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玛是在想,陈将军的女儿若是还活着,应该有你这么大了。若没有那场灾难,陈将军一家想必也是……”岳乐的声音有些哽咽,“冰月要记得,陈将军是阿玛的救命恩人,以后每年的二月十六,要随阿玛一同来拜祭。”
冰月心里还有很多疑问,可见岳乐有心避而不谈,便回房休息了。夜色如水,星星也异常耀眼,冰月躺在大大的雕花床上看着外面的夜空,想起岳乐刚才的一番话,竟睡意全无。她掀开一旁的攒金丝软枕,拿出那块珍藏的羊脂玉佩,披上外衣走到庭院中。
已经三更时分,整个世界都已经陷入了沉寂。虽说寒冬已过,但这二月份的夜晚还是冷飕飕的,忽然刮过一阵风,院角的那株梅树扑簌簌的,成了这寂静夜半的唯一一丝生机。
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走到那株梅树下,梅花淡淡的幽香,含蓄内敛却沁人心脾。她不由得想起朝暮轩的那棵海棠,那年离开的时候正是海棠花开的季节,一簇一簇,粉粉嫩嫩,夹杂着翠绿的叶子,相映成趣。
她抬头望着那轮皎洁的月亮,将那羊脂玉佩举过头顶,温润的白玉在月色下隐约散发着幽光,望着那个小小的“玄”字,她低声念道:“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记得刚刚离开京城那两年,她几乎隔上三五日就会收到玄烨的来信,信上的他总是会告诉自己紫禁城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她也会在每次的回信中告诉玄烨自己每天都看了些什么书,听到了什么新奇的故事。后来,玄烨就会随着信一起寄来几本手稿,都是他平日里在《唐诗》、《宋词》里读到的好句子,他都是不厌其烦地抄给冰月,并再三嘱咐她一定要仔细体悟。
大概到了第三年的时候,她忽然有好一段时间没有收到玄烨的来信,那时候的她已经渐渐明白了很多道理,从阿玛岳乐口中也慢慢了解到玄烨如今已经逐渐开始亲自处理政务,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贪玩淘气的孩子了——她为玄烨的改变而骄傲。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玄烨的信中又忽然多了另一个人——玉芳。
从玄烨的信中,冰月知道了玉芳这么多年来的所有消息,她的心里开始有些不舒服,就像小时候做游戏分组时,玄烨和玉芳在一组的时候,她的那种不舒服。小时候天真烂漫,并不知道那种不舒服到底是来自哪里,而现在她似乎能明白了一些。
于是,冰月变得患得患失,谨小慎微,她不愿再收到玄烨的来信,也很少主动写信给他。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就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流露出那心底的羡慕和嫉妒。她每天都在数着日子,甚至一刻都不敢耽误,似乎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包裹着她,她怕自己若再不回去,终将物是人非事事休了。
她不知道那棵海棠树究竟长成什么样子了?还有紫禁城,还有朝暮轩,还有如清阁,还有那个小王爷,还有玉姐姐,还有玄烨哥哥……
六年来,这是她唯一寄托思念的方式。月夜寄相思,她知道这样美好的月亮一定也照着紫禁城的上方,而她思念的朋友们,一定也会对着这轮月亮思念她吧。
二月二十六,春光已于寒冬中显露出来,秦淮河上漾满了花船画舫,悠悠地在这微波荡漾的湖面里划着,里面不时传出女子的娇笑声与男人的粗嗓门。杯酒相交,昵语调笑。
在其中一艘最大的花船上,一个身形修长,白衫飘逸的男子站在船头遥望河边的繁华,他的面貌俊朗,于儒雅中又带了几分阴柔。此时从花船的船舱中走出几个娇艳的女子,一个个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莺莺燕燕围着那少年公子。其中一个红衣服的拿着酒壶,倒了一杯递给少年公子道:“陆公子,你又在想诗儿姐姐啦?”
另一个女子也凑上来道:“陆公子每次来咱们燕脂坊都指名要见诗儿姐姐,这一次要不是诗儿姐姐不在,也轮不到咱们几个来陪!”
被称为陆公子的男子哑然一笑,接过酒杯饮了一口道:“谁说是她不在了才让你们来陪的,以前我也不经常叫你们么?再说诗儿姑娘能得以赎身是好事,只是从此以后我陆泉也不知还能不能有机会再见她一面。”
被称为素素的女子低头轻笑,随即又道:“谁不知道扬州陆家的陆公子眼界高,能被陆公子看上的必不是凡品,真是好生羡慕诗儿姐姐。”
陆泉笑着打断了她的话,“不要再闹了,不然这船也要给你们闹翻了。我的事已经办完了,明天就该回扬州去了,趁着今日没事,你们好好陪我喝几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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