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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二老爷是个妻管严

闺门寡妇 曜桑 4193 2021-04-02 19:57

  悄声附耳几句,苏卿霜打发着采荇去了,神神秘秘的对着陈嬷嬷一笑。

  “姑娘到底说什么?连我老婆子也要瞒着?”陈嬷嬷有些不高兴。

  其实也不是要紧的。她见葛氏不肯帮她,多半是怕丢面子——若是当着倪氏的面夸下了海口,日后做不到,难免要被倪氏奚落一番,但葛氏心里明摆着对铺子还有念想,那她就让小丫鬟传个话,再求葛氏一回,若是成功了,店契奉上,若是不成,也不会有人知道。

  “这主意倒是不错。”陈嬷嬷琢磨了一会子点头,“今日姑娘和二夫人表现的更投契些,难免会让大夫人觉着你们沆瀣一气,这会子派人去传信,多少也是和她亲近的意思,她应该懂得。”

  “大夫人是聪明人。”苏卿霜一笑,拈起桌上的橘子剥起来,顿时空气中溢满了清清甜甜的味道,放入口中一咬,满满当当的汁水又酸又甜。

  犹豫着,陈嬷嬷又问:“姑娘当真以为两位夫人能说服老爷?”

  “二房自不必说,二夫人将二老爷管的服服帖帖,那叫一个‘妇唱夫随’,至于大房……”苏卿霜皱一皱眉头,接着道:“大夫人与大老爷在夫妻之情上淡薄,但还算是相敬如宾,大夫人掌管家事辛苦,大老爷无论如何要卖她几分薄面,当然,我也不能全指望大夫人。”

  姜樊林那个执拗脾气,便是头牛也比他好些。

  “那姑娘的意思是……”陈嬷嬷诧异。

  苏卿霜摇了摇头。她并非故意卖关子,只是没有足够的把握,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

  西院,正房。

  姜樊树拎着坛酒晃晃悠悠的走进屋里,一缕夕阳斜照下来,就瞧见倪氏满脸的愠色,心知不好,顺手就将酒坛子放在墙角,自己笑着进来,一把搂住媳妇,慢慢在她腰上摩挲,鼻息吹着她的脖颈。

  “这是怎么了?劳动你坐这儿等我。”

  “你去哪了?”直接忽视对方的糖衣炮弹,倪氏毫不客气的发问。

  “呃……”姜樊树抓耳挠腮,“我就是出去应酬应酬,和尤家李家两位老板谈谈生意。”

  倪氏见他一身酒气,心里已很是不快,如今凑近了,还能闻到身上淡淡的脂粉味!她勉强按下,冷笑问:“怕是去青楼谈的生意吧?”

  姜樊树心里一慌,忙搂着倪氏笑道:“他们要去青楼,难道我不去?你有什么可担心的?我瞧着那些青楼的姑娘不及你万一,于是赶紧着回来了,你倒来质问我。”

  虽然知道是哄她的话,倪氏还是很受用,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拿手轻轻一推姜樊树道:“鬼才信你的话!你看不起她们?难道我不是从那里出来的?都是一样的还分什么三流九等?!”

  说到了伤心处,忍不住抽噎起来,当真一个梨花带雨,看得姜樊树心里抽抽的疼。

  “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今日大嫂还说呢,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像我这样的女子,简直就是坏了祖宗了规矩,给你们姜家丢脸的!既然我这样不受人待见,你当初又何苦巴巴儿的娶了我来?”

  倪氏哭个不住,小小的身板往姜樊树怀里一靠,姜樊树半边身子都酥了,搂着倪氏千哄万哄,一边忿忿道:“你休听那促狭妇人鬼话!她不过就是出身好些,论相貌论才干,有哪点比得上你?!我但凡有一点坏心,就不会娶你过门。要说起来,我不也是姨娘生的?”

  好不容易拿着自己少时的悲惨经历哄住了倪氏,又赌咒发誓了一回,倪氏方渐渐的止住,两手搭在自己男人的脖子上,对着他的耳边呢喃:“今天三弟妹求我个事,我心里实在觉得可怜的紧,就代你应了,你不介意的吧?”

  姜樊树五十出头的人了,哪里经得起这样撩拨?这便动手动脚起来,一边解倪氏的衣服一边漫不经心的问:“什么事?”

  倪氏拦住他的手,“三妹妹要自己照管一间铺子。”

  “嗯……嗯?!”姜樊树惊呆了,那个小寡妇看着安分,怎么一转眼就生出这些名堂来?

  “不行不行。她是我们姜家的三夫人,怎么能去做这些勾当?”姜樊树拿两根手指敲敲桌子,皱着眉头说:“更何况还是个寡妇,怎好抛头露面的?肯定不行。”

  倪氏冷眼瞪着姜樊树,勾起唇角冷笑道:“我就知道,你心里是看不起我们这些人的。嘴上说的好听,遇事便暴露了,我再信你便是傻子!”说着撂手走开,伏在枕上低泣。

  姜樊树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戳了妻子的痛处,悔不自禁,十分怜爱的揉着妻子柔软的乌发,松口道:“这如何一样?你有我呢,可她是个寡妇,寡妇和那么多男人接触,只怕是不好。”

  转过头来,一双眼似沾了雨露的桃花花瓣般惑人,看得姜樊树心里一跳,忍不住又伸手揽住了妻子的腰,一句句“好云儿”的唤着。

  倪氏闺名倪云。

  “那等老爷你去了,我带着莓儿既没钱又没势,还不准打理生意,是不是就合了你的意了?”

  这简直是一个致命问题,姜樊树今年已经五十五岁,倪氏才二十,这老夫少妻的搭配势必会带来一个坏处——那就是丈夫先逝,妻子无依无靠。

  泪水掩盖了眼底闪烁的精明的光,这不仅仅是为苏卿霜说情,她自己也想乘次机会知道,等姜樊树去了,自己会有个什么样的着落,没准会比苏卿霜更惨……不、不会的,至少她比苏卿霜有手腕,绝不会受这帮老狐狸的玩弄。

  “你是你,她是她,这如何能一样?”姜樊树心虚。

  倪氏站起来,理了理自己鬓边的散发冷笑:“好好好,你们一窝子心黑的,只管欺负我们孤儿寡女。你也不用和我发誓,我这就带着莓儿走,不在这儿脏了你的地!”

  嘴上说着,手上也行动起来,气冲冲的走到梢间去整理衣服,姜樊树一个头两个大,连忙追过来,满脸赔笑搂着自个儿的心肝道:“我说不过你,也罢,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她要接手便接手吧,我没意见。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

  暗暗得意一笑,倪氏挑眼问:“什么?”

  “你什么时候和她相好了?我竟不知道。”

  “妯娌之间有来往也值得你奇怪。”倪氏娇嗔着转了个身,小脸靠在姜樊树的心口,含笑道:“我瞧着她,便瞧见了自己似的。她也是可怜,儿女都没一个,这日子如何打发呢?而且她也说了,自己白吃白喝赖在姜家怪没好意思的,她若能自己挣上一口饭,也不拖累你们。”

  姜樊树纳罕:“她竟有这样的觉悟?”

  “可不是呢?”

  没想到那寡妇如此上道。姜樊树欣慰的捋一捋自己下巴上的胡须,感慨道:“若是有这份心,我再不许,那便太没理了。”突然低头望着自己怀中的人儿问:“大哥的意思呢?他怎么说?”

  倪氏不高兴的将姜樊树推开,径自走了出去。“大哥如何我怎会知道?你大哥那个老顽固,平时见到我还吹鼻子瞪眼睛呢,更何况是对弟妹?你要是真有心便去劝劝他。”

  “我如何劝得动?”姜樊树摊手,跟着倪氏出来。

  “哼,难不成你还怕他?”倪氏转身,叉腰看着他笑,“还是你想被他压在底下一辈子?”

  见姜樊树脸上泛红,显然有些不高兴,倪氏赶紧又笑道:“要我说,家里兄弟三个,自个儿管自个儿得了,时时刻刻都要摆出族长的派头来,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呢!我方才也劝弟妹,这本是她娘家的私产,就是不告诉你们自己办了又如何?可她到底不愿意,说要你们同意方可行事。要是我必没有这样的好性,横竖是我的,做什么你们管得着?”

  话是这么说,真正执行起来却困难。家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使坏还不容易?或者干脆把你关起来,简单粗暴。苏卿霜正是顾虑到了这些,才不得不在这两位老爷身上下功夫。

  “好罢,我去说说。”姜樊树终于应下,腆笑着上来把倪氏揽到怀里,“好云儿”的唤个不住。倪氏原是风月场上出来的,调情的功夫堪称一绝,今日更是使出十二分的力来,百般温存体贴,轻言软语,让老爷如登仙境般快活。

  姜樊树不由觉得,这一句话,说的真值。

  两日后的午间,苏卿霜用过午膳,正是酒足饭饱昏昏欲睡,就歪在靠窗的榻上,腿上盖着一床天青刻丝鹊枝花锦被,身后枕着秋香色团花靠背,手上捧着一卷书,眼睛却早闭了起来,忽的书哗啦啦的掉在腿上,倒惊醒了她。

  采芹在旁瞧着一笑,出声道:“夫人就睡罢。”

  “不行。”苏卿霜摆手,“如今正是我用功的时候,如何能睡了?”

  从前落下的那些功夫,如今都得补上。

  突然外面采荇跑来,两眼睁的大大的,说话也有些结巴:“李嬷嬷……李嬷嬷来了。”

  苏卿霜一怔,登时清醒,忙问:“来做什么?”

  “说是来发这个月的月例银子。”

  低头寻思了一回,苏卿霜点点头笑道:“去请吧,态度恭敬些。”

  月银早交给葛氏去管了,哪轮得到李嬷嬷亲自送来?怕是老太太有话要和她说,拿这个打掩护罢了。

  眼见着采荇离开,采芹悄悄的凑在苏卿霜耳边道:“姑娘,好像老太太那边也知道了姑娘要掌管铺子的消息,想是为这个来的。”

  “是谁说的?”竟帮了她大忙。

  “这便不知了。或许是下人们嚼舌根老太太听见,或许是大夫人告诉的,总之不会是二夫人。”采荇吐舌一笑。

  “你个坏蹄子!”苏卿霜笑骂:“别人议论也就罢了,你怎的也学着刻薄起来。”

  采芹直叫苦:“老太太不待见她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了,大家心里都知道,背地里也不知说了多少,我只对着姑娘说过这么一句,真真冤枉。”

  “那也罢了。”苏卿霜正色:“以后当着人可千万不能说。咱们都是亲近的人,说两句不妨事,若是叫有心人听见了,说我管教不严倒是其次,只怕惹恼了她。我们这次能把铺子拿过来,有大半是她的功劳。”

  倪氏这人虽刻薄,嘴上不饶人,但心地却不如葛氏那样坏——至少,做不出毒死她的事儿来。

  苏卿霜冷笑。

  “我记住了,夫人放心。”采芹信誓旦旦的打包票。

  正说着,只见外面一人走进来,四十几岁的妇人,着黛色蝠寿呈祥褙子,头发高高挽起,插一只绞银丝莲纹簪,面含微笑,既亲和又爽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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