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如意是在安泰公主的寝殿里一同用的。饭后,越洹进宫来接人了。
听外头人的内侍进来禀报,安泰公主撇了撇嘴,“一时一刻都离不了啊。”
“等你成亲了,庆国公也得这样。”
庆国公林亭云,大凤朝最年轻的国公爷了。为了这么个好女婿,皇帝陛下连亲表弟都给坑了一把。如今那老国公爷,还在郊外别院里静心养性呢,身边陪着的,就是个从外室到登堂入室的“国公夫人”了。照陛下的意思,郊外好啊,青山绿树的,没那么多锦绣繁华扰乱心绪,正是真爱相守的地方。再有就是老国公那对最受宠爱、外室所出的子女,也一并送了过去,一家人最要紧的就是团团圆圆。
皇帝陛下都被自己的善良给感动了。
至于襄仪大长公主,亲儿子给她下毒陷害亲孙子,对老庆国公早就凉了心。如今只一门心思等着孙子成亲,自己能够早日抱上重孙子。
不过到底中了一次毒,虽然说及时清了毒出去,但气恼伤心之下,大长公主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
想到之前去给大长公主请安,大长公主拉着自己的手说的话,安泰公主难得脸红了一次,啐了如意一口,“快走吧你,不然啊我那外甥就该杀进本公主的寝殿了!”
她一提外甥俩字,如意就囧了一下。她那个正经八百的婆婆昭华郡主,跟安泰公主是亲堂姐妹,论理越洹是真得叫安泰一声姨母的。可自己跟安泰关系又这么好……如意打了个哆嗦,被人又前后簇拥着送到了宫门口去。
越洹骑着马,在马车旁边等候。黑色的大氅在冬日难得的日头照耀下,泛出几许紫色的光泽,一看便知道这是极难得的玄狐皮子制成。这还是越洹从前在边城时候,深入草原猎得的。
他容貌原本就生得极为出色,骏马锦裳,更显得俊逸不凡。
饶是和他成亲快一年了,如意差点被这妖孽般的容颜给闪一下。
见到了如意,越洹比冰雪还要寒冷几分的脸色有了暖意。
“累不累?”将如意抱到了马车上,越洹干脆也上了车,握着如意细嫩的,因有孕也显得有些圆呼的手问道。
如意摇头,“还好,腿有点酸。”
想了想,补充道:“皇后娘娘她们都很照顾我,就是贵妃说了几句酸话。不过我总觉得她和从前不大一样了,怪怪的。”
越洹哼笑一声,没多说什么。
这也有点儿不对劲呀,不像是自家相公的性格啊。
如意对越洹还是了解的,看着远山白雪谪仙似的,其实嘴毒心冷。遇到许贵妃一系的事儿,他不出言讥讽几句,还真不正常。
不过她素来懒怠,车上一直拢着火盆,暖烘烘的,没行多远就开始了点头打瞌睡,意识也开始迷瞪起来。
越洹坐得笔挺,长臂一伸,将东倒西歪的人捞到了怀里,让她找了个舒服些的姿势靠着。皱眉看着她隆起来的肚子,有点儿无措。
他能跨上战马手提长枪,能面对千万人面不改色,可是看着她臃肿的腰身,却不知道怎么才好了——这样大的肚子,还有三个来月才能生,她要怎么撑下去呢?
这个问题,越洹觉得比他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要从哪里冲击敌军还要困难一些。
回到了将军府的时候,如意已经睡熟了。越洹索性让马车直接进了院子,在仪门处将人抱了下去,回到屋子里安置好。
等到如意一觉睡醒,天都要黑了。
不过,她身边只有锦儿绣儿两个丫头守着,越洹并不在家里了。
“相公呢?”如意接过锦儿送上来,熬了两个多时辰的五谷粥,左看右看越洹不在,不禁问道。她心里总有一种不大安稳的感觉,从何而来说不好,但就是没来由的心慌意乱。
锦儿低头整理床铺,“送了你回来,将军就出去了。临走说,这两天营里当值,先不回来了,让我们有事遣人去寻他。”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自从成亲后,越洹就没有不回来过夜的时候,无论是国公府还是将军府。
如意皱皱眉,心头不安愈发强烈,就连香甜的五谷粥,也没有了食欲。
天色大黑下来后,如意因睡了一个下午,也不觉的困倦。听窗外北风又起,风声裹挟着干枯的树梢,带来一阵阵令人心惊的尖啸。
如意很少会害怕,此时靠在熏笼上,屋子里的火墙也被烧得温热无比,可是她却感到手脚冰凉。
“锦儿,你说会不会有事?我这眼皮怎么就一直跳个不停啊?”
锦儿手里正缝着一件大红色的小肚兜,肚兜中间絮了一层薄薄的棉花,预备着如意的孩子出生后盖肚子的。
闻言也抬起头,往窗外看了看,又低下头来继续缝,嘴里说道:“能有什么事?我看你就是白天睡多了,瞎想呢。要是实在睡不着,这会儿跟我学着做做针线倒不好?不管缝成了什么样,小主子出生了,好歹也是母亲亲手缝的。”
如意立刻不说话了,也不嚷眼皮跳了,咳嗽一声把腿缩了缩。
绣儿在一边捂着嘴笑个不停。这女红对如意来说,简直就是个灾难。上次兴冲冲地给将军缝了个荷包,将军接到后那表情……实在是不好说。
有了锦儿绣儿两个插科打诨地逗趣说话,如意略略放了放心,饶是如此,也是直到了亥时才朦胧睡去。只是才入了睡,却又仿佛听见了街上一阵阵的喊叫声。
猛地坐了起来,如意心里头跳得快极了,捂着心口惊恐地看着外头。明明是深宅大院,她怎么听得这么清楚?
“小姐!”
绣儿扑进来,脸色有些发白,“街上好像乱了起来!”
如意一掀被子下了床,“怎么回事?”
“哎呦我的祖宗啊,你注意着些!”锦儿从外头匆匆走了进来,手里抱着件斗篷,一眼就看见了如意下床的时候,急得快走了好几步到床边,“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如意急问:“外头到底怎么回事啊?”
就算是隔着这么老远,她都能隐约听见乒乒乓乓的兵刃相接的声音了。
“没事,真的没事!将军去营里的时候,早就安排好了府里的护卫了,阿大带着人把咱们府里守得铁桶似的,就是外头的一只鸟,也飞不进来!”
锦儿越是这样说,如意越是有些焦急。看来越洹是早就预料到了今天会出事?这可是大年初一啊!
锦儿绣儿也不出去了,就在这卧室里守着如意,外边的护卫此时也都进了内院,不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把个小院子围得严严实实的。将军府各处早就已经安排妥当,阿大亲自带着一队人四处巡查。不是没有想要趁乱闯进来的,门口有人撞,墙头有人爬,好在将军府的护卫都是退了伍的军士,杀敌经验十足,收拾起这些来利落得很。
将军府相邻的也都是宗室勋贵人家,护卫严谨倒还好,街上不少的百姓家里就没这么幸运了,被人趁乱闯进的不少。这一夜,京城里i乱的不行。
一直到了天色蒙蒙亮,外头的喧嚣声才渐渐低了下去。如意一眼都没合,既担心越洹,又想着侯府的温老夫人。要知道,荥阳侯府可没这么严实的守卫。
“夫人,夫人!”阿大在门口唤道。
如意示意锦儿叫他进来,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了。
阿大穿着轻甲,腰间配着长刀,大步走进来,“夫人,府外被禁军围了。带队的参将让我转告夫人,莫要慌张。”
禁军?
如意怔了一下。越洹自己就是禁军统领,怎么自家还被禁军给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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