的,我是被夏以琪那个贱人害的……”
她一开口就是认了自己的罪了,夏老太爷再也不想见她们,只让人塞了她们的嘴拖了她们下去关在了房中,若不是为了孙子夏乐文,夏老太爷当真想休了柳氏。
夏家的这场闹剧自然瞒不过以宓,她与燕王穆元祯的婚期是九月十八,离这个时候也不过只剩下一个半月了,所以整日里被韩大夫人以及韩二夫人抓着备嫁,依玥也住到了温梅庄陪着她,以以宓的话来说,就是每日里叽叽喳喳的,没个消停,让人脑袋疼。
除了夏家那边传了消息过来,周家昌还特意派了个心腹嬷嬷过来,仔仔细细丝毫不漏的将前后事情跟以宓说了,最后道:“三姑娘,四姑娘心术不正,欲害其庶妹,公子他不过是就手救了五姑娘,我们公子还听说四姑娘以前在湖州府也曾多次想这般害三姑娘,这样的姑娘我们公子也是不敢娶的,此事若是我们公子做的令三姑娘有什么不喜的,还请三姑娘直说,我们公子必然听从姑娘吩咐。”
以宓摇着折扇,笑道:“夏家的事,别闹得太过了,我是不会理会的。不过此次夏四自作孽也就罢了,只下不为例。你们公子很能干,还是好生做事比什么都强。”
嬷嬷忙恭敬的应下告退了。
依玥从帘子后面出来,笑道:“真是好大的一出戏,不过送走了也好,以后大概也能消停些了。这周三公子还真厉害,也拿捏住了夏家,夏家以后再不敢在他面前摆谱仗着岳家身份暗中索要钱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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