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吾女,忘忧吾女!
从念到这四个字,白萱心里一堵,接着便是脸上凉凉的,她伸手一摸,才发觉自己划下两行清泪。
所谓萱者,又有忘忧草之称,忘忧,便是原主的道号。
一味宗穷山僻壤,连筑基的修士都没有几个,修士间大多以姓名直接称呼,不兴使用道号,但原主的道号,白萱无论如何也不会记错!
这一声忘忧吾女,端得是无比怜爱,又无比庄重,不是那个深情的父亲不语真人,又能是谁!
不语真人,原来早已进过蛙祖秘境!但是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默念着他留下的这些话,白萱百思不得其解。
首先,不语真人凭什么确定自己就会来秘境,凭她是白氏女么?纵然如此,他将这些字写在如此隐蔽的地方,怎么敢确定白萱会平白无故去摸桌板背面!
还有什么“白氏守陵人”“天为镜,地为影”,这些她前所未闻的东西。
她知白氏一族信奉蛙祖,终身以守护蛙祖为信仰,被众人看做蛙祖认可的传达家族,这回来个白氏守陵人的称呼,又是什么鬼。
守陵人,守谁的陵?谁死了么?
还有“天为镜,地为影”,白萱就看不懂了,天若为镜,那照出的也是大地的样子,怎么地又变成了影子?
不语真人写这些为了表达什么,告诫自己的女儿小白萱,天地规则很可怕,人生不过一场镜花水月,都是虚的?
千思万绪,纷杂不堪,白萱想从其中捕捉到一点东西,却什么都理不清。
一丝道不明的别扭缠缠绕绕,绞在白萱心口,就差那么一点点,她似乎就能明白,但正是一点点不在眼前,让白萱如坠云里,在迷雾中打转。
蓬!
突然一声巨响,夹在在电闪雷鸣中,撞在木屋的墙外,白萱从思绪中一下被惊醒。
估计有半柱香了!
这是问江真热想强行破开木屋的保护阵法!
想起自己和问江真人的约定,白萱急忙起身,拉开了木屋的门,便看见一群满脸焦急的女修站在门口。
“呼——”看到白萱的身影,诸人不约而同缓了一口气,脸上焦灼的神色也放下,异口同声长吁道。
洪雪真人站在一侧,张口便要说话:“白——小心!”诸人不知为何,顶着白萱,瞬间变了脸色。
白萱先是一愣,突然意识到不对,脖颈一凉,下意识便矮下身子,就地一坐。
划!
头顶一片蓝光一闪而过,一柄长剑已经扫过!
若是白萱再迟疑一瞬,一颗头颅估计已经落地!
“刑罪真人!”屋外当即有几个人对着白萱身后嚷起来。
带白萱就第一扑,想要转身时,身后又传来一阵破空之声,那声音四面八方而来,在雨声轰鸣中十分细微,然而白萱毕竟用过那种兵器,自然知道来者是什么。
暗器!
那声音几乎一瞬间便要集在白萱后背,她也被迫反手,将一蓬袖里剑从袖口射出,一咕噜就地爬起,扯出怀中的画轴,往胸前脸上一挥,雪白的画纸便将白萱的关键部位全部隔开。
噗嗤,蓬!
袖里剑和刑罪真人洒出的暗器撞在一起,在空气中炸出一朵朵火光,接着哗哗啦啦的往下落,但袖里剑毕竟不多,剩下的暗器依然径直镖向白萱,大部分打在画轴上,将画轴打出一个个梅花形状。
原来是梅花藜!
呜!
就算画轴竖在胸口,依然有三四枚梅花藜从左侧绕过,打在白萱毫无防备的左臂膀上,她不由的一声闷哼,向后蹭蹭退了好几步,斥道:“卑鄙!”
啪!
回答她的,是刑罪真人充满挑衅的关门声。
木屋的门关上,门外的人,再看不见里面的情景!问江真人本来已停止了劈墙,这下又举起重剑,一下一下劈在木墙外壁上,纵然阵法开启,整个小木屋依然被劈的一震一震的。
“小意思。”刑罪真人转过身,无耻的笑了笑。
白萱这下与他面对面,才看清此人的长相。
他有张一流端正的脸,天庭饱满,下颌方圆,鼻梁挺拔,双目似星,是大门派仙尊道尊们最喜欢的小辈长相,不难想象他堕魔前,多么招人喜欢,受人信任。
然而从心底泄出来的邪气,已经完全毁了他,尤其是在他露出那丝不符合端正俊脸的邪气笑容,让他看着便如同一个二流纨绔!
真可惜。
白萱伸手在左肩点了几个穴道,止住流血后,暗中惋惜道。
相比于好人堕落,她更见不得美人毁容。
刑罪真人一击未杀,便是抬剑又一招刺过来,白萱单手铺开画轴,他那剑还未到,剑气便被铺开画纸裹做一团。
那长剑一招连着一招攻来,带出一串残影,让人目不暇接,虎脚藤的架子和桌椅早被他的剑气震裂飞向木墙,若不是屋内设了阵法,墙壁有所保护,估计这木墙早被剑气削出个大窟窿。
千里江山图被白萱舞的密不透风,她站在后面岿然不动,任凭刑罪真人的剑气一盛再盛,就是刺不穿那面雪白的画纸。
不消片刻,他意识到白萱只要拿着那副画时,自己便不可能杀了她,便收了剑不再杀气腾腾的模样。
砰!
砰!砰!
“啊——!”
不知什么时候,屋外也响起了打斗声,接着便是几声女子的惨叫,白萱心里一凉,这是动静太大,招惹到魔修过来了吗?
虽然刑罪真人不再出招,一双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在了白萱身上,目带淫邪,活样刚刚从勾栏里逛完的一个二流子。
白萱被他看得一阵鸡皮疙瘩直起,不由的瞥了瞥地面。
刑罪杀不死白萱,见她与自己对峙中,余光还注意着地上一块破碎木板,不由的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木板上的字,“白氏守陵人”几个字映入眼帘,他又笑了。
一见他笑,白萱就不舒服,她觉得若不是自己打不过他,顿时就要冲上去扇他几巴掌,把他翘起的邪魅嘴角给扇平了!
“守陵人,呵呵。”他将守陵人三个字在嘴边玩味了一会儿,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通白萱,发出一阵啧啧。
即随,他便以一副引人发问的语气道,“你不是三大派的人,应该不知道守陵人的传闻吧。”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白萱盯着他的嘴角,牙痒痒道。
一蓬笑意如同皱巴巴的菊花,瞬间在他的脸上绽开,“唉哟,那可有得说道啦。”
木屋外风雨夹杂电闪雷鸣,轰隆作响,几乎要把秘境毁灭,厮杀击鸣作响,问江真人更是一剑接着一剑,劈得整个木屋都在颤抖,刑罪真人似乎全部听不见。
他突然对守陵人起了兴趣,便盯着白萱一张失血后有点发白的脸,开始饶有兴趣的给白萱讲起三大派内部神秘流传的守陵人传说。
纵然心焦不已,却只能被他堵在屋角,被迫停着他登徒子一般,花言巧语地讲起不着调的传闻来。
在那个三大派中神秘流传的故事中,世上除了大千界,小有界,还有三千界和传说中无人得见的圣域,三千界人才济济,其中有位十分厉害的女神劈开了一片空间,并在这片空间中,创造出众生。那位女神修为高深,开辟的这处空间,直接成为大千界,也就是咱们所住的地方。
“你知道别的界称为称呼咱们此界叫什么吗?”刑罪真人眉飞色舞道:“青冥界!”
大千界,三千界,圣域……烛龙也这般说过!
白萱不是第一次听,便在心中暗道,这故事开头倒是挺像真的。
刑罪真人边说,边仔细打量白萱的神色,看她将信将疑,并没有完全不信,便知有戏,继续往下说。
青冥界初创,众生沾染了女修的神性,天性平和,无欲无求,但这却违背了女修的原意,没有物竞,便没有天择,那青冥界的万物都将停滞不前。
“据传,女神为了青冥界的未来,便在人族中挑选了一个女子,在她体内种下魔心,这女子极具魅惑,天生蜜语甜言,口吐莲花,众人无不信她。没有人想到,她却身怀魔心,嗜血残酷,先是挑起妖族和人族的纷争,将青冥界的妖族屠戮殆尽!”
他说到这里,白萱不禁想到烛龙对待堕魔的千雷,为何那般厌恶。
留存者寥寥的上古妖族,然而能在那场浩劫中幸存下来的,现如今便都能被尊为神祇,就比如凤凰,还有烛九阴,估计这些神祇对魔心憎恶已经重在灵魂最深处。
白萱突然有那么一丝理解烛龙,任谁见到灭了自己一族的罪魁祸首,都要除之而后快吧。
刑罪真人不知白萱所想,便继续说那“魔女”的光荣事迹。
“她又诱惑人族堕魔,将少数不肯堕魔的人族杀了个光。”
“最后,她还不肯罢休,创造了所谓正统,就连已经堕魔的人族,只要不肯顺从所谓正统,都要统统抹杀干净。”
“一旦有了正统,那便有了异端,所有精怪鬼魅统统成了不容于世的异端,堕魔的人族便又将这些异端屠戮的几乎灭绝。”说到那几段残酷屠杀时,刑罪真人语调愉悦,白萱见他瞳孔都瞪大不少,浑身一阵阵发麻。
便是说到屠杀便如此亢奋,嗜血嗜杀,果然是已经魔心深种,这刑罪真人估计已经完全不再顾忌天道人伦了,别人的性命,在他眼中只有可杀和暂时还不能杀。
“那守陵人,又是什么?”白萱见他眼中一阵一阵泛出血光倒影,似乎已经进入那场恣意狂欢的屠戮之中,便装作听入了神好奇道,这才打断他的魔怔。
“守陵人,守的便是旧人族的陵,抑或者是说,旧魔族的陵?”刑罪真人不以为意道。
“上古魔族杀到最后,连自己人都不放过,互相屠戮,元气大伤,所剩者寥寥无几,那位女神在极远的处所听闻她种下的魔心如此霸道,几乎将青冥界给毁了,便匆匆赶了回来。见各族都被魔心祸乱几近灭绝,她只好将魔心暂时封印。”
“由于人族也死伤殆尽,那位女神便创造了新的人族。”说到这里,刑罪真人顿了顿,自己也不怎么相信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据说女神因为担忧魔心再次席卷重来,便赋予新人族中一位女子特殊血脉,叫她守着上古魔族的陵园,据说只要是继承那位女子的血脉的人,都不会为魔心所惑。”
白氏守陵人……
原来如此!
一道紫电无声劈下,将木屋内外照的发白,白萱如遭雷击,又如醍醐灌顶,她面色发白,将樱桃珠唇咬的死死的,一副听到惊天大秘密被震颤到不知所措的样子。
刑罪真人以为自己的目的达到,这下便真得意极了,“怎么,这就被吓到了?你来摘星岛之前,听过信奉蛙祖的白氏一族吧,已经死光咯。”
“星海洲的愚蠢凡人,怎知道狸猫换太子,换的却是青冥界的守陵人。”他语速越发的快,吐字却依然清晰无比,一字一句,字字敲在白萱心头,白萱没遭到他会突然提到白氏一族灭亡,心跳骤然一停,整个人一顿,本就泛白的脸色愈发苍白。
脸上恶意的笑容愈发灿烂,刑罪真人漫不经心地往白萱身一步一步的挪近,语气温柔又油腻道:“魔心又现世,你猜,青冥界是不是很快就是新魔族的天下呢。”
最后这一句,并非提问,而是笃定的陈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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