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才是初春,又不是夏夜,夜色如此冰凉,这冷冷的溪水上,怎么会有萤火虫呢?
白萱从走近溪边起,心中就有一丝不对劲,直到那萤火虫飞起,她便发现这溪边的蹊跷之处。
怎么会有如此浓郁的灵气!
她也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里来。
自己一路逃命,身体疲乏,遇到灵力充沛的地方,会不自觉的靠近。
而且她作为一个修士都会这样,那其他人呢?白萱心里升起一丝疑惑。
人为万物之灵,天生和灵力亲近,在灵力多的地方感受会更舒服,那些杂役仓皇逃命,疲惫不堪,就算他们不是修士,如果经过附近,也会不自觉靠近这片灵气充沛的地方,缓一口气。
白萱低着头,一动不动的倚在树下,帽兜覆了她半张脸,朦胧中,一个火苗亮起在不远处。
伴随着一个清脆的女声,一片火光,缓缓燃起。
“大师兄,师父真是料事如神,这些一味宗走狗,果然会经过这里。”
一味宗走狗?
白萱不明所以,但她半眯着眼睛,在余光中瞥见附近的树下,三三两两,倒着许多一味宗的杂役。
都睡着了?
白萱既遂也缓缓闭紧了眼睛,装成了同诸人一样熟睡的样子,心里却是警铃大作,听着从各处来的脚步声。
刚刚开口说话的年轻女修身边,是一个男修的脚步,他是这群人力脚步最轻的,修为应该也是最高。
那女修一声“大师兄”叫的应该就是他。
而其他方向,溪水下游走来两个人,脚步虚浮,修为不稳,应该是刚刚从练气初期突破到练气中期。西边走来三个人,修为更浅了,估计也就是练气初期。
倒是那女修,应该练气中期快要突破了。
他们七个人走到火堆边,围坐在一起商量事情。
那唯一的女修颇为外向,她坐在火堆边,她腰间系着一个金铃,一走动便晃动着发出叮当之声,白萱闭着眼,虽未看到女修身上的情景,却也揣测那应该就是女修中最流行的法器,金铃。
白萱闭着眼,听那金铃的声响,感觉有一丝怪异,按理说,金铃这种法器,声承洪钟,能荡魂涤心,那修为高的修士,持一颗金铃,能唤百里之内的生灵。但这女修腰间的金铃,不但声音不清脆,而且闷如破鼓,似乎里面藏着绵密的异物,怎么听都不像什么灵性十足的法器。
女修在火堆边坐下,金铃终于不再晃动,他们商量的事一字不落的落入白萱的耳朵:“大师兄,有了这帮一味宗的走狗做贡献,咱们的修为又能提升了!”
白萱听她口中的“做贡献”,想到田七血肉模糊倒在地上,还有他最后一刻眼中的那一抹奇异的亮色,心里像是被狠狠拧了一把般,不由的一痛。
这帮宁水派的邪修!连这种邪门歪道的功法,得杀多少像田七那般的普通人!
怨不得邪修人人得而诛之!
过了不久,那女修似乎有些担忧,朝着那两个练气中期的同门道,“修谨师兄,德厚师兄,你们说师父什么时候回来,这天都快亮了,按理说,师父应该回来了吧!”
不知是那修谨还是德厚,发出了一声嘿嘿,道:“铃儿师妹,你就甭担心师父啦,他和那粗细二子一起,炼完血鸢,说不定就往哪个漂亮女修家快活去了呢!”
粗细二子?白萱暗自猜测,应该就是那一瘦一胖两个黑斗篷了吧?可惜,他们已经遇上了徐凌云!想到这里,白萱心中不禁升起一丝快意。
还练血鸢,遇到徐凌云,你们师父能不能回来就另说呢!
叫铃儿的女修,听了这猥琐的揣测,不高兴道:“德厚师兄,你可长点德行吧,师父他老人家为了咱们的修为去冒险,你就这样说,还有没有良心!”
原来猥琐的叫德厚。
一时间几个人絮絮叨叨起来,那叫德厚的修士虽言辞下流,同铃儿插科打诨间,又露出些许奉承,像是挺喜欢铃儿。
而铃儿一直念叨的大师兄,竟是坐在一旁,全程没有说话。
他不说话,白萱的心便一直悬着。
白萱越是惴惴不安,越是能感觉到,那大师兄的神识在自己身上扫过。
他注意到自己了!
白萱瞬间将袖笼中的小剑落到手中,精神绷的紧极了。
他们有七个人,不秒杀这个实力最强的大师兄,后面几乎可以说逃生无望了。
越是怕,越是来!
大师兄站了起来!
他几步便迈到自己身边,似乎站住了在打量自己。
白萱也已让那柄小剑,滑到自己的指缝间!
只消一瞬,白萱极力压抑自己的气息,让自己的呼吸和黄黄的呼吸同步——绵长、沉稳的呼吸,就代表着此人的熟睡。
能让对方掉以轻心的熟睡!
然而就在那大师兄站到自己面前时,铃儿也站起来,三两步走到自己跟前。
白萱能感受他俩的打量目光,但她却不敢睁眼!
“怎么了,大师兄?这两个小姑娘有什么古怪吗?”铃儿好奇道,她打量了一番树根下睡着的两个女孩,一个五六岁,一个十三四岁,都穿的破破烂烂,一副逃难的样子,她看不出什么异常。
那大师兄终于开了口,他的声音十分低沉沙哑,“我当年把你抱回宁水派的时候,你也这般大。”
铃儿一听,一颗心才放下来,她恋慕大师兄多年,生怕大师兄对别的女孩生了兴致。
不过这回大师兄对着这逃难的姐妹感慨,她心里也是一动,不由的想起自己的身世。
当年自己父母双亡,流落街头,遇到大师兄出手相救,将她带回宁水派,这些年,大师兄为父为兄照顾她,她自然懂得他在想什么。
大师兄一直都认为师父杀人练功不对,他虽然明面没说什么,但是暗自抵触了好久。
今日这对和当年的他们相似的落难姐妹,多半又是让大师兄有所感同,心生怜惜,一想到她们很快要变成血鸢嘴里的精血容器,大师兄对师父做的事必定更加抵触。
横亘在师父和大师兄之间的事,铃儿无法站在任何立场,但是她也不想让大师兄难过,只得巧言打圆场道:“是呀,我记得那时候师兄也才十四岁,可不是和这两个人差不多。不过她们毕竟没有根骨,无法修行,和咱们又不一样。若是你可怜她们,等师父回来,我跟师父求情,放了她们,可好?”
她一副乖巧神色,让那大师兄眼底的复杂神色沉的更低。
白萱听了半天,方才听到那大师兄的脚步远去之声,以及那一句低沉的话语,“算了吧。”
然而大师兄离开许久,那铃儿都没走。
白萱半躺着,能感受到那铃儿弯下腰身,贴近了自己,她心道,不好!
一巴掌便落了下来!
白萱整个人都被那掌风裹着,向一侧带过去,她俯身跌下,整个脸火辣辣的,贴在粗糙的树根上,满口的鲜血也从嘴角溢了出来。
那巴掌不响,却十分厉害,若白萱是个凡人,几乎半口牙齿都被扇出!
纵然不是凡人,白萱的脸也疼得厉害,铬在粗糙的树根上,刮在脸上本就被打出血的皮肤上,更是痛至心脾。
“别怪我打你,小丫头,要怪就怪你倒霉,惹师兄不高兴!”玲儿贴在白萱的背后,留下这句声音轻的几乎不可闻的话,慢慢起身离开。
听闻她走远了,白萱的半只胳膊才缓缓用劲,微微支起自己压在黄黄上面的半个身子的重量。
偶尔几只虫鸣传来,黄黄依旧沉沉的睡着。
蒙混过关了!
白萱吞了一口嘴巴里的鲜血,方才暗暗收了手中的袖里剑。
晨雾在林子间漫上来,一丝朦胧的天光,从上透下。
坐在火堆边的宁水派弟子,终于坐不住了。
“师父怎么还不回来,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那个叫修谨的弟子有点不安,他看了看大师兄,大师兄依着一颗树,正闭目养神,并未搭理自己。
倒是铃儿,心理虽然也被其他人的焦躁感染,但表面依然温柔乖巧,安慰大家道:“师父叫我们在这里等他,他就必定会来。你们想一想,师父什么时候诳过咱们!”
说到这里,树林里便传来沙沙响声。
像是有个人东跌西撞的奔到溪边。
清晨的雾气,让那人身上的味道散发的非常快,有一种馥郁腥甜到极致的感觉,好像满布鲜血的土壤中生出的含笑花,熏得人几乎要吐。
“师父!”只听铃儿一声惊呼,迎了上去。
雪海邪道没死?
白萱暗自揣测,他必定是被徐凌云打伤后,逃了出来。先前那铃儿的话里透露,便是雪海邪道叫他们等候在此地,而此时,雪海邪道步履虚浮,慌慌张张,必是身受重伤!
而他这一声的血腥气,一路四散,徐凌云要是有心,估计很快便能循着味道追过来!
“快走!”雪海邪道似乎在招呼那几个弟子,他言辞间的慌张,让铃儿也慌张起来。
“师父您这是怎么了?粗细二子呢?他们不是同你一起去的。”
雪海邪道乱抹了一把嘴角下结痂的残血黑块,又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又是那个徐凌云!粗细二子不敌,都被他一剑劈死,幸亏你师父的血鸢飞的比他那柄剑还快,才能逃出来。这霍州是待不下去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走!”
雪海邪道嘴里说要走,不自觉的又注意到眼皮子地下躺了一地的杂役,这种修炼血鸢的好时机,他实在贪心,不想错过。
说着他便将血鸢放了出来,口中说道,“幸好还有这些人,稍等我让血鸢吃饱,咱们走得更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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