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苏家,每年会培养十几个学徒,由资历深厚的账房先生教导,将来进入铺子,极有可能成为当家掌柜。苏卿霜常偷跑去听课,因她是苏家的五姑娘,也无人敢拦。
这些学徒待她都很好,一方面因为她是东家的女儿,另一方面,小姑娘确实长得粉雕玉砌十分讨喜,难免心中有个念想。
当然,给她做过糖炒栗子的人也不在少数。
准确的说,入冬以后,大家常常围着一口锅,吃吃笑笑。她是唯一的女孩儿,自然是众星捧月,她从来不动手,都是学徒们剥好了送过来。
想必,高掌柜也是这些人中的一个吧。
苏卿霜想起往事,心情很好,起身在屋里转了一圈,笑眯眯问他:“我送你的礼物你喜欢吗?”
“喜欢。”
“那就好。”苏卿霜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拍了拍,男人宽肩厚背,但劳心劳力太过消瘦,感觉瘦骨嶙峋,她蹙了蹙眉,道:“我常叮嘱你别太累。之前采荇告诉我,你忙采办货的来去忙了两天两宿,也太不要命了。若是我在,一定不许你这般胡闹。一时做不完,可以留到明日再做,或是找两个人一起,你偏不听我的。”
高冠云垂眸一笑,语气淡缓:“嗯,我晓得了。”
“你晓得什么?”苏卿霜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什么都没听进去,故意恶狠狠道:“你下次若再这样,我就放你十天半个月的假,把你养胖些再让你回去。”
女孩儿装模作样实在可爱,高冠云失笑,一颗心变的异常柔软。他淡淡盯着她,忽然,将她的小手包进掌心。
她的手不过是他的一半大小,指骨纤细,仿佛稍一用力便可捏碎,他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了她。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明白,软玉温香是何滋味。
苏卿霜有些着慌,脸憋得通红,“你……你干什么?”
他一笑,将她手心打开,放了一粒栗子仁在里面。
他知道她要的是什么,他永远也不能给的了她。他能给的,只有这一颗小小的栗子仁,可能以后,连这样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甘心吗?
自然是不甘心的。
他垂下眼帘,面色平淡的转过身去,将锅里的栗子再翻炒几遍,出锅。
苏卿霜未曾发觉异常,只把栗子送入口,又香又甜十分可口,比外面买的要好吃,不禁开玩笑道:
“你这人就算不做掌柜,去卖板栗也能赚到不少钱。”
他笑着摇了摇头。
这份手艺,原是为了她才学的,也只会为了她一人做。
苏卿霜坐到炕上,支着脑袋看着外面冷冰冰的天色,叹息道:“若今天能下雪就好了,除夕的雪,一定很美。”
“你今晚要和姜家人一道吃年夜饭?”高冠云端着碗到她身边。她脱了鞋整个人拥坐在炕上,他把碗放下,为她寻来一条毯子,“盖着,别着凉。”
苏卿霜听话的把毯子抱过来,笑道:“是啊。虽然我和她们算不上是一家人,可面子上的功夫还是得做。你只能和采芹采荇她们一桌吃饭了。我一结束就回来。”
一大早,她就给三房放了个假,可回去与父母一道过年。采芹采荇都各回各家了,等傍晚才会回来吃饭。
现在,整个三房,总剩下二十几个人,都窝在屋子里吃茶说笑呢。
她也是百无聊赖,想到高冠云没走,便过来了。
“无妨。”他一边剥着栗子一边抬头,“晚上要喝点酒吗?”
苏卿霜拍手,两眼晶亮笑道:“好呀,我那里有几坛好酒,正好今天拿出来。”
“恩。”
高冠云剥了满满一碗的栗子仁,劝她趁热吃。苏卿霜吃的腹内饱胀,嚷嚷着跳下炕,在屋内来回走动。高冠云不禁微笑,起身去给她沏茶。
“多谢。”苏卿霜接过来抿了一口,看他屋内陈设朴实陈旧,就连这茶碗,也是之前她送与他的。
难得的是,他保持的非常整洁。
苏卿霜一直有个疑问,高冠云明明是个没有太多物欲的人,为何当初会骗她的银子?
若说是为了养那两个小妾,也不至于花掉那么多银两。
更何况,她根本不见他对女人有兴趣。
“你今年多大?”苏卿霜问。
似乎很诧异,他看了她一眼,答:“二十八。”
二十八岁了,还没娶妻?
“你没想过……成家吗?”如果是因为没有银子,她可以帮他呀。
他面色略沉,盯她看了许久,“想过,但怕那人不肯。”
“谁?”想也没想,她便问。
“罢了,你不用知道。”他面色更加不好看。苏卿霜见了,也不敢再问。
午饭和高冠云一道用了,歇了一会儿便往老太太那里去,陪老太太说话解闷。
寿安堂早聚集了一众姑娘媳妇,老太太自然坐在上首,炕桌上摆着瓜子儿核桃等吃食。下面一溜两排椅子,坐着葛氏和姑娘们。年轻媳妇如倪氏、赵氏等不敢入座,都站着侍奉老太太。下面也摆着两张小桌子,摆放瓜子点心。
若莹一见她,立马高兴的起身来迎,抱住她的两只胳膊道:“姑婆你总算来了,老祖宗方才还说道你呢。”
苏卿霜笑问她:“说我什么?”
“还能说什么?自然是说你出手阔绰,光打赏下人就花了五六百两银子,夸你人美心善。”
“他们一年到头也辛苦了,这是该的。”说着,到老太太跟前行了礼,笑容甜美,“给老祖宗请安。”
老太太很欢喜,招招手让她近前,握着她手笑问:“怎的现在才来?”
“还有几项账目没核对,弄完就来了。”
根本不是,她是在高冠云那里待到了现在。
葛氏知道苏卿霜讨老太太喜欢,便上赶着附和道:“弟妹能者多劳,也要注意身子。看看你这小脸苍白的,我那儿有几样补气血的药,回头给弟妹送过去。”
“多谢嫂子。”葛氏要在老太太面前做人情,她便成全了她。
倪氏不屑冷笑,懒得看葛氏这假惺惺的模样,掉过头去喝茶。
老太太闻言,便眯着眼仔细往苏卿霜脸上瞧了瞧,呀了声道:“不说我还真没瞧出来,你这孩子可怜见的,平时可还吃药保养?”
“我这没病没灾的,吃什么药呢?”苏卿霜笑。
老太太凝眉思索了一番,指挥李嬷嬷拿燕窝来,叮嘱苏卿霜:“这燕窝是好东西,每天一碗,最是补气滋润的,长长久久的吃下去,比药顶用。”
苏卿霜道了谢,命冬菊收下。
老太太见苏卿霜空着手来,忍不住斥责冬菊:“怎么也不给你主子拢个汤婆子?这天寒地冻的,她身子又弱。”
冬菊忙跪下请罪。
“老祖宗别怪她。她不是我贴身服侍的,有不周到之处,我回头教她就是了。”苏卿霜忙打圆场。
“我就说呢,我没见过这丫头。”老太太命冬菊起来,又问:“原先那两个呢?你常带在身边的?”
苏卿霜道:“我给三房下人放了假,有父母的都回去过节了,那两个丫头也回去了。”
老太太听了,目光似有深意扫了扫葛氏与倪氏,葛氏赧然低头,倪氏则一副不屑表情,无聊翻着袖子的边缘。
真是,令人糟心。
“给三媳妇拿张椅子来。”老太太吩咐。
一言,登时倪氏不服了,她年纪比苏卿霜还长些,苏卿霜都能坐,凭什么她还要站?便上前向老太太一福,笑容讥讽:“老祖宗,弟妹能站着服侍您老人家,是她的福气,您别折了她的福才是。”
这满屋子,都能闻到酸味儿了。
老太太当即面色一沉。
苏卿霜回头对倪氏笑笑,也行一福,从容道:“二嫂说的很是,媳妇不累,就站在老祖宗身边陪您说话解闷儿,老祖宗,您不嫌弃我吧?”
“好、好,你有这份心,当然是好的。”老太太笑着拍了拍苏卿霜的手。
马屁精!倪氏轻嗤一声。
她退回去,瞧着苏卿霜这如鱼得水的样儿,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儿。原先姜樊枝刚去那会儿,三房根本不足为惧,她还盘算着,要把三房的产业给抢过来。反正她不抢,葛氏也要抢,不如先下手为强。
可如今,三房不仅没有萧条,反而越来越红火,这苏卿霜,更是要越过她的风头去。不仅下人夸赞,就连老太太也被她迷昏了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姜樊树原本就不是老太太生的,但这些年,也是兢兢业业把老太太当亲娘照顾。将来分家,老太太的体己可不是个小数目,大房多得些也无可奈何。可如今三房如此得老太太喜爱,难保日后老太太分家产时,把好的全给了大房和三房,二房可就……
倪氏心里咯噔一下,原本就皱着的眉头,更紧了。
这苏卿霜,不简单呀。
她回头,得好好跟姜樊树说一说这事儿。
众人闲聊了一下午,有婆子来回,说饭摆好了,请老太太和各位太太奶奶过去。苏卿霜和姜若莹一左一右搀着老太太,往厅堂去。
“晚上呀,有唱戏的戏班子来,大家一个都别走,听戏守岁,好不好?”老太太似很高兴,笑容满面。
苏卿霜有些头大,听戏?可她还答应了高冠云要陪他喝酒。
“好、自然是好。”她呵呵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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