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萧简直快被他给气疯了,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弦疯狂颤动着,就在要崩不崩的情况下最后还是被另一根名为“绅士”的弦给安抚住了。
对!他顾萧,是绅士,绅士不能做出粗鲁的事……
去他娘的绅士!
顾萧双掌拍桌,纵然手掌心一片火辣辣的灼痛感也不能抵挡住他的怒火,就连桌上的桃花枝都被他拍得颤了颤。
“你能吃那你吃,我是绝对吃不下这么粗俗的东西!我还是那句话,我就算是渴死、饿死在这里,也绝不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说完拂袖而去,去了隔壁房间里。
被留在小厅里的常思成叹了口气,视线从窝窝头上移到了桃花枝上,又从粉嫩嫩的桃花上移回了窝窝头上,然后起身给自己倒了半碗烧开的水。他就着凉开水拿起碗里的窝窝头,掰了半边蘸着水吃了。
窝窝头并不大,两个加起来才勉强有他的拳头大。常思成怕顾萧一会儿饿得受不了了出来又吃不饱,没敢吃多少。小半块窝窝头入腹,别说是充饥了,他连味道都没尝到多少就不得不强迫自己放下,然后出门了。
木门“吱呀”关上的声音响起,小房间里的顾萧抱着膝盖蹲在床边,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千万委屈堵在心头,他也想扑到床上嚎啕大哭,哭自己为什么命苦会来到这么个地方,可是……可是他不敢啊!
看看那床花色奇怪的被子(其实只是旧了),再看看上面诡异的图案(其实只是农村最常见的牡丹花图案),这种一看就不知道细菌滋生了多少层的东西也能称之为床吗?而他的原身还在这张床上和常思成的原身……
等等!
顾萧呼吸一窒。
他如果没记错的话,昨晚他和常思成穿过来的时候,他们的原身似乎是在……做不可描述的事情。那么问题来了,这床之后洗过了吗?
答案是否定的。
顾萧觉得自己的寒毛全都竖起来了,此时床脚他也待不下去了,一蹦三尺高,立刻从屋子里蹿了出去:“常——思——成——”
声音凄凄惨惨戚戚,绝望中带着壮烈,壮烈中难掩恐惧,恐惧里还有那么一丝丝微不可查的依赖。
屋外院子栅栏边上的常思成正在浇菜,他们住的地方够偏,周围都没什么人家,所以原主在屋子两边都开了菜地,入春的时候才把菜种子撒下去。趁着天早,他把几块菜地都浇完了,此时正扶在一颗枣树下喘着粗气。别无其它,这具身体实在是太弱了!
就在这时,顾萧凄惨的尖叫声响起,常思成脑袋瞬间一片空白,什么瓢什么桶他都顾不上了,拔腿就往茅草屋的方向跑。等他跑到跑到门口,刚好遇到从屋里蹿出来花容失色满脸惊恐的顾萧。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常思成扶住顾萧,只见对方小脸一片煞白,血色尽褪的双唇哆哆嗦嗦就是说不出半个字。常思成以为他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忙把人揽入怀中一下接一下的抚着男子背脊,“不怕了不怕了,什么都没有,不怕了啊……”
半晌,顾萧“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那眼泪好似不要钱的往外流个不停,不一会儿常思成的胸襟就被泪湿了。
回过神来的顾萧也知道自己太大惊小怪了,但他就是忍不住、受不了。任谁一个好好的不知民间疾苦的小王子,突然来到这种地方都会有些不知所措,他又不是演员,怎么可能做到突然换一个环境就能理所当然的进入状态?还什么既来之则安之,如果能选择,他根本就不想来这种地方好吗?
安全没有保障,衣食住行也没有保障,未来一片黑暗,他一个娇生惯养的小王子要怎么样才能活下去?呵,他过去的二十年里受到的教育就是各式各样的礼仪与家教,可那些东西在这里能有用吗?他会弹钢琴、拉小提琴、拨竖琴……只要是欧洲古典乐器他不说精通,但也都会得七七八八,可问题是,有用吗?
好好的一个大少爷,生活水平降低了无数个档次也就算了,还从才艺双全的天才乐师变成了一个废物,这让骄傲如斯的顾萧怎么受得了?
顾萧这一哭就足足哭了小半个时辰,好像要把他所有的委屈和不满都尽数哭出来。常思成拍背的动作都拍得麻木了,口中念念不断的“不哭了,不哭了啊”,就像哄一个半大的小孩子似的哄了许久。
终于,顾萧从常思成怀中退了出来,揉着哭得红肿的双眼还在抽噎着。
常思成看得有些心疼。
“你刚才怎么了?是不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了?”
顾萧打着哭嗝,说:“也、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那被子没洗,昨天、昨天晚上他们还……”
常思成叹了口气。顾萧的感受他都懂,他也理解这么个金少爷面对这种事的恐惧,好在他和顾萧不一样,他好歹是军队里长大的,顾萧不会的他都会,现在来了这个地方他也能照顾顾萧一二。
常思成揉了一把顾萧的脑袋,看着他脑袋后露出的半截桃木簪子,说道:“没事啊,我现在就去把东西收了洗了,正巧今天天气不错,你一会儿把窝窝头吃了,然后搬条凳子晒会儿太阳,我把东西弄好之后你再进屋。”
想了想,他又补了句:“千万别去桃树下啊。”
“为什么、嗝呀?”顾萧问。
常思成想说因为树上有虫子,但又想到只是结桃子的时候虫子会多一些,现在还是春天应该没几条,便又改口说道:“算了,没事,你去吧。”
“嗯……”
顾萧难得听话一次,乖巧的跑了进去,然后又跑了出来,两手空空。
他仰着头看着常思成,问:“我可以不吃窝窝头吗?你换个其它看起来能吃的东西也成,我……”他还是有些不敢吃那种尖尖圆圆,底下有个大洞的食物。
常思成想了想,说:“你先随便吃两口垫垫肚子,晚上……”他咬咬牙,“一会儿我给你炖鸡汤!”
这个家里唯一养着的家禽就只有那只用来下蛋的老母鸡,常思成为了安抚住炸毛的顾萧,只能先把老母鸡宰了,剩下的事以后再说。
震惊!为了媳妇儿一口粮,某攻决定把家里唯一的一只老母鸡宰了炖汤!
老母鸡表示别杀它,它还可以再下蛋!
常思成把房间里的被子换成新的,又把脏了的被子洗干净晾干,然后撸起袖管就去抓鸡。一人一鸡很快就拼搏起来了,最后结局是常思成以微小的优势获得胜利。
顾萧坐在院子里看完了整个过程。
他不太喜欢吃鸡肉,但是格外喜欢喝鸡汤,听到常思成要给他炖鸡汤的时候他是满心欢喜的,可现在不了。
说出来也不怕别人耻笑,顾萧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杀鸡现场,也是第一次知道鸡临死前居然可以叫得这么撕心裂肺。他的那颗恻隐之心很快就压住了他的胃,疯狂的在他脑海中拉动警铃。
“那、那个常思成。”
“嗯?”提着鸡正准备磨刀霍霍的常思成回头。
顾萧咽了口唾沫,犹豫了会儿,说:“我、我不想喝鸡汤了!”天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有多违心!
“不想喝鸡汤了?”常思成不疑有他,而是颇为苦恼的说:“可是现在这个家里,除了这只鸡,我想不到还有什么是你能吃的了。”
这句话说出来可能有些扎心,但事实就是他留给顾萧的那一个半窝窝头,顾萧仍旧没有动过半口。
他过去被养得太娇气了,现在到了这里,常思成只要一个没养好,顾萧随时都有可能死去。
——被饿死的。
“那、那、那、”顾萧“那”了半天也没“那”出个所以来,就在常思成从厨房里摸出了把大菜刀、就在老母鸡的叫声越来越凄厉的时候,顾萧闭上眼睛破釜沉舟的喊道:“不喝鸡汤我也可以吃野菜的!”
常思成又停了,“你确定?”
老母鸡的声音还在“喔咯咯”个不停,顾萧睁开眼睛,点了点头:“嗯……”野菜什么的,他去度假山庄的时候也吃过,感觉味道还不错。如果是常思成做的话,只要能让他看得出那是个什么东西,他觉得自己还是能吃的下去的!
常思成一想,觉得这么办也行,然后把老母鸡一丢,准备上山摘野菜。
如果时间能倒流的话,晚上的常思成一定会选择回到现在,把这个满心跃跃欲试的自己掐死,然后怒吼:“我简直就是信了你的邪!”
龙吐珠顾萧比他以为的难养多了,常思成拖着病弱的身子,在山上找了几个时辰,好不容易找了一背篓的野菜,欢欢喜喜的回了家,然后欢欢喜喜的给顾萧做了一顿野菜宴。谁知道顾萧顾大少爷只用筷子捻了一根,嗅了嗅,还没开始吃就吐了个稀里哗啦,吐完就直接昏死过去了。常思成为了照顾他,也不得不放下筷子,开始忙前忙后给他换衣服,洗衣服。
一顿野菜宴直到最后凉了个彻底,也没被人吃上一口。
最后那只老母鸡还是被常思成宰了。
喜欢水村山郭同载酒请大家收藏:(321553.xyz)水村山郭同载酒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