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
宁子慕心头惊疑,好一会儿才想起了今日和自己和舞的那名舞姬。可就算那女子今日方才入宫就爬上了龙床,也顶多算是有些争宠的手段罢了,要恼也该是那些妃子恼,自己一个公主,怎么着也挡不到她的路吧?
“公主且信奴婢便是,萧氏来头不小,方才皇后娘娘线人来报,此女恐怕是当年顾氏之后。”
许是看出了宁子慕的疑惑,挽霜便如此解释到。不过,“顾氏之后”四字确实值得让宁子慕注意,她乍一听到这四字,眉头都紧了几分,眼里厌恶几乎无法遮掩。
当真是阴魂不散!
顾氏,还能有哪个顾氏?和宁子慕有过过节的人不多,顾氏之女顾芸芸便是其中一个。顾芸芸害宁子慕幼年凄楚,宁子慕借柳嫣之手将她打入冷宫,两人恩怨本已还清,早就谁也不欠谁的了。
可这顾氏,偏偏死缠烂打,搅得她好些年头都不得安宁,这不,又往宫里送了个婕妤。
“多谢挽霜姑娘提醒,本宫自当堤防,姑娘两次相助本宫,往后若有难处,且往安宁宫便是。”
宫里的人,无非就是找个依靠。就如挽霜说得那样,她就是为了活命才倚靠这谢盈绣这棵参天大树。宁子慕和谢盈绣那些过节她再清楚不过,终有那么一日,不是宁子慕死,便是谢盈绣亡。
她这时候为自己换了个依靠,便是更加看好宁子慕这棵初露锋芒的劲竹。
“多谢公主。”挽霜等的就是宁子慕这一句承诺,她的目的已然达到,也不再做过多停留,行了礼便匆匆离去。
那主仆二人也加快速度向着安宁宫走去,回了自己寝宫,确定周围再无他人眼线之后,这才松懈几分,压低了声音商议“顾氏之后”这件事。
“这顾氏做事可太不讲究了!小公主念在顾老爷子晚年丧女,也是个可怜之人,这才放他们一马,没想到他们竟然得寸进尺,三番两次针对安宁宫,真是不知好歹。”
鸢儿话虽糙些,却说得在理,连宁子慕都未曾反驳半句。
当年顾芸芸被打入冷宫之后不过半月,顾老爷子便上了金銮殿三次,仗着自己曾是宁珩的救命恩人,就倚老卖老、胡搅蛮缠,非要让宁珩彻查此事。他一生无子,人近知命才得了顾芸芸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然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
一听说自己女儿被打进了冷宫,恨不得把整个皇宫都闹得鸡犬不宁。
顾老爷子行事无赖,满朝文武尽知,就算是宁珩对自己这个曾经的救命恩人也厌烦了,查案之事也就草草敷衍了事。顾氏当然不死心,又闹腾几次过后,干脆被革了职,顾老爷子也就闹腾不动了。
宁子慕本以为此事就此揭过了,没想到顾芸芸在冷宫里面也要作妖,与侍卫通奸不算,竟然还怀了孩子,她便以此冒充龙种,想要重新回到宁珩身边。
宁珩本不疑有他,倒是柳嫣从中作梗,提醒他让起居郎对对日子,这一查便查出毛病了。宁珩怒不可遏,亲自带人前去冷宫时,正巧顾芸芸耐不住寂寞,找那侍卫偷吃。
捉奸在床,欺君瞒上,不守妇道,不顾纲常。
就这四条,足够顾芸芸死上数次了。宁珩念在顾老爷子的份上,恩准他进宫来见自己女儿最后一面。
自此之后,顾老爷子举整个顾氏之力与宁子慕和柳嫣二人死磕,顾老爷子官职虽没了,可顾氏这偌大家族也不是吃素的,宁子慕还没站稳那两年,顾家明里暗里不知道给她使了多少绊子,还变着法地往宫里送人,单单和柳嫣一人争宠。
按理说,顾芸芸身处后宫,顾氏在朝堂之上,顾老爷子就算再怀疑柳嫣,在没有证据之前,也不敢这般大张旗鼓地报复于她。更何况,她与柳嫣的关系,除却挽霜之外,还没有一个外人知道,顾老爷子是怎么怀疑到她的呢?
宁子慕吃过几次暗亏之后,突然也就想通了。这问题,就出在顾芸芸死前与顾老爷子见的最后那一面。
顾芸芸通奸自然也不是她想通便能通的,那侍卫本就是柳嫣安排的,在她孤独寂寥的时候刻意勾引,之后就水到渠成,怀孕、劝说她自此笼络宁珩欢心、东窗事发。
柳嫣步步为营,终是将顾芸芸送进了阎王殿,报了云容之恩,也报了宁子慕之仇。只不过,百密一疏,柳嫣心思就算再缜密,也不可能做到滴水不漏。许是顾芸芸回光返照,在最后那么两天里突然想通了,自己虽然尖酸刻薄了些,可在宫中树下的死敌,也只有宁子慕一人,她借了贵人之手将自己拉下了水,那侍卫也是她们特意给她下的套子。
“顾氏不仁,本宫便不义。还以为这两年他们消停了些,没想到是在准备这样一份大礼。”
“可是,皇后那边既然能得到消息,那皇上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萧氏的身世。”
身世?听得此言,宁子慕冷笑一声,也没在回答鸢儿的话。
一国之君,当今圣上。难怪世人都想要那顶龙冠,有了这样的名词加身,谁又还在乎那些所谓身世。顾家乐意将自己的女儿送进宫来,宁珩自然也乐得装傻,收下一个美人,何乐而不为呢?
鸢儿终究还是心思太过单纯,根本无法理解后宫争斗中的腌臜不堪,也不能理解宁珩为了得到这个帝王之位,背后又做了多少肮脏龌龊之事。
比如宁珂,比如云容,又比如,她宁子慕。为了那个皇位,便有如此多人深陷其中,又有无数人,为之丧命。
乾坤宫作为宁珩的寝宫,却鲜少有妃子在此处就寝,大多数时候,宁珩都会睡在各宫寝殿,亦或是回自己的乾坤宫,新进宫的妃子暂无寝殿,便送至明清宫,此处也算是宁珩另一处常住寝殿。
宁珩似乎格外介意妃子在乾坤宫过夜,于是后宫争宠,多以自己能在明清宫睡上一宿为荣,久而久之,便也忘记了新妃入宫的规矩。
萧清儿并不知道,此时,自己就坐在令后宫嫔妃都羡慕不已的位置上。她被送进这殿里时候也不短了,刚一开始还老老实实坐在床弦之上,不敢有半分动弹,生怕宁珩突然走进来,就见着她那般模样,怪她逾越。
她坐得腿都麻了,也没见着宁珩的影子,宫女又在隔间在守着,干脆放开了胆子,站起来巡视此处。
明清宫万万比不得乾坤宫富丽堂皇,她目光所及之处,能看到的都是名人字画、花鸟鱼虫,陈设可见其主人风雅,其气度雍容。可这些与宁珩这个人,太不相衬了。
谁能想到宁珩一个帝王,竟然还有这般闲情雅致,谁又敢想象,他手持折扇与友人谈笑风生、指点江山呢?是了,宁珩不敢做,做了,便是荒废社稷。群臣不敢想,想了便是亵渎君王。
萧清儿走到这件屋子的中央,抬头凝视着墙壁正中央挂的那一副花鸟画。她进宫之前,便已了解过这个帝王,当年那个谪仙皇子的形象早已在她的脑海中扎了根,再提起宁珩时,只记得他当年一副《百鸟朝凤图》曾名动天下,当朝圣手聂仲赞其仙风道骨、天人之资。
若萧清儿猜得没错的画,那副《百鸟朝凤图》的真迹,此刻就挂在自己眼前。
“朕年少时,曾见一人于凤凰台上一曲惊人,以为百鸟朝凤便是如此,遂有感而发,故作此画。”
萧清儿猛地听见这个声音,登时被吓了一跳,她不可置信地回过头,看见宁珩负手而立,抬头凝视着那副《百鸟朝凤》,其眸中竟泛起丝丝涟漪,似往事追忆。
他仿佛是在透过这幅画,看到那人坐在凤凰台之上,十指翻飞,衣袂翩跹。脸上还挂着意气风发的笑容,她抬眸,冲着台下的人微微一笑。
宁珩,也回之一笑。清浅儒雅,君子如兰,什么不怒自威、什么不苟言笑,都在那一瞬间消失了去,就像他当年,还是“谪仙”的时候。
萧清儿站在他身旁,看着那分笑容,直楞在原地,再也无法将目光移开了去。谁也没有告诉过她,皇上,竟然是这样的皇上。
她刚才还是不敢动弹,此刻却是不能移动,她怕她稍微一动,站在她面前那人,就会像水面惊起的波纹一般,逐渐消散。
宁珩,云昭之主,竟然是这样的宁珩。
“你今晚和舞很好,朕该赏你。”
好,有点像她的气度,所以很好,唇形也肖似于她,所以该赏。
“皇上喜欢便是臣妾莫大的荣幸,万万不敢再向皇上邀功。”
萧清儿话音刚落,只觉自己重心不稳,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向着宁珩倒去,就在她绝望的闭眼之时,宁珩竟张开双手,将她抱了个满怀。宁珩扔掉自己从她腰上抽出来的那根腰带,将萧清儿横抱而起。
“既然爱妃不肯邀功,那朕便赏你一度春宵,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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