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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镇阳旧事(三)

千折戏 十七殿 3614 2021-04-02 19:57

  错聘太子妃之事,嬴忽至死都以为是镇阳王有意瞒骗,可李昀最后却在母亲口中,得到了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我知道他是镇阳王,当时他来问我名讳,我见他那风流玩世便觉可恶,与他呛了几句转身便走,并未将名姓相告。”

  “可也是我大意,当时匆匆离去,遗失了刻着名讳的玉佩也未察觉,那玉佩便被他拾去了。”

  那时李昀听到这里,也不由蹙眉,探问一句:“父王当真是……有意隐瞒他?”

  可母亲却摇了摇头。

  “年少在闺中,我与你姨母时常同卧同出,彼此换着衣裳首饰穿戴本就是常有的事,那一回,也只是我错戴了姐姐的那块玉佩罢了。”

  原来后事如斯,起初,也不过是个意外的误会罢了。

  “只是这样……”

  元隽听完了李昀叙述,心头唏嘘不已。

  世人曾有言说,大雍败亡,缘起于倪妃。这是可恨的话,可眼下,他却也不由得想,若是当初没有这一环误会,嬴忽在聘太子妃时便能得偿所愿,那其后或许也就没有他垂涎妻妹,与挚友反目,一步步走向稗政暴虐的不归路之事了。

  “那后来武成王聘娶王妃……”元隽若有所思道,“想来,也不是全然无心之举吧?”

  李昀苦笑一声,点点头。

  “父王与母亲的第二次相遇,就在阳乌城。”

  “——就在姨母的送嫁仪仗离开阳乌城的那一日。”

  元隽想了想,淡淡一笑,道:“不如我猜一猜?”

  李昀微微一挑眉,颔首示意他请便。

  他酝酿一番措辞,便道:“我猜,早在百鸟朝凤,武成王代太子嬴忽打听佳人名姓时,便也与太子一般的动心动情了罢?”

  她笑了笑,没说话,颔首承认。

  元隽心里将蛛丝马迹前后一串,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武成王因着顾念太子嬴忽的心意,甘愿埋没了自己的一见倾心。直至太子妃出嫁,他应该也是以为嬴忽得偿所愿,故此阳乌一行,多半,也是为吊唁自己这一场即起即终的情爱,却不曾想,造化弄人,阳乌城中再逢伊人,方知因缘差错,已然铸成。

  李昀说道:“这就像是天意又许了第二次机会,失而复得之人,这一回父王没有再让。母亲与父王在阳乌重识,嬉笑怒骂,抵不住情窦初开,相悦相许,一切都顺利得可怕。”

  于是便有了后头镇阳王聘娶王妃,嬴忽在人生最大失意时,误会横遭挚友背叛,自此而始,心性大变。

  “可是,多数女人都是这样,不爱的时候看得清男人的模样,爱上了,便只愿意相信自己这一腔情意不会错付了。”

  李昀闭目一叹,接着道:“成婚之后,为着母亲性子刚烈,父王的行止较之以往,也算大加收敛了。府中原有的姬妾,包括庶兄李珒的生母田夫人在内,都被打发出了王府,或是许她们黄白田地,再嫁之资,或是无去处的,也都妥当安排进了道观中。如此相待,母亲也算满意了。可是……”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她说到这里,元隽不自觉的便想起倪王妃斩杀军妓的传闻。

  他看了看李昀,这会儿倒是极明白她的出生代表着什么了。

  “于是便有了我。”李昀倒像是会读心一般,玩笑着将这话讲出来:“她与嬴忽私通,原本只是对父王的报复,却也没想到后来竟有了我。私通之事上,她是理直气壮,可我这个人,在她眼里却全然是罪孽——不只是她曾经背叛夫君的罪证,也时刻提醒着她,她夫君曾对他不忠。”

  元隽将她揽到怀里。

  他有点不忍心再听下去了。

  类阳帝姬出生之后,镇阳王极其疼爱这个女儿,也因见倪妃诞女辛苦,自愧于早前所为,由此格外珍视爱妻,致力于修复两人关系。倪妃一方面感动于他种种努力,另一方面,每每见到他宠爱帝姬,自己于心有愧,也就越发的不待见这个女儿。

  而镇阳王则又因她待女儿不善,误会她仍旧介怀于自己所为,长此以往,所有的努力都不见成效,难免失落,固态萌发似乎都成了顺理成章之事。

  可见这世间事,一环扣一环,不思悔改的错误,从来没有善了的机会。

  她道:“这两年,我也常想,他们俩的婚事,也许从一开始就是奔着折磨死对方去的。拈花惹草的风流,对上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的刚烈,若然彼此无情,只是依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配在了一起,或许还能一世安稳,但这里头一旦添上了情,那便是个解不开的死局了。”

  元隽想了想,问她:“昀昀,如果我的性情像武成王,你还会选择我吗?”

  李昀不自觉地蹙了蹙眉。她道:“裴绎的性情像父王,你看我看上他了吗?”

  元隽摇摇头:“我的意思是,如若,你喜欢上了一个武成王那样性情,忍不住到处留情的人,你会选择他、会嫁给他吗?”

  李昀张了张嘴,沉默了下来。

  片刻之后,他叹了口气,顺着她的指缝扣进去,“所以啊,武成王与王妃之间的事,就不要去想‘如果’了。上一辈的恩怨情仇,那是他们的命数,千回百转,即便明知如此,也断不开姻缘红线。”

  “至于你,你的性命是父母给的,但你的命数,不在倪妃的眼里定论,而在我心里定论。”

  “你是我心头至宝。”

  李昀窝在他怀里,一点点汲取着温暖。

  “我知道。”她攥紧了他的衣襟,“你放心,我会一点点想明白的,一点点从牛角尖里走出来,不叫你担心。”

  元隽一下一下轻抚着她。

  不多时,李昀接着给她讲起了裴绎。

  “大概是启元二年的时候,”她道,“那时候,梦粱侯还是梦粱公。裴绎浪荡的少年生涯,结束在了朗月王城中的一名乐妓身上。”

  “他生平第一次动情,很是收敛了一阵子,为那女子赎身,带那女子进府,气得老夫人生了场重病,天天往王宫里跑,请裴绍出面去管束裴绎。”

  “裴绍呢,却是不急,只是将老夫人接进王宫中小住,对着裴绎也不管,甚至裴绎跟他提出要正式娶那女子为妻,他都是一笑置之,只告诉裴绎,自己给他半年时间,若是半年之后,他仍然愿意去娶,自己便为他做主婚配,给那女子一个名分。”

  元隽问道:“难道半年之后,他不愿意娶了?”

  李昀一笑,摇摇头。

  “他是不敢娶了。”

  元隽蹙眉不解。

  她接着给他讲:“那女子,后我听裴绍说起,也是出身书香门第,因着父亲获罪,方才没入乐籍。才貌双全的女子,又生了一副傲骨,自尊比寻常人更甚。半年时光里,裴绎对她情意未改,但拈花惹草的行径,却也难移。哪怕平时在自己府里同丫头们走得近些,那姑娘若见了,都少不得要同他闹上一通儿。”

  “这样没几个月,他便身心俱疲,一日在外约了王孙饮宴,到底没把持住,碰了个歌姬,回去之后同那女子坦诚道歉,那女子当时没多大反应,过后……”她说着,叹了口气,“过后在房中浇了几大坛子酒,便欲自焚。”

  “自焚?!”元隽听着,不觉一惊。

  李昀点头,“那之后,裴绎恍如黄粱梦醒,府中火势刚一浇灭,他便赶着进宫寻裴绍,当时我就在边上,见了面,他第一句话就是,婚不成了,请王兄费心,帮自己给那姑娘安排好去处,保她一生安逸无忧。”

  “裴绍对此好像一点都不意外,当下让裴绎留在王宫,自己去了趟梦粱公府,回来告诉他,一切都处置好了,让他自己回府闭门思过,跟着反手又将梦粱公贬为了梦粱侯。”

  说到这里,李昀回忆起当年裴绎的模样,仿佛还历历在目。

  元隽问她:“你是在这件事上,看到了镇阳王与王妃的影子?”

  她淡淡一笑:“是真的很像。他待那女子好,恨不能掏心掏肺,事事依从,可就是……”她啧了一声,问他:“逃不过男子秉性里的恶劣之处,他是这样,我父王当年也是这样。”

  元隽闻言,立时道:“我不是这样。”

  她扑哧一笑,转头看向他:“我知道啊,是我有福气。”

  “说起来,我之前……还曾一度以为裴绎与你……”

  李昀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话中所指,摇摇头,道:“说起来还真的挺奇怪的,你看我长得这么好看,可是从小到大,在认识我之后,还有心惦记我的男子,其实真的不多。”

  说着,她心里暗自算了算,又道:“应该说是太少了。”

  元隽眯了眯眼:“还嫌少?”

  “不然呢?你算算,有几个?”她道:“嬴昕不是,裴绎也不是,细细数来,除了你与元殊,哪还有旁人?”

  她摇头一叹:“你也想想,自古出了名的红颜,有那个像我这么可怜的,就只有这么零星两个倾慕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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