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这样一条破旧的街道之中,竟然隐藏着一个能够牵动皇后的人物……”
鸢儿站在故街的街口,穿一身朴素麻衣,那一身宫女服饰已经被褪下,却仍然难以掩饰,她和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
这一条街道的名字,就叫做故街。故街两旁散落着破旧的房屋,瓦砾压垮了房梁,坠在地上,而屋檐之下,横七竖八地躺着一些流浪汉,还有几个老叟并些许浣纱妇人穿插其中。
隔着老远,鸢儿便能够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酸臭味,她仍旧面不改色,抬脚走了进去。
故街几十年前,还是一条繁荣的街道,故街两旁分别坐落着两家富贵人家,彼时,两家人嚣张极致,联名为这条街道取名新街。
后来两家人闹出通奸的丑闻,众人处死了那两人,可从此之后,新街怪事不断,死去的人接二连三,两个富贵人家从此落败。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以后的人为了嘲讽两家人,将新街变作故街,成了京城最落魄的人的聚集处。
“老人家……你可有听说过‘狸嫂’这个人物?”
鸢儿走到一个老叟面前,含笑问到。林妈妈后来又送过来一封书信,那上面详细记载着关于秋荷姑母的生平。
这人名叫狸嫂,曾在宫中做事,两年前不知道犯了何事,竟然在宫中的名单上除名了,她仿佛凭空消失,又仿佛从未在宫里出现过一般。
若不是林妈妈路子广,恐怕还真连半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出来。
“狸……狸嫂?我们这儿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人,小姑娘你怕是走错了地方吧!”
那老叟面目不善,眼神之中闪烁着阴狠的光芒,与此同时,老叟的右手微屈作鹰爪状,正隐藏在身后蓄势待发。
鸢儿面带微笑,目光却已经锁定了老叟的身后。这故街倒是藏龙卧虎,随意一个老叟都身怀武功,而且,方才见他神色分明是认识狸嫂,却矢口否认。
看来,这个狸嫂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小姑娘既然走错了,那便让老夫送你回娘胎里去吧!”
老叟那只鹰爪终是按捺不住,快如龙蛇般向着鸢儿袭来,打算快刀斩乱麻一把扣住鸢儿的咽喉。鸢儿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侧身一计手刀将老叟的攻击挡住,同时她的右脚前撩踢中老叟的腹部。
“老匹夫,想教训我?就你这点功夫可不够看!”老叟倒飞出去,然而鸢儿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他,她快步追上,然后一脚踏在老叟的肩头,“快说!狸嫂在何处!”
老叟还算硬气,任鸢儿脚下加重力气,也不吭声半句。鸢儿见此,干脆蹲下来举起他的左手将其中一指掰断。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天际,惊起了檐角之上的乌鹊。
“说不说!你若不说,我便一根一根掰断你的手指,挑断你的手筋脚筋,将你做成人彘,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小女娃……竟然如此狠心……老夫……啊!”鸢儿二话不说,又将一指掰断,那老叟疼得全身不停抽搐,他额头青筋暴起,显得更为可怖。
“我说!我说……”
鸢儿满意地笑笑,抬起自己的脚将老叟提了起来。周围的流浪汉原本还对鸢儿蠢蠢欲动,此刻见了她如此狠辣的模样,顿时望而生畏,纷纷作鸟兽散。
“藏了这么久,终于还是有人找来了……狸嫂,她就住在故街的第三条巷子中最深处,两年了,她从未走出过这里……”
老叟的声音变得十分沉重,其中悲痛不似作假,连鸢儿都为之侧目,一句“为何”差点脱口而出,只是话语滚上舌尖,又被她强行咽了下去。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她还是分得清楚的。
老叟拖着残破的身体,一步一步向着那个房间走去,鸢儿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知道他推开房门,光线照进这个漆黑的房间之内,将角落处蓬头垢面的女人照亮。
木门“吱吱呀呀”地发出极大的声音,这个女人却没有半点反应,她木讷地坐在床边,双目处只剩下两个空洞,里面的鲜血早已淌干,嘴唇、耳垂也全部被割掉了,不用细想,那口腔之中,必定空无一物。
“哼,小姑娘,你看吧,就算你找到了这里又如何,这老婆子不只是眼瞎,连口鼻……唉!”
林妈妈送来的密信中早已提到过这种情况,宁子慕派鸢儿过来,不过是来碰碰运气。
可鸢儿当真看到这样的场景时,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般残忍的手段,不知是怎样狠毒的人才能做得出来。
她方才不过是巧借内力将老叟的两指错位,并没有真正将他的手指掰断,说挑断手筋脚筋,不过是吓唬吓唬他罢了,真要鸢儿做这样的事,那也是万万不能的。
老叟走过去,轻轻拍了拍狸嫂的肩头,她抬起头,空洞的眼眶好像透出疑惑的目光,鸢儿再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被挑断手筋脚筋的是狸嫂才对。
“到底是谁下了这么重的手?”
“是谁?哈哈哈哈……你们这些冠冕堂皇的人,分明不把人命当成一回事,现在还假惺惺的来这些有何意义!说吧,你背后的主人是谁!为什么要打听当年的事!”
鸢儿眼睛一亮,当年的事?她此次前来,不过是来打探秋荷的底细,然后让宁子慕顺藤摸瓜,查到是谁在指使秋荷。
可是现在看来,还有一桩隐密尘封在故街的小巷之中,等待后人来开启。
“我的主子你不必知道,你只要相信,若我是当年害她的人派来的,又怎么会站在这儿同你心平气和的说话,你也知道,我有杀人灭口的实力……”
老叟被堵的说不出话来,他扫视了一番鸢儿,最后也不得不承认,她根本不是那一伙人。当年他拼了性命才救下狸嫂,那些人要真站在这里,恐怕早已取他二人性命,又怎会浪费如此多口舌。
“哈哈哈,你的主子如果有那个实力为我二人报仇,这些事情告诉你也无妨!”
老叟仰天长笑三声,笑声中满是苍凉,还有抹不开的恨意,而鸢儿只能暗自心惊,她能预料到,这件陈年往事,恐怕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复杂许多,还要血腥几分。
“老夫,名叫潘奉。”
鸢儿眉头一紧,潘奉这个名字,虽不说鼎鼎大名,可是熟悉故街的人都应该对当年那件事略有耳闻,只要知道,便一定听说过潘奉这个人。
不为别的,只因潘奉便是当年那件通奸案的当事人之一。
“小姑娘,看你的神色,应该听说过那场为世人所不齿的甚至可以说嫉妒厌恶的‘通奸’,可我和狸儿彼此相爱,这有何错?狸儿的丈夫分明就是个窝囊废,他们连夫妻之实都没有!凭什么不能跟我在一起?”
潘奉说到这里的时候,五官都扭作一出,面目狰狞可怖,他浑然不觉,只沉浸在自己的仇恨之中,被这座牢笼死死禁锢。
狸嫂,名曰白狸,当年乃是白家嫡长女。
潘白两家分坐新街两侧,两家人关系极好,时常互相登门拜访,白家家主觉得隔着街拜访甚是麻烦,干脆在两家人的围墙之中开了一扇门。
彼时,白家长女成婚三日,按礼数回门省亲,白家摆上一桌回门宴,连潘家的人也邀请了,潘家嫡子潘奉自然也在其中。巧的是,潘奉的婚礼也在三日之后。
那一眼,潘奉便将白狸的模样记在了心里,在日后的时光里,那个印记越来越深,他每日肖想白狸入梦,明明娶了个美貌娇妻,夜晚仍旧索然无味。
“狸儿……狸儿……”
潘奉在那扇门前踱步,嘴边一直盘旋着那个名字,他好几次右脚已经踏进了白家,可是想着两人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潘奉又将脚退了回来。
他不知道白狸到底明不明白他的心意,他们一个是有夫之妇,一个是有夫之妇,这一禁忌一旦打破,恐怕就是万劫不复。
“潘奉?深更半夜你在这儿干嘛。”
黑夜之中走出一个女子的身影,娉婷玉立,三千青丝绾成新妇鬓。她穿藕色薄衫,发间一支木簪,简单极致的装束,却让潘奉移不开眼睛。
不是白狸,又是何人。
“狸……白狸姑娘,仲夏闷热,潘奉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便出来走走,这一来果然清凉不少,没想到竟然遇到了白狸姑娘。”
白狸随意地走到石凳上坐下,单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潘奉。
“我已经嫁人,再叫不得姑娘,你得叫我夫人才对……”
夫人?他最不愿意提起的,就是这两个字。潘奉回望过去,却发现白狸并不似她表现的比如轻松,她眉间缠绕着一缕愁思,无论如何也抹不开。
潘奉恨不得走上去用指尖揉开她微蹙的眉头,可是他只能站在离她三步之遥的位置,再也不能前进一步。
“白狸姑娘我叫习惯了,恐怕改不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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