缃素道:“娘娘, 事情发生之后缃绮已经命人查过了周围, 在附近寻到了几颗琉璃珠, 又查看过令老夫人滑倒的青板石, 上面有琉璃珠划过的划痕, 如果不出所料, 老夫人应该是踩到琉璃珠才滑倒的。”
缃素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 看向以宓道,“不过那条道并非是芝和院到景和院的必经之路,没人会料到老夫人会去走那条路, 从这层来说,的确是个意外。”
当时韩老夫人走到半路突然就兴致起来,想去锦园折些樱枝给以宓, 所以这才拐过去, 走了那条道。
以宓笑了笑,不过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道:“嗯, 那里并非是芝和院到景和院的必经之路, 但却是景和院去锦园的必经之道。”
景和院就是以宓现在住的这个院子, 每日申时她若是无事, 便都会带着阿意过去锦园走上一圈。
“那些琉璃珠哪里来的,查清楚了吗?”
缃素道:“查清楚了, 那琉璃珠是云南王小世孙的,小世孙喜欢各色琉璃珠, 还常拿来做弹弓玩, 昨日下午几个小世孙小公子去锦园玩,半路上却把琉璃珠给洒了,当时几个嬷嬷也帮忙清理了,那几颗应该是遗漏下来的。”
缃素说到这里察觉到有人入房间来,微转过身见是成昭帝,便停下话躬身行了一礼。
穆元祯原是站在门口,见到缃素给自己行礼,一边径直向着以宓走来,一边就道:“你继续说。”
缃素便待穆元祯坐到以宓床边之后,这才继续道:“原本平日里每日清晨都会有洒扫婆子去仔细打扫那边园子的,只是今日因为赏花宴,公主殿下临时将那边的洒扫婆子抽调过去翠园那边帮忙了。”
赏花宴便是在翠园举行,临时人手不够,把人抽调过去好像也说的过去。
穆元祯皱了皱眉。
以宓就道:“去查一查当时是谁要抽调那婆子过去,平日里那人又多是和些什么人接触的。再查一查云南王小世子那琉璃珠是怎么撒了的,当时他身边人每个人的位置。”
“是。”缃素应诺,她知道以宓和成昭帝必有话说,说完便告退了。
穆元祯没有就着刚才的话题说什么,只伸手搭了以宓的脉探了一下,然后神色才稍微放松了些。
以宓的脉象平稳,不过是疲惫了些,并无什么大碍。
但他仍是道:“皇庄人多混杂,这些时日还是小心些。”
他还想说“不要再去别的院子里”,但不想让以宓误会自己责怪她去了韩老夫人的芝和院,便没有说出口。
以宓“嗯”了声,她的手攥在穆元祯的手中,感觉到他手心的热度,她闭了眼睛,静了好一会儿才睁眼对穆元祯道:“元祯,南阳侯府的事情,原本是他们府的家务事,我不想也不该插手,只是继续这样下去,我担心淮宁会被人利用。”
她还总担心我会帮着依玥要怎么着她似的。
以宓并不关心淮宁,只是庆源帝临终前将淮宁和穆熙姐弟交托给了穆元祯,穆元祯曾承诺会照看他们,她不想事情闹到最后让穆元祯难受。
今日之事,环环相扣。
表面看是意外,深查一下就指向了云南王府和淮宁。
可是抽调走锦园外院子里的洒扫嬷嬷去赏花宴帮忙,这样的小事,以淮宁的性子怎么会去亲自管这种鸡毛蒜皮的事?
背后的人算计得很好,却疏忽了被他或她算计得各人的个性。
穆元祯的手轻轻扣着以宓的手。很多事情他也都了然于心,只是他手段向来直接狠辣,事情不到某个点,或者没有人跟他相求之时,他都不会插手去管,只是等到他要去管的时候,往往就是直接判处,不可转圜了。
而且淮宁又不是个孩子,赵睿又对淮宁一向不错,所以这种家务事他一开始也没有太过在意。
不过现在南阳侯府这事,却已经让不少人瞄上并想加以利用了。
他道:“这事,你看着处理吧。南阳侯那边,我会亲自敲打他。”
若是平常勋贵,以宓直接宣了南阳侯老夫人敲打一番也就罢了,可是南阳侯老夫人是穆元祯的姑祖母,穆元祯并不愿老人家记恨上以宓。
他看着以宓面上有些苍白脆弱,虽然以宓表面看起来柔和,实际内里性子很是清冷刚强,很少会露出这种脆弱的神情。
他知道必然是因为韩老夫人跌伤一事才令她如此。
便又道,“不过你现在有孕,不必因这些事太过费神了。淮宁她因长期被薛氏养着,性子有些偏,你若是不想和她直接说,让我来处理也可。”
说完顿了顿道,“既然享受尚主的好处,就不要什么都还惦记着。南阳侯夫人不就是惦记着那爵位吗?南阳侯府的爵位本来也传承不了两代了,直接提前收回爵位就是了。”
以宓抬眼看他,笑了笑,摇了摇头道:“爵位的事你去敲打南阳侯提吧。至于淮宁,你都说了她性子有点偏,还是得提点一下,你又不好跟她说。再说了,她其实还像个小姑娘,我怎么会和她计较?”
不说淮宁的性子并不是冲动之下就敢在自己面前冲撞的,就算有言语冲撞,也丝毫不会影响自己的心情半分。
“只是元祯,琉璃珠的事情这背后?”
穆元祯听到这里面上复又恢复了冷色,他道:“三年前是刺杀我,处处露出云南王府的痕迹,现在是要害你,直接就借了云南王府世孙的手,几年来,手段也不会改进一些。”
“手段高不高明有什么紧要,只要管用就好。”以宓扯了扯嘴角道。
若今日不是外祖母意外去锦园那边跌伤,自己说不定就着了道,若是自己孩子没了,不管这背后是谁人算计,穆元祯肯定都会迁怒云南王府。
甚至穆元祯都不需要迁怒云南王府,云南王那边自己就会和穆元祯起了嫌隙。
还有淮宁,本就觉得自己不喜她,哪怕这事不是她所为,她心里都会惊惧害怕,她本来因为子嗣一事心理就已经很脆弱偏激,很可能这事会让她更加走极端。
当晚,以宓就召见了淮宁。
淮宁已经知道了韩老夫人跌伤一事,缃绮让人去查那洒扫婆子和她身边的管事嬷嬷,她当然也已知道。
因此以宓召见她之时,她面色有些苍白忐忑,神情还隐隐带了些畏缩和惊惧。
以宓还记得她第一次见淮宁时,在淮宁的淑安宫,那时淮宁受了薛后的吩咐想把她撮合给薛家庶子薛修泰。
那时的她巧笑嫣然,娇俏可人。
其实以宓从来没有将那些事放在心上过,只是淮宁却因着那些事,对着以宓总是会有一些不安,觉得以宓不喜她。
以宓看她神情畏缩,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唤了她坐下,就直接开门见山道:“淮宁,我听说南阳侯夫人想让你替驸马纳妾,此事你是如何想的?”
淮宁脸上的血色顿失,抓着椅子扶手边缘的手微微颤抖。
她咬了咬牙,最后却还是倔强的微仰了脸,带了些颤音道:“我不会让驸马纳妾的。”
其他的事情她都可以妥协,都可以放弃,可此事她绝不会。
她大约是误会了以宓是为了依玥,想逼她依了南阳侯夫人替驸马纳妾吧。
以宓听她这样说,神情反而缓和了一些。
她“嗯”了声,道:“不纳便不纳吧。你既然打定了主意,便直接和驸马说吧,我会召见南阳侯夫人,让她不要再在这上面打什么主意。”
淮宁听言面上并无丝毫喜色,反是有些狐疑的看向以宓,神色防备又疑惑惊惧。
这种家务事,夫妻之事,以宓还真不擅长插手。
她处理这事不过是为着穆元祯,也丝毫无施恩之意。
她继续道:“你不必担心,你皇叔会敲打南阳侯,驸马除非是不想要南阳侯府的爵位了,他不会再打纳妾的主意的。”
只是你们夫妻之事,总得你自己去善后。
淮宁听到是穆元祯插手了,神情才放松下来,她对以宓戒备,却还是信任穆元祯的。
“至于过不过继,过继谁,那是你和驸马的事情,你们自己去商量。但依玥的孩子,你是知道依玥的性子的,她是不可能相让的,与其闹得侯府家宅不宁,你若真想过继,还不如另寻个心甘情愿的。”
依玥仗不仗自己的势都一样,她骨子里就不是怕事肯妥协的。
看淮宁似对她这话有所疑虑,以宓没等她开口,就又道,“至于南阳侯和老夫人关于爵位的顾虑,此事陛下会处理,我不知他有何打算,但你亦不需知道和插手。”
这事怕是不会顺了南阳侯夫人和赵睿的意,淮宁知情和插手了,对她并没什么好处。
淮宁平日里虽行事算不得多聪明,但却也不蠢,她自然知道以宓这般说的原因。
她听完以宓的话这才终于放松了下来,不过在以宓打发她回去之前,她犹豫了一下,咬了咬唇,还是开口低声解释道:“锦园的那个洒扫婆子,不是我命人抽调她走的。”
以宓一怔,随即就淡淡道:“我知道,这事你不必放在心上,只是你身边的人,也该好好清一清了,不必因着谁谁是谁送过来的,和谁有什么关系就诸多顾虑,留在身边,说不得将来就会酿成什么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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