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英下午出去了一趟,买米。
虽然他并不想随了陈中栋的意,可不买米难道要一直饿着吗?
厨房里连滴水都没留下,米缸更是空空如也,更别说油盐酱醋之类的。
陈英手里就那么几十文钱,紧巴巴的买了两斗细米,晚上只算计着量,熬了两碗粥,等陈中梁去掀锅盖的时候,里面已经空了。
陈中梁很是恼怒,隔着窗户将陈英骂了一通,陈英知道对方有个长辈身份,他但凡应声,就只能吃亏,干脆当做没听见,心里却照旧憋闷,连话也不肯说。
炕倒是铺好了,陈英却没想着上去,他心里到底还是和陈为仕不亲近,睡在一张炕上这种事,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他们两个该做的。
因此,他照旧在地上铺了张草席,将包裹当枕头,被子一扯就睡了。
陈为仕本想喊他上来,见他这幅样子,只能叹了口气。
这一日陈英照旧没能睡好,即便睡了也一直在做梦,画面乱七八糟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早晨醒来,头昏昏沉沉的。
他出门打了井水洗了把脸,勉强精神了些。
他不想在这里呆着,又不好回轩辕瑾的院子,只好往田里去,一出门才想起来镐头还在那个院子里。
倒是多了一个由头回去瞧一眼……
陈英想的出神,冷不丁眼前一个人倒吊着垂下来,头发糊了他一脸。
陈英惊得一哆嗦,脸色发白,懵懵的站着。
张铮跳下来,尴尬的笑了两声:“没事吧?开个玩笑……”
陈英的心脏扑通扑通剧烈的跳动起来,有些恼,他不算怕鬼,只是冷不丁被这么一吓,还是有些惊住了。
“你大爷的!”陈英回过神来气的脸红脖子粗。
张铮有些无奈:“我孤儿,没大爷。”
陈英一口气堵在胸口,简直要被他气死。
张铮举手:“好好好,我错了,我道歉……你这怎么说走就走了呢?得亏有人告诉我一声,不然我这会得急死了。”
说起这个陈英倒是有些心虚:“走的急,对不住。”
张铮隐约猜到了几分,从怀里掏出包子来给他:“吃早饭没?”
他昨晚就喝了白粥,完全不顶事,眼下一看包子,当即就觉得饿了,张铮看他神情,连忙将包子塞给他:“快吃。”
“对了,我和宣灏这两天要出远门,房子你帮着照看两天。”
陈英一顿:“呆很久?”
这个说不准,张铮也不敢说自己是为了什么公务去,只能大打个哈哈,他心里是觉得陈家这样子他铁定住的不舒坦,什么时候受不住了,知道他们的院子没人,他也能放下脸面进去躲一躲。
陈英的心情不太美妙,却难得没露出来,只说了声一路顺风。
知晓轩辕瑾还没有回来,能回院子的喜悦就大打折扣,陈英留了包子给陈为仕,扛着锄头下了田,他眼下其实不知道能做什么,只是不想回去而已。
这般一想,倒不如去院子帮忙干活,还能赚点钱。
陈守信见他过来,短暂的惊讶过后连忙拉住他:“昨天怎么回事?在这住的好好的,怎么回去了?”
提起这个陈英也是无奈:“老爷子要回去,我能有什么办法?”
他毕竟只是个晚辈,在这种事情上完全没人在意他的看法。
陈守信“啧”了两声,也知道旁人的家务事他是没办法插手了,只能干看着,拍拍陈英的肩膀权作是安慰:“来来来,你在这里跟着他和泥,就是把稻桔掺进土里,跟着他学。”
陈英一瞧,那和泥的汉子已经脱了鞋,赤着脚在泥里踩来踩去,倒不像是干活,像玩。
他顿时来了兴致,也脱了鞋要进去,汉子唬了一跳:“你别别别,看着就成,我一个人够了。”
隔壁人家鲜少露面,可一看就不是寻常人,虽然他们没什么见识,虽然轩辕瑾也时常下地,可他们还是有种直觉,这人绝对不是泥腿子。
也绝对惹不起。
陈英这人虽然没架子,也看不出气势来,可在隔壁进进出出,还备受尊敬,这汉子下意识就不敢和他靠太近。
这身娇肉贵的,万一被稻桔戳破了皮,他还不得沾上大*麻烦……
陈英一乐:“一个人就成那你歇歇呗,让我干点活,不然待会怎么好意思拿钱。”
陈守信远远看见两人争执也没说话,倒是盼着陈英能知难而退。
没想到最后倒是那汉子被陈英说的退了出去,陈守信心里叹口气,心里也怕他出事,时不时就要看一眼。
好不容易到了晌午,陈大嫂来送饭,看见陈英一愣:“你这是……”
陈英一身泥巴,看着有些狼狈,眼下和其他汉子坐在一起,一张白净的脸十分显眼,活像是被硬插进去的。
她瞪了陈守信一眼,送完了饭将人拉到一旁:“你干什么?这人身份不明,真要得罪了怎么办?”
陈守信有苦说不出:“我也没办法,我这不让过来吃点苦,回头去镇上做工撑不住怎么办?”
陈大嫂气的拧了他一把:“你是不是傻?!这贵人能真去做工?你还真敢想!”
陈守信憋屈的一声不吭,等陈大嫂训完了话有些憋屈的蹲了回去,郁闷的看了陈英一眼,陈英心里一慌,心道难不成是自己在这干活蹭钱给陈守信惹了麻烦?
存了这想法,陈英下午的时候没好意思存力气,很是卖力的干活,陈守信看得胆战心惊,这官家公子怎么这么能屈能伸?干个活这么卖力做什么?!
这天晚上散工散的有些早,陈守信心力憔悴的和众人道了别,满脑袋都是明天怎么拒绝陈英过来,干脆说个农活让他自己下田去折腾吧……
陈英看着自己一腿泥,实在不好穿鞋,让他这么走回去,路上人来人往的,他又觉得有点丢人。
好在今天和泥用的水还剩了些,他凑合着洗了洗,看着天色还早,怕回去又合一家子吵起来,干脆绕着屋子转了一圈。
除了柴房搭好之外,正经屋子只刨出了地基的坑,陈英绕了一圈,发现这屋子真的很小,没多久就走完了,完全没办法拖延时间。
他只好扛着锄头往回走,路过轩辕瑾的院子,杵在门口发了会呆,晚上起了风,冷不丁一吹头顶的树叶,卡拉拉一响,陈英唬了一跳,忽然开始心虚,一扭头小跑着就走了。
虽然往回走的时候天色还透着亮,可到了门口,周围已经暗下来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只偶尔传出几句说话声,也听得出来人应该是在屋子里。
陈英吸了口气,推门进去,空荡荡的院子瞬间给了他安全感,脚步十分轻快的进了屋子。
陈为仕靠在床头,回了陈家,并没有来给他点灯,他只能摸着黑坐着。
陈英招呼了一声,陈为仕的声音有些沙哑:“给我倒碗水。”
陈英应了一声,去厨房找了一圈,缸里仍旧是空的,别说热水,连冷水都没有,陈英心想总不能几个儿子都在,没一个人给他送水吧?
他自己也觉得不太可能,便抛在了脑后,打了桶水倒进锅里,打算先烧了水,然后再熬粥。
陈为仕不多时自己摸索着出来了,坐在廊下趁着天边刚升起的月亮看被火光映得红了半张脸的陈英。
水咕噜噜开了花,陈英舀了热水出来晾着,拿了碗去米缸里舀米。
两斗不算多,可米缸不是水缸,两斗已经满了一小半,陈英便没怎么弯腰,却不想这一舀竟然舀了个空。
他只当自己估计错了,又探了探腰,仍旧没碰到东西。
他心里泛起嘀咕,垂头看了一眼,却是黑漆漆一片,什么也没有。
陈英一呆,还以为是外头太黑,自己眼花了,他取了根燃着的柴火照明,这下倒是请清楚楚的看见米缸里空了,和昨天初来时看见的一样,一粒米都没有。
陈英心头的火气蹭的就蹿了上来,将柴火一丢:“都给我出来!”
屋子里没人理他,大约是家里的男人都没在,陈英撸起袖子要去敲门,陈为仕叹了口气:“家丑不可外扬。”
陈英冷笑:“家丑?咱们哪还有家?!”
陈为仕被噎住,神情慢慢暗淡下去,没再说话,只孤零零的坐在廊下,看着瘦小而可怜。
陈英挨个敲了门,没人应答,连住了他几个堂兄弟的哪间屋子都没人理会他,甚至连声都没出。
这倒是明显的做贼心虚了。
可陈英拿他们没法子,他总不能真的破门而入将米搜出来。
他愣了很久,才舒了胸口的气,面上心平气和的转身进了厨房,舀了一碗温水给陈为仕:“我出去一趟。”
他虽然被恶心着了,可饭还是得吃,他不能因为气旁人而折腾自己。
陈为仕端着碗没说话,只抬眼看着他出了门,约莫小半个时辰后,他搬了一个木箱子回来,上头还加了锁,在厨房挖了半碗米洗净丢进锅里,陈英便将箱子再次上锁,搬进了他和陈为仕的屋子里。
陈为仕看着他忙碌,心里空茫一片,他突然想不起来自己标榜的陈家,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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